贫瘠的大地上,万物寂静,枯黄的树叶飘飘从空中落下,直到盖在一颗巨大的眼球上。
它就这样镶嵌在土地里,琥珀色的瞳孔不断转动着,
透过那异色的晶体似乎里面蕴含着无限星辰。天际线边上,一匹血色的骏马,
马头的瞳孔燃烧着熊熊烈火,呼吸喷出大量蒸汽,鬃毛在空中飘荡。
浑身斗篷黑袍笼罩的男子,手持缰绳控制烈马疾驰。五条铁链锁在男子的头与四肢之上,
似乎无穷无尽的延伸在世界的尽头。滚滚黄烟打破世界的孤寂,
骏马朝着一望无际的世界中那棵唯一的树木疾驰而去。最后一片树叶的飘落代表生命的终结,
这片广袤的大地上唯一的生命体就只有这只眼球了。马蹄重重的践踏在大地之上,
直到到达眼球附近开始减缓速度。并非伊尔德让骏马减速,而是原本雄壮的马儿,
流畅的肌肉线条开始缩减,油光亮丽的血红色皮毛也开始暗淡,
瞳孔的火焰也不再如同以往热烈,骏马的气息极度不稳定。伊尔德并没有在意马儿的状态,
只是盯着前方的巨大眼球。“砰————”这匹马倒下了,它的生命力燃尽了,
短短的数息时间便迎来了死亡。骏马倒下的烟尘中,伊尔德缓缓走出,拖着无尽的铁链,
一步一步坚定的朝着眼球走去。当伊尔德站在那颗眼球旁时,
巨大的瞳孔也恰好转过来看向他。两者对视时,伊尔德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没有被铁链束缚的自己,无数幻象就在其中变化万千,每一种可能性都在演化。
如同古谭的心悸动了一下。伊尔德凝视着那琥珀色深渊中流转的星辰。那里映出的,
是没有被铁链束缚的他,是无数个在阳光下、在人群里欢笑或怒吼的他。每一个幻象,
都是一根尖锐的刺,扎向他早已石化的心。密米尔之首,这世界的记忆核心,
仍在展示着被遗忘的、诸神允诺的自由。他古潭般的心悸,并非因为恐惧,
而是源于这无尽的嘲弄。“该结束了。”无声的话语,却如同号角,吹响了终结的序曲。
伊尔德随后从黑袍底下取出一把剑,一把普普通通的骑士之剑,
银白色的剑身没有复杂的纹路,剑柄处还歪歪扭扭的刻写着“伊尔德”,
明显是出自一个儿童之手。剑身映出他兜帽下的阴影,也映出天空中那棵濒死的世界树残影。
没有犹豫。他双手握剑,举过头顶,然后朝着那巨大的、仍在记录一切的瞳孔,
猛地刺下——“噗嗤!”没有预想中的坚硬,
反而像是刺入了某种粘稠的、充满生命力的液体。琥珀色的晶体外壳应声碎裂。但不是崩飞,
而是融化。仿佛星辰破碎,流淌出光的河流。无数幻象从创口处奔涌而出,
化作亿万道绚烂的光流,发出震耳欲聋的、却又寂静无声的嘶鸣。
那是上一个轮回所有的哭泣与欢笑,所有的爱恨与战争,所有的诞生与毁灭。
这些光流没有散逸,反而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吸引,疯狂地涌向伊尔德,
涌向他身上那五条冰冷的铁链。铁链,活了。它们发出幽暗的、满足的乌光,如饥渴的巨蟒,
贪婪地吞噬着这些世界的记忆与可能性。锁链剧烈地震动着,发出金属的低吟,
将巨大的能量传递至世界尽头的彼岸,喂养着那正在重塑世界的神力。
伊尔德站在光流的风暴中心,黑袍被激荡得猎猎作响。他是一切的归处,是万物的终点。
就在这时,在即将被吞噬殆尽的最后一片幻象中,他看到了——不是自由的自己。
而是一个庄严而残酷的场景:诸神之父,独眼的身影高踞于王座之上,
正亲手将燃烧的卢恩符文烙上一条巨蟒的眉心,将其改造、束缚……那巨蟒,是他。
那被篡改和封印的,是他真正的过去。“原来……如此。”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
混杂着被欺骗的冰冷,瞬间席卷了他。这并非终结的职责,而是永恒的刑罚!
“嗡——”所有的光流被彻底吸尽。密米尔之首彻底失去了光泽,
化为一块普通的、巨大的石头,然后寸寸龟裂,化作一地尘埃。铁链的嗡鸣停止了,
另一端传来的拖曳感前所未有的清晰——一个新的、空白的世界正在成型。但伊尔德没有动。
他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把普通的骑士剑。剑身上,那个歪歪扭扭的“伊尔德”名字,
此刻仿佛在灼灼燃烧。那是他身而为“人”,而非“神之工具”的最后证明。他缓缓抬起手,
握紧了其中一条束缚着他手臂的铁链。冰冷的触感深入骨髓。然后,他猛地转身,
不再是面向那轮回的轨迹,而是望向了新生世界那混沌未开的方向。铁链在他身后,
因他的抗拒而第一次发出了紧绷的、近乎断裂的刺耳声响。伊尔德转身的动作,
撕裂了万古的寂静。那五根原本顺应他意志、延伸至世界尽头的铁链,骤然绷紧!“铮——!
”金属的哀鸣尖锐刺耳,仿佛整个世界结构都在**这第一次的忤逆。
锁链上幽暗的乌光疯狂闪烁,一股庞大无匹的意志顺着锁链轰然传来,
那是来自轮回彼岸、来自“神之锻炉”的愤怒与强制。“回去。”“完成你的使命。
”无形的命令直接碾压在他的灵魂之上,要将他重新按回既定的轨道。
伊尔德黑袍下的身躯剧烈一震,脚下的荒芜大地瞬间龟裂。但他没有倒下。
那颗被欺骗、被束缚的尘世巨蟒之心,在亿万年的沉寂后,第一次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咆哮。
“不。”他低吼出声,声音沙哑,却带着撼动规则的决绝。他不再理会灵魂中回荡的神谕,
目光如炬,死死盯住新生世界那片混沌的方向。他抬起脚,向前——迈出了第一步!
“轰隆隆——!”整个世界都在颤抖。他身后的地平线开始扭曲、模糊,仿佛他这一走,
正在将旧世界的残骸从规则的画卷上硬生生“扯”下来。束缚着他头部的铁链光芒最盛,
那是记忆与思维的枷锁,此刻正试图将奥丁的谎言再次烙入他的脑海,
让他忘记刚刚窥见的真相。“我曾是……耶梦加得!”伊尔德低吼着,对抗着那股侵蚀。
他紧紧握着手中那把刻着名字的剑,那歪扭的刻痕,
是他作为“伊尔德”这个存在最后的锚点。他继续前行。每一步,都重若千钧。
铁链在地面上拖行,不再是顺从的轨迹,而是反抗的犁铧,
在大地上划出五道深深的、燃烧着幽暗火焰的沟壑。那匹血色骏马燃尽后留下的灰烬,
被风吹起,缠绕在他身边,仿佛旧世界的亡魂在为他送行。新生世界的混沌之光越来越近,
那是一片没有形状、没有颜色的虚无,等待着旧世界的“养料”来塑形。但伊尔德带来的,
不再是养料。而是毁灭的真相,与反叛的火种。就在他即将踏入那片混沌的瞬间,
束缚他右臂,代表力量与行动的铁链,承受不住这悖逆的张力,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咔嚓——”一道细微却清晰的裂纹,出现在那看似永恒不朽的锁链之上!
幽暗的光芒从裂纹中泄露出来,不再是吞噬一切的乌光,反而带着一丝……解放的炽热。
伊尔德感受着右臂骤然一轻,尽管枷锁仍在,但裂痕已生。他回头,
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被他抛弃的、正在加速崩塌的旧世界残骸。兜帽的阴影下,他的嘴角,
似乎勾起了一抹冰冷而决绝的弧度。然后,他义无反顾,
一步踏入了那片等待塑造的混沌之中。他不是去迎接新生。他是要去,篡改创造的法则。
他身后,五根断裂的铁链在虚无中疯狂舞动,如同被斩首的巨蛇,
预示着维系无数轮回的古老契约,正在崩解。真正的诸神黄昏,或许,
将由这位曾经的执行者亲手引发。混沌,并非虚无。那是色彩与法则的乱流,
是时间与空间的残渣。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过去未来,
只有一片沸腾的、拒绝被定义的原始汤。伊尔德踏入的瞬间,
那五根断裂的铁链如同受伤的毒蛇,在他身后嘶吼、卷曲,却无法再完全束缚他。
“嗡——”混沌的能量如同亿万根灼热的针,刺向他的黑袍。袍角在瞬间化为飞灰,
露出其下并非血肉,
而是由更加幽暗、仿佛凝结的夜色构成的躯体——那是尘世巨蟒本质的显现。
他右臂上那道出现裂纹的铁链,此刻成了混沌能量疯狂涌入的缺口。剧痛!
那是比吞噬世界记忆更加尖锐的痛苦,是“无序”对“有序”本身的侵蚀。但他承受住了。
他屹立于这片狂乱的起源之海,深深“呼吸”着这未被奥丁规则污染的空气。
他那巨蟒的本能,在这片混沌中,反而感到了一丝……亲切。这里,曾是祂的领域。“这里,
没有既定的轨迹。”他沙哑地低语,声音在混沌中无法传播,却在他的意志中回荡。
他抬起左手,那把刻着名字的骑士剑在此地显得格外突兀,
却又异常稳固——它是唯一来自“旧世界”却未被混沌同化的异物。剑身上的“伊尔德”,
正散发着微弱的、却坚定不移的光芒。这是他存在的坐标。他不再被动地等待轮回的牵引。
他开始前行,向着这片混沌的“深处”,
向着那个正在试图按照旧蓝图塑造新世界的“力量核心”前行。每一步,
都比在旧大地上更加艰难。混沌中翻涌的,不仅是能量,
还有上一个轮回残留的、未被彻底消化干净的记忆碎片。
他看到了——一座在火焰中崩塌的英灵殿幻影,金宫的瓦砾擦着他的袍角飞过。
一位女武神垂死的凝视,她的目光穿透时空,与他对视,带着无尽的哀伤与……一丝期待?
无数逝去生灵的呼喊,如同潮水般涌来,要将他淹没。这些都是密米尔之首未曾完全展示,
被铁链过滤掉的“杂音”,是轮回必须舍弃的“痛苦”。现在,它们毫无保留地涌向伊尔德。
“滚开!”他怒吼,挥动左手的剑。没有剑光,
但那些靠近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无形的力量驱散。他不能在此地被拖住,
不能被这些亡魂的悲伤束缚。他必须前进。随着他的深入,周围的混沌开始发生变化。
一些区域开始试图“固化”,模仿着上一个世界的模样,贫瘠的大地隐约要形成,
天空的雏形开始分裂——新世界的塑造之力,正在依据奥丁设定的模板,
排斥着他这个“病毒”。压力骤增。束缚他左腿,代表宿命与轨迹的铁链,
发出了最刺眼的乌光,试图将他拉向那个正在成型的、既定的“位置”,
让他成为环绕新世界的巨蟒,继续那永恒的循环。“我拒绝!”伊尔德咆哮着,
将全身的力量,将右臂铁链裂缝中汲取的混沌能量,狠狠灌注于左腿,猛地向前再踏一步!
“崩——!”又是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代表宿命的铁链,从中崩开!虽然不是彻底断开,
但明显的裂痕让它光芒骤暗,束缚大减!这一刻,伊尔德感觉到,
他与那个“轮回系统”的连接,被大幅削弱了。他抬起头,兜帽在混乱的能量流中落下,
第一次露出了他的面容——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一片深邃的、旋转的暗影,
仿佛浓缩的夜空,其中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那是尘世巨蟒耶梦加得的瞳孔,
燃烧着复仇与解放的火焰。他看到了。在混沌的最中心,
一个由纯粹规则构成的、巨大的独眼虚影正在缓缓旋转,如同一个纺锤,
正将混沌纺成新的世界之布。那是奥丁留在此地的意志烙印,是新世界的神谕之源。
伊尔德握紧了手中的剑,猩红的目光锁定那个虚影。他知道,斩碎它,才是真正的开始。
他拖着三条半断裂的铁链,如同挣脱了一半枷锁的末日魔神,朝着世界的核心,发起了冲锋。
混沌在他身后,因他的意志而开始沸腾、咆哮,仿佛在响应它们真正的主宰。
伊尔德向着那独眼虚影发起的冲锋,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突进。在这片法则的源头,
这是意志与意志的正面碰撞。他每前进一分,周围试图固化的混沌便发出玻璃破碎般的尖啸。
新生的大地在他脚下皲裂,初生的天空因他的气息而扭曲。那独眼虚影——奥丁意志的烙印,
骤然停止了旋转。空洞的眼眶转向伊尔德,没有瞳孔,却蕴含着如同星海倾覆般的威压。
“悖逆者。”“回归你的轨道。”规则化作实质的音浪,裹挟着创世之力,轰然砸向伊尔德。
那不是攻击,是“修正”,是要将他这个错误代码从系统中彻底抹除、格式化。
“呃啊——!”伊尔德发出一声闷哼,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遏止。
他身上残余的三条半铁链(头颅、躯干、右腿,以及左腿已断裂的锁链)疯狂震颤,
发出刺目的警告光芒,试图将他拖拽回去。尤其是束缚头颅的那根,光芒最盛,
它要再次篡改他的认知,让他“记起”自己的“职责”。
无数个轮回的画面强行涌入——他环绕着一个又一个中庭世界,
冰冷的鳞片摩擦着世界的边界,看着其中的生灵诞生、繁衍、争斗、消亡,周而复始。
他如同一个永恒的旁观者,一个被焊死在命运之轮上的齿轮。那些画面曾经麻木了他的心灵,
但此刻,只燃起了更汹涌的怒火。“我看见了我的起源!”伊尔德咆哮,
对抗着那意志的洪流,“我看见了你将卢恩符文烙上我灵魂的瞬间!我不是守护者,
我是囚徒!”他右臂上那道裂纹,迸发出混沌的能量,不再是无序的乱流,
而是被他初步驯服的、带着巨蟒凶性的力量,狠狠撞向奥丁的意志。轰!两股力量的碰撞,
在混沌中炸开一个短暂的虚无奇点。光芒与黑暗同时被吞噬,然后又猛地喷发出来。
伊尔德被这股反冲力震得后退,黑袍进一步碎裂,露出更多由凝固暗影构成的躯体,
那上面的伤痕,是无数个轮回留下的、无法磨灭的印记。但他没有倒下。他低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