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被设定好的程序,一天天滑过去。严沉照常上班,开会,处理文件,下班回家。林晚也恢复了团建前的状态,上班,下班,偶尔抱怨几句工作上的烦心事,或者兴致勃勃地计划着周末去哪里吃饭逛街。
家里的一切似乎都没变。餐桌上依旧摆着严沉喜欢的菜,阳台上林晚养的多肉植物绿油油的,客厅的沙发靠垫也总是被摆成她喜欢的角度。
但严沉知道,有什么东西,从根子上烂掉了。像一颗外表光鲜的苹果,内里早已爬满了蛀虫。
他变得异常沉默。以前回家,林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虽话不多,也会应和几句。现在,他常常只是听着,偶尔“嗯”一声,目光落在别处,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又像是穿透了眼前的一切,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林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次晚饭时,她夹了一块排骨放到严沉碗里,试探着问:“老公,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感觉你话好少。”
严沉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脸上。这张脸,他曾以为熟悉到骨子里,此刻却觉得无比陌生。他看着她精心描画的眉毛,涂着口红的嘴唇,还有那双努力想表现出关切的眼睛。
“项目有点棘手。”严沉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他夹起那块排骨,放进嘴里慢慢咀嚼,“压力大。”
“哦……”林晚像是松了口气,脸上立刻堆起心疼的表情,“我就说嘛!你看你,黑眼圈都重了。别太拼了,身体要紧。”她又殷勤地给他盛了碗汤,“多喝点汤,补补。”
严沉没说话,低头喝汤。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却带不起一丝暖意。他脑子里闪过的,是行车记录仪里,她跨坐在陆子鸣身上时,那件被褪到肘弯的米白色开衫。
“对了,”林晚像是想起什么,语气带着点刻意的随意,“下个月我们公司那个周年庆晚会,要求带家属的,你可别忘了啊!陆总……哦,就是陆子鸣副总,还特意问起你呢,说久仰大名,一定要认识认识。”
陆子鸣。
这个名字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严沉的耳膜。他握着汤匙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
“嗯,知道了。”严沉放下汤匙,抽了张纸巾擦嘴,动作依旧平稳,“我会安排时间。”
他的目光扫过林晚的脸。在她提到“陆子鸣”三个字时,她的眼神飞快地闪烁了一下,虽然极力掩饰,但那一瞬间的不自然,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严沉死寂的心湖里荡开一圈冰冷的涟漪。
“那就好!”林晚的笑容明显灿烂了几分,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我们陆总人可好了,年轻有为,又没什么架子,公司里好多小姑娘都喜欢他呢。”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语气轻快,“不过人家眼光高着呢,哪看得上那些小丫头片子。”
严沉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深处那抹寒意,又凝结了几分。他站起身:“我吃好了,去书房处理点邮件。”
“好,你去忙吧,碗我来收。”林晚的声音依旧温柔体贴。
严沉走进书房,反手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客厅的灯光和声音,书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没有立刻开灯,就站在门后的阴影里,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黑暗中,他走到书桌前,没有坐下,只是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个带锁的抽屉冰冷的金属表面。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上来。
他不需要打开它。那个U盘,那个视频,里面的每一个画面,每一句对话,都像用烧红的烙铁,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他个蠢货,正帮我改项目书呢。”
林晚那带着情欲沙哑和毫不掩饰轻蔑的声音,又一次在他耳边清晰地响起,比任何一次都更刺耳。
严沉缓缓收回手,**裤袋里。黑暗中,他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胸腔里那股翻腾的、带着血腥味的戾气,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需要更多的耐心,需要更周密的计划。愤怒是野兽,会撕碎猎物,但也会暴露猎人。他要的,是精准的、彻底的毁灭,是让他们在自以为安全的天堂里,毫无防备地坠入地狱。
他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城市的霓虹灯光流泻进来,照亮了他半边冷硬的侧脸。他望着窗外那片璀璨却冰冷的灯火,眼神锐利如刀。
陆子鸣?年轻有为?眼光高?
严沉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那就让你看看,你精心挑选的猎物,是怎么把你拖进深渊的。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的脸。他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电话很快接通。
“是我。”严沉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帮我查个人,陆子鸣。对,就是林晚他们公司那个新来的副总。我要他所有的资料,明面上的,还有……见不得光的。特别是他那个刚拿到A轮融资的‘鸣动科技’,账目、投资人关系、核心技术来源……越细越好。”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应承了什么。严沉听着,眼神在窗外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算计光芒。
“钱不是问题。”他最后说,语气斩钉截铁,“我要快,要准。”
挂断电话,严沉将手机丢在书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他重新坐回皮椅里,身体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光勾勒出他沉默而充满压迫感的轮廓。
抽屉里的U盘静静地躺着,像一颗等待引爆的炸弹。
而炸弹的引信,已经在他手中点燃。平静的海面下,致命的暗流,正无声地汇聚、奔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