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柳含烟》李慕含烟无广告在线阅读

发表时间:2025-08-19 15:4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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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尘的仓皇逃离和枯井中爆发的非人哀嚎,如同两记重锤,彻底砸碎了笼罩清河镇的恐惧迷雾,也砸醒了部分镇民麻木的神经。混乱之后,一种迟来的、夹杂着愤怒和后怕的猜疑开始在幸存者间蔓延。李慕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钻心的疼痛却让他混乱的头脑异常清醒。那道袍内襟上的红梅,如同烧红的烙铁印在他脑海里——玄尘,就是关键!他必须抓住这道士留下的尾巴!

他没有理会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也顾不上安抚惊魂未定的镇民。趁着众人惊魂未定、无人注意的间隙,他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脱离了混乱的中心,循着玄尘和那几个道童消失的方向,一头扎进了镇子深处蛛网般的小巷。

玄尘显然对清河镇的地形极为熟悉,逃跑的路线曲折而隐蔽。李慕凭借着对家乡每一寸土地的了解,如同最老练的猎犬,追踪着那些细微得几乎可以忽略的痕迹:墙角蹭下的一小块靛蓝色布料纤维,青石板缝隙里半个模糊的、不属于镇民的云头履脚印,空气里残留的一丝极淡的、混合着香烛和某种冷冽药草的味道——这味道,与柳含烟“回魂”那夜他在祠堂昏迷前闻到的、以及枯井口那若有若无的腐朽冷香,隐隐相连!

这气息引领着他,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镇子最北端,一片荒废已久的宅院前。这里曾是前朝一个没落盐商的别院,后来闹过几次凶案,彻底荒废,院墙倾颓,野草蔓生,平日里连野狗都嫌晦气,避之不及。

院墙根下,几片新鲜的靛蓝色碎布挂在尖锐的断砖上,在风中微微飘荡。那冷冽的药草气味,在此处变得浓烈起来。

就是这里!李慕的心跳如擂鼓。他没有贸然闯入,而是屏住呼吸,绕到一处坍塌了大半的院墙豁口,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

院内更是荒凉破败,蒿草长得有半人高。几间厢房早已屋顶塌陷,唯有最里面一间看似库房的屋子,门窗虽朽坏,却还勉强完整。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香烛、草药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甜气味,正从那破败的门窗缝隙里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

李慕伏在及腰的荒草丛中,透过破窗的缝隙,向内窥视。

屋内的景象让他瞬间头皮发麻!

这哪里是什么临时落脚点,分明是一个邪异的法坛!

屋子中央,清理出一片空地。地面用暗红色的、不知是朱砂还是什么其他东西,画着一个巨大而繁复的阵法,线条扭曲狰狞,比枯井边那个更加邪异。阵法中心,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黑色陶瓮,瓮口用黄泥封着,泥封上插着七根细长的、颜色惨白的骨针!瓮身周围,散乱地堆放着许多东西:成捆的、尚未使用的惨白招魂幡;几件颜色各异、但都沾着泥土和污渍的女子衣物(其中一件水红色的裙角刺痛了李慕的眼!);一些晒干的、形貌古怪的草药(那浓烈的药味源头!);还有几个敞开的麻布袋,里面露出的,赫然是灰白色的、尚未完全烧尽的纸钱元宝!

更让李慕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的是,在法坛的一角,竟随意丢弃着几件女子的贴身小衣和几缕乌黑的长发!其中一缕长发上,还系着一根褪了色的红头绳——那是柳含烟的习惯!她总爱用红头绳束发!

李慕的拳头瞬间攥紧,指甲深深陷入刚刚凝结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含烟!还有其他女子!

就在这时,一阵刻意压低的交谈声从屋内另一个角落传来,被破败的墙壁阻隔,显得模糊不清。李慕凝神细听,是那几个道童的声音!

“…师父…真就这么…走了?那‘主瓮’里的东西…还有那些…‘货’…怎么办?”一个声音带着不甘和惶恐。

“闭嘴!”另一个较为沉稳的声音呵斥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师父说了…煞气反噬…此地已成绝地!那井里的东西…被那蠢货的血惊动了…再不走…都得填进去!那些‘货’…只能弃了…保命要紧!”

“可…可那些‘货’…费了多少功夫才…还有那‘七日还魂散’的方子…师父不是一直…”

“‘方子’在师父脑子里!‘货’没了可以再收!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沉稳的声音带着狠厉,“动作快点!师父在镇外老地方等!只拿要紧的!那些坛坛罐罐…全毁了!绝不能留下痕迹!”

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翻找和器物破碎的声响。

李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要毁掉证据逃跑!不行!必须抓住他们!他刚要有所动作,目光却被法坛边缘、黑色陶瓮下方压着的一小片白色吸引。那似乎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被匆忙遗落。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屋内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砸在陶瓮上!随即,一股浓烈的、带着甜腻腥气的烟雾猛地从门窗缝隙里喷涌而出!

“咳咳咳!”李慕猝不及防,被呛得连连咳嗽,眼睛一阵刺痛流泪。他心知不妙,也顾不得隐藏,猛地从草丛中跃起,一脚踹开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破门!

浓烟滚滚,刺鼻的气味熏得人头晕目眩。屋内一片狼藉,阵法被胡乱践踏,那些女子的衣物、头发被踩在脚下。黑色的陶瓮已经碎裂,里面黑乎乎、粘稠的、如同泥浆般的东西流了一地,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瓮口那七根惨白的骨针,断折了几根,散落在污秽之中。

而那几个道童,早已不见踪影!只有后墙一个被杂物遮掩的破洞,冷风正呼呼地灌进来。

李慕强忍着恶心和眩晕,冲进浓烟,目光如电般扫过狼藉的地面。那张白色的纸片!他扑过去,一把抓起!入手是粗糙的纸张触感。他来不及细看,迅速揣入怀中。目光随即落在碎裂的陶瓮旁,那流淌出的黑泥里,似乎还浸泡着什么东西。

他忍着强烈的呕吐感,用匕首小心地拨开粘稠的污物。

一枚小小的、银质的、梅花形状的耳坠,静静地躺在黑泥里。花瓣纤薄精巧,花蕊处嵌着一点极小的、暗淡的红玉髓——正是柳含烟失踪那日所戴之物!

“含烟…”李慕喉头哽咽,颤抖着手,用匕首尖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耳坠挑起,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银质被他的体温和掌心的血污浸染。

此地不宜久留!浓烟和腥臭让他头晕目眩。他最后扫了一眼这邪异的法坛,目光落在那几个装着纸钱元宝的麻袋上。一个念头闪过,他迅速扯下自己一块衣襟,从一个麻袋里抓了一大把尚未烧尽的纸钱元宝塞进去,打成一个小包裹,紧紧系在腰间。

做完这一切,他不再停留,捂住口鼻,踉跄着冲出这弥漫着邪异与罪恶的屋子,冲进外面相对清新的空气里。他剧烈地咳嗽着,肺部**辣地疼,但怀中的纸片和掌心的耳坠,却像两块燃烧的炭,灼烫着他的心。

证据!指向玄尘和这场巨大阴谋的证据,终于被他抓住了一角!

李慕带着一身浓烟留下的刺鼻气味和满心的冰冷愤怒,没有回家,而是直奔镇上唯一的老药铺。药铺的陈掌柜是个干瘦老头,世代行医,性子有些孤拐,但认药的本事在清河镇无人能及。此刻药铺门板虚掩着,显然白日里的混乱让生意彻底停了。

李慕直接推门而入。陈掌柜正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擦拭着药柜,被突然闯入的李慕和他身上的气味吓了一跳。

“李相公?你这是…”

“陈伯,救命!”李慕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他迅速解开腰间的衣襟包裹,将里面混杂着灰烬和碎纸屑的纸钱元宝一股脑倒在柜台上。然后又掏出怀中那张从邪坛抢出来的纸片,小心地摊开。纸片不大,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字迹略显潦草,显然是匆忙记录。

“您快看看!这些东西,还有这方子!到底是什么来路?尤其是里面提到的药材!”李慕指着纸片,又指了指那堆纸钱灰烬,“这灰里,是不是混了东西?”

陈掌柜浑浊的老眼眯了起来,先是被那纸钱灰烬中残留的刺鼻气味熏得皱了皱眉。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捻起一小撮灰烬,凑到油灯下仔细辨认,又放在鼻尖嗅了嗅。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这灰…不对劲。”他沉声道,“寻常纸钱元宝,烧了是草木灰气。这里面,混了东西…”他又捻了捻,指尖搓开一点灰烬,露出里面一些极细微的、深褐色的颗粒和细碎的植物纤维,“…是药渣!而且是…曼陀罗籽烧过的渣子!还有…嗯?…这碎末…像是晒干的‘离魂草’根?还有一点…像是某种致幻蘑菇的粉末?…这…这烧的是什么东西?邪性!太邪性了!”

曼陀罗!离魂草!致幻蘑菇!这几个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李慕心头!他立刻想起柳含烟医书上的记载——“七日还魂散”,曼陀罗心为引!难道…难道这烧的纸钱,就是那所谓的“还魂散”?!

陈掌柜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那张摊开的纸片上。他拿起一张裁药用的厚纸衬着,凑近油灯,眯着眼,逐字逐句地看下去。越看,他脸上的皱纹就挤得越深,脸色也越加难看,到最后,握着纸片的手都微微发起抖来。

“这…这方子…”他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惊骇,“李相公!你这东西哪里来的?这是邪术!是害人性命的妖方啊!”

“上面写了什么?”李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此方名唤‘七日离魂引’!”陈掌柜的声音带着颤抖,“以曼陀罗花心、离魂草根、致幻菇粉为主,辅以尸苔(生于坟茔阴湿处的苔藓)、墓土、未寒之尸气…阴邪歹毒至极!制成线香或混入纸钱焚烧,其烟可惑人心智,使人产生强烈幻视幻听,心神恍惚,任人摆布!若用量大或体弱者…可致疯癫,甚至…魂离魄散!”他指着方子下面一行小字,“你看这里!‘尤宜配以‘摄魂铃’、‘聚阴符阵’,辅以‘新丧未寒之怨气’,可幻化亡者音容,引生人入彀,夺其生气,以为己用’…这…这分明是借尸还魂、夺人生机的邪魔外道!”

陈掌柜的话,如同冰冷的解剖刀,一层层剖开了笼罩在“七日回魂”之上的恐怖迷雾!

幻象!一切都是幻象!

红伞悬空?是某种机关配合药物制造的视觉欺骗!祠堂“回魂”?是药物致幻加上符阵引导的集体催眠!枯井鬼影?是精心设计的转移视线和加深恐惧的戏码!甚至连那井底爆发的凄厉哀嚎…李慕猛地想起腰间的纸包——那些混入了“七日离魂引”的纸钱元宝,若在井底大量焚烧,浓烟被封闭在狭小空间,又被自己滴入的鲜血意外激发…是否就产生了那如同地狱百鬼齐哭的恐怖音效?!

人为!一切都是人为!一个庞大、精密、利用了恐惧和迷信的惊天骗局!目的就是…夺人生气?炼制邪药?或者…李慕想起邪坛上那些女子的衣物头发,想起枯井中那非人的哀嚎数量…一个更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活祭?!

玄尘!他就是导演这一切的恶魔!他需要“新丧未寒之怨气”…所以,他需要死人!需要刚死不久、怨气冲天的人!所以,镇上消失的,从来不止柳含烟一个!那些所谓的“病故”、“失踪”,恐怕都是这邪魔的祭品!含烟,只是他选中的、用来制造最大恐惧和怨气的“主角”!

“陈伯!这方子上,可有解法?或者…提到被这邪术所害之人…会如何?”李慕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一丝渺茫的希望而颤抖。

陈掌柜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指着方子末尾几行更小的、似乎后来添加的注释:“这里…写得含糊…‘离魂引’所拘之魂,七日之内,若未得生人精血阳气或特殊法门引渡,则…魄散魂消,永世不得超生…其躯壳亦成‘行尸’,可供驱策…或…取其心头精血,炼‘延生丹’…”后面似乎还有涂抹,看不清了。

“七日之内…魄散魂消…”李慕喃喃念着,如同五雷轰顶!今天…今天就是含烟失踪的第七日!不!是第七日的尾声!子时将近!

“陈伯!这‘特殊法门’是什么?!快告诉我!”他猛地抓住陈掌柜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老人的骨头。

“李相公!冷静!老朽…老朽不知啊!”陈掌柜痛呼,“这方子邪异,只写了害人的法子,哪会写明解法!或许…或许找到施术者本身?或者…找到那拘魂的‘主瓮’?方子里提到过‘主瓮’…需以百年槐木灰混合阴煞之地陶土烧制,置于聚阴阵眼…以封存…呃啊!”

陈掌柜的话戛然而止,猛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李慕身后药铺那扇敞开的门板方向,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骇!

李慕心下一凛,猛地回头!

药铺门口,昏黄的灯笼光晕之外,浓重的夜色里,不知何时,静静地立着一个身影。

一个穿着破烂寿衣的身影!

身形僵直,一动不动。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皮肤在昏暗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色。一股混合着泥土和淡淡腐臭的气息,幽幽地飘了进来。

是镇东头,三个月前“病故”下葬的木匠,赵大!

他僵硬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身体,极其缓慢地、一顿一顿地,抬起了一条手臂,那只手枯瘦如柴,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直直地指向镇子西边——枯井的方向!

然后,在陈掌柜惊骇欲绝的抽气声中,赵大那僵直的身体,又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极其缓慢地、无声无息地,向后“飘”退,重新融入了门外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行尸!方子里提到的“行尸”!

李慕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玄尘跑了,但他布下的邪阵还在运转!这些被邪术所害的可怜人,他们的躯壳,还在被那枯井中的“主瓮”残留的邪力所驱策!赵大的出现,不是偶然!是指引!是警告!更是最后的倒计时!

含烟!含烟的灵魂,就在那口枯井深处!在所谓的“主瓮”之中!即将彻底消散!

“陈伯!借你药锄一用!”李慕再无半分犹豫,眼中燃烧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火焰。他一把抓起药铺墙角那柄沉甸甸的药锄,像一道离弦的箭,冲出药铺,朝着枯井的方向,向着那吞噬了无数生命的黑暗深渊,亡命狂奔!

夜风在他耳边呼啸,如同无数冤魂的哭泣。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珍贵如燃眉!

子时将近,夜浓如墨。枯井所在的那片空地,此刻已成了真正的鬼蜮。巡夜人老孙头和其他几个胆大的镇民,在最初的混乱后,终究不敢靠近那口发出过地狱哀嚎的枯井,只敢远远地点起几堆篝火,火光跳跃,非但没能驱散黑暗,反而将四周的景物映照得更加扭曲怪诞,如同张牙舞爪的鬼影。

李慕如同一阵裹挟着死亡气息的狂风,冲入这片被恐惧笼罩的空地。他手中紧握的药锄在火光下闪着冰冷的寒光,掌心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奔跑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锄柄,但他浑然不觉。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李相公!你疯了!别过去!”老孙头看到李慕直扑井口,吓得魂飞魄散,嘶声大喊。

李慕充耳不闻。他冲到井边,没有丝毫犹豫,将药锄往地上一插,双手扒住那冰冷湿滑、沾满自己血迹的腐朽井栏,竟毫不犹豫地就要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里跳!

“李郎——!”

一声凄厉、绝望、仿佛用尽灵魂之力呼喊出来的女子尖叫声,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夜空中炸响!

声音的来源,并非井底,而是——李慕身后!

这声音…是柳含烟!李慕的身体猛地一僵,扒着井栏的手指瞬间收紧,骨节发白。他霍然回头!

空地边缘,靠近镇子房屋的阴影里,一个穿着水红色衣裙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长发凌乱,脸色惨白如纸,正是柳含烟!她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和绝望,死死盯着李慕,拼命向他跑来,似乎想阻止他跳井!

“含烟?!”李慕失声惊呼,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她还活着?!她逃出来了?!

然而,就在柳含烟即将冲入空地篝火光芒范围的刹那——

嗖!嗖!嗖!

数道破空厉啸撕裂夜空!几支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弩箭,如同毒蛇般从空地另一侧的黑暗角落里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射向狂奔的柳含烟!

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闷响接连响起!柳含烟的身体猛地一顿,水红色的衣裙上瞬间绽开几朵刺目的血花!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向前扑倒,重重摔在冰冷的泥地上,距离李慕仅有数步之遥!

“不——!!!”李慕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巨大的悲痛和愤怒瞬间将他吞噬!他松开井栏,像疯了一样扑向倒在血泊中的妻子!

“含烟!含烟!”他跪倒在地,颤抖着抱起柳含烟。她的身体轻飘飘的,冰冷得吓人。鲜血正从她胸口和腹部的伤口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他的衣襟。她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有血沫不断涌出。

“李郎…井…是…陷阱…别…跳…”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沾满鲜血的手,死死抓住了李慕的衣襟,留下一个刺目的血手印。随即,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抓住衣襟的手,无力地垂落。

“含烟——!”李慕抱着妻子尚有余温却已失去生机的身体,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哀嚎。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瞬间将他淹没。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失去了愤怒的力量,整个世界只剩下怀中这具逐渐冰冷的躯体。

就在他心神俱裂、悲痛欲绝的这一刻,异变再生!

他身后那口枯井深处,毫无征兆地,再次爆发出一阵低沉而诡异的嗡鸣!紧接着,一股浓烈得令人窒息的、混合着尸臭和奇异冷香的灰白色浓雾,如同喷发的火山熔岩,猛地从狭窄的井口喷涌而出!雾气弥漫的速度快得惊人,瞬间就笼罩了整个井口区域,将抱着柳含烟尸身的李慕也吞噬了进去!

“咳咳咳!”浓雾带着强烈的**性,吸入肺中如同火烧,视线也瞬间变得一片模糊。李慕被呛得剧烈咳嗽,涕泪横流。

就在这浓雾弥漫、视线受阻的混乱瞬间,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弩箭射出的黑暗角落里蹿出!动作迅捷如电,目标明确——直扑被浓雾笼罩的井边!

他们的目标,赫然是李慕怀中柳含烟的尸体!

李慕虽然悲痛欲绝,感官却因剧变而异常敏锐。他听到急速逼近的脚步声,感受到浓雾中袭来的恶意!他下意识地抱紧柳含烟的尸体,另一只手猛地抓起插在地上的药锄,凭着感觉狠狠向侧后方横扫!

“滚开!”他嘶声怒吼!

药锄带着破空之声扫过浓雾,似乎击中了什么,传来一声闷哼和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但对方人数显然不止一个!另外几道黑影已经趁势扑到近前,冰冷的手抓向柳含烟的手臂!

“放手!”一个刻意压低的、嘶哑的声音在浓雾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争夺!疯狂的争夺在浓雾中展开!李慕状若疯虎,挥舞着药锄,死死护住柳含烟的尸身。他能感觉到冰冷的手指抓破了他的手臂,能听到浓雾中对手粗重的喘息和低声的咒骂。对方显然只想夺尸,并未对他下死手,这更印证了柳含烟尸身的重要性!

“她的魂…在井里…她的身…是药引!”玄尘那阴冷的话语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他们要夺走含烟的尸体去炼那邪丹!

“休想!”李慕爆发出全部的力量,药锄再次狠狠砸中一个黑影的肩膀,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人惨叫着倒地。

浓雾似乎被夜风吹散了些许。李慕眼角余光猛地瞥见,离他不远处的地面上,静静躺着几支方才射杀柳含烟的弩箭。弩箭的箭杆上,似乎刻着一个小小的标记!他来不及细看,但死死记住了那标记的轮廓——一个扭曲的符文!

就在他分神的瞬间,一道黑影如同毒蛇般欺近,一记沉重的手刀狠狠劈在李慕的后颈!

剧痛传来,眼前猛地一黑。李慕闷哼一声,抱着柳含烟尸身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松开了。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的感知是怀中一空,柳含烟的尸体被猛地拖拽开去…以及,那枯井喷出的浓雾中,一丝极其熟悉的、如同冷香混合着腐朽的气息,再次钻入他的鼻腔…和玄尘道袍上沾染的味道,一模一样…

后颈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锥,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眩晕的浪潮。李慕挣扎着,在冰冷的地面上蠕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意识如同沉在深海的碎片,每一次试图凝聚,都被刺骨的寒冷和钻心的疼痛打散。

含烟…尸体…被夺走了…

这个认知像冰冷的毒蛇,噬咬着他残存的理智。他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一片,天旋地转。篝火的光晕在远处扭曲跳动,如同鬼火。他撑起身体,环顾四周。枯井边的空地一片狼藉,打斗的痕迹、喷溅的血迹(有含烟的,也有他自己的,还有那些黑影的)、以及枯井口弥漫出的、尚未完全散尽的灰白色雾气,混合成一片触目惊心的修罗场。远处,老孙头和其他几个镇民早已不见了踪影,想必是被接二连三的恐怖彻底吓破了胆,逃之夭夭。

他踉跄着爬起,目光急切地扫过地面。没有!没有含烟的尸体!只有几滴尚未凝固的暗红血迹,一路蜿蜒,指向镇子北边——正是那荒废别院的方向!还有那几支散落的、刻着扭曲符文的弩箭!李慕扑过去,不顾一切地抓起一支,死死攥在手里。冰冷的金属触感,上面那个诡异符文的凹凸感,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掌心。

玄尘!那邪坛!

复仇的火焰混合着无边的悲痛,瞬间点燃了他仅存的力气。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濒死的野兽,喉咙里发出低沉的、不似人声的咆哮,拖着剧痛的身体,跌跌撞撞地朝着镇北的别院废墟,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别院在夜色中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倾颓的轮廓更显狰狞。院墙的豁口处,夜风灌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李慕冲进去,直奔那间作为邪坛的破屋。门板歪斜,浓烟散去不少,但那股混合着腥甜、焦糊和邪异药草的恶臭依旧浓烈刺鼻。

屋内景象比之前更加狼藉。法阵被践踏得不成样子,碎裂的黑色陶瓮碎片和里面流淌出的、已经半凝固的恶臭黑泥溅得到处都是。那些女子的衣物和头发被扯得七零八落。但李慕的目光,如同鹰隼般,瞬间锁定了屋子最里面的角落!

柳含烟的尸体!

她被随意地丢弃在那里,水红色的衣裙被血染得发黑,身下洇开一小片暗色的血泊。几个黑衣人影(正是之前抢夺尸体的那些!)正围着她的尸身,动作粗暴而迅速。一人手持一柄形状古怪、如同放血槽般的狭长匕首,正对准柳含烟的心口!另一人则捧着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雕刻着狰狞鬼面的陶瓶,瓶口对准匕首即将刺入的位置!

他们要取心!取心头精血!

“住手——!”李慕的怒吼如同受伤孤狼最后的咆哮,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他挥舞着那柄沾满泥土和血污的药锄,如同挥舞着死神的镰刀,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那几人显然没料到李慕竟能这么快追来,更没想到他重伤之下还能爆发出如此骇人的力量!持匕首的黑衣人动作一滞,惊愕地回头。

就是这一滞!

李慕的药锄带着全身的力量和滔天的恨意,狠狠地、精准无比地砸在了那人持匕首的手腕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啊——!”黑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匕首脱手飞出!那捧瓶的黑衣人也吓得一哆嗦,手中的鬼面陶瓶差点掉落!

“杀了他!”旁边另一个反应过来的黑衣人厉声吼道,拔出一把短刀,凶狠地扑向李慕!

狭小的破屋内,瞬间爆发了最惨烈的近身搏杀!李慕状若疯魔,药锄在他手中大开大阖,毫无章法,却充满了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他完全不顾自身,只攻不守!药锄狠狠砸中一个黑衣人的肩膀,将其砸得踉跄倒退;另一个黑衣人挥刀砍来,他竟不闪不避,任由刀锋划过肋下,带起一溜血光,同时药锄的尖端也狠狠捅进了对方的腹部!

惨叫声、怒吼声、金属撞击声、骨头碎裂声…在充斥着恶臭的狭小空间里疯狂回荡!

李慕浑身浴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肋下的伤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但他感觉不到疼痛,心中只有一个燃烧的念头:杀了他们!毁了这里!绝不能让含烟的心头血被取走!

混乱中,那个被他砸断手腕的黑衣人强忍着剧痛,用另一只手猛地抓起掉在地上的鬼面陶瓶,踉跄着就想往门外逃!

“想走?!”李慕目眦欲裂,猛地甩开纠缠他的敌人,不顾一切地扑过去,一把死死抱住了那人的双腿!

两人顿时滚倒在地,扭打在一起。李慕如同濒死的野兽,用头撞,用牙咬!混乱中,他死死攥着的那支刻有符文的弩箭,被他当作匕首,狠狠扎进了对方的大腿!

“啊——!”黑衣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手中的鬼面陶瓶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

啪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那漆黑的、雕刻着狰狞鬼面的陶瓶,狠狠砸在屋子中央那滩尚未干涸的、粘稠腥臭的黑泥上,瞬间四分五裂!

瓶身碎裂的刹那,一股极其浓郁、带着强烈生机的、暗红色如同宝石般的粘稠液体,从中流淌出来,瞬间与地上那污秽腥臭的黑泥混合在了一起!

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无数冤魂尖啸的、无形的精神冲击波,猛地以碎裂的陶瓶为中心,轰然爆发开来!

“呃啊——!”

“我的头——!”

屋内的几个黑衣人,包括李慕在内,同时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惨嚎!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入了大脑!离得最近、正与李慕扭打的那个黑衣人,更是浑身剧烈抽搐,眼耳口鼻都渗出了鲜血,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了下去,瞬间没了声息!

其他几个黑衣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抱着头在地上翻滚哀嚎,如同中了邪一般!

李慕也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但或许是悲痛和愤怒超越了一切,或许是他精神本就处于崩溃边缘,那股冲击对他造成的伤害反而似乎轻了一些。他挣扎着抬起头,目光越过在地上翻滚的黑衣人,落在柳含烟的尸体上。

就在那碎裂的鬼面陶瓶旁,那滩混合了暗红精血和恶臭黑泥的污秽之中,异变陡生!

那污秽的混合物,竟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并且,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迅速地、贪婪地向着近在咫尺的柳含烟的尸体蔓延而去!暗红色的液体如同有生命的触手,缠绕上她冰冷的手腕、脚踝,然后顺着皮肤,疯狂地向她的身体内部渗透!

“不——!”李慕发出绝望的嘶吼!他挣扎着想要爬过去阻止,身体却如同灌了铅般沉重,剧痛和眩晕让他寸步难行!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污秽的、散发着邪异气息的混合物,一点点、一点点地,彻底包裹、渗入了柳含烟冰冷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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