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傍晚。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头顶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光线惨白刺眼,
把每个人脸上细微的纹路和表情都照得无所遁形,更照得这一桌饭菜了无生趣。我,
陈默——或者说,
占据了这个同样叫陈默的躯壳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的外来者——坐在长桌最下首的位置。
每一次呼吸,肺叶都像是浸在冰冷的油污里。属于原主那深入骨髓的憋屈、麻木和隐忍,
如同跗骨之蛆,顽固地残留在这具身体的每一寸肌肉和神经里,沉重得几乎让我抬不起手。
“啪!”一双筷子重重地拍在桌沿,震得几个小碟子嗡嗡作响。坐在主位,
保养得宜却刻薄尽显的岳母王美娟,嫌恶地用筷子尖拨弄着面前那盘糖醋鱼。
“这鱼是刚从臭水沟里捞上来的?腥味重得能熏死苍蝇!”她吊着眉梢,目光像淬了毒的针,
精准地扎向我,“陈默,你眼睛瞎了还是舌头坏了?买菜的时候不会闻闻?
钱多烧得慌买这种垃圾回来恶心人?”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鱼盘上。
这是她今晚第三次摔筷子了。坐在她旁边的岳父林国栋,适时地抖了抖手里的晚报,
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悠悠地帮腔:“美娟,消消气。年轻人嘛,不懂事是常有的。
陈默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能力有限了点。多担待,多担待。”那语气,
宽容得像是在施舍路边的一条野狗。斜对面,
小姨子林娇娇正举着她那最新款的iPhone,摄像头毫不掩饰地对准我,
屏幕上清晰地映出我此刻狼狈僵硬的脸。她涂得鲜红的嘴角夸张地上扬,声音甜得发腻,
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哎呀妈,您看姐夫这表情,多镇定啊!这忍功,啧啧,真是一流!
我得录下来发个朋友圈,‘论豪门赘婿的自我修养’,绝对火!
”她的笑声像尖锐的指甲刮过玻璃,在压抑的餐厅里格外刺耳。而我的“妻子”,林薇薇,
就坐在我正对面。她仿佛完全置身于这场针对我的风暴之外,正对着手里一面小巧的化妆镜,
极其细致地涂抹着昂贵的口红。鲜亮的红色一点点覆盖住她本就饱满的唇瓣,
动作优雅、从容,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冷漠。镜子里映出她半张无动于衷的侧脸,
精致得像橱窗里没有生命的瓷偶。终于,她满意地抿了抿唇,啪嗒一声合上镜盖,
这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皮,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像看一件碍眼的家具。“行了,妈。
”她的声音平淡无波,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她无关的琐事,“跟他计较什么。
”就在这时,王美娟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股发泄的狠劲,一把抄起手边那碗排骨汤,
手臂一扬——哗啦!温热的、油腻的汤水,混杂着几块骨头和几片葱花,
劈头盖脸地浇了我满头满脸!汤汁顺着我的头发、脸颊、脖子一路往下淌,
浸透了衬衫的前襟,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冰凉。“咸死了!
跟你这人一样废物!”王美娟尖锐的咒骂如同炸雷,“连个汤都做不好!废物!窝囊废!
看见你就倒胃口!滚!滚出去!”餐厅里死寂了一瞬。林娇娇的手机镜头兴奋地抖动着,
几乎要怼到我鼻子上。林国栋放下了报纸,皱着眉头,
似乎觉得王美娟做得“稍微”过火了那么一点点,但脸上更多的是一种“你活该”的冷漠。
林薇薇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冰雕般的模样。
液体顺着我的眉骨、颧骨往下淌,流过嘴角,滴落在胸前,
也滴落在名为“陈默”的、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忍耐底线上。原主残留的恐惧和懦弱,
如同被这汤汁狠狠烫了一下,发出无声的尖叫,试图阻止我。
但一股更为强大、更为暴烈、属于我自己的、积压了整整一天的怒火,
轰然冲垮了那层脆弱的堤坝!那不再是原主陈默的隐忍。那是我,一个陌生的灵魂,
对这具身体所遭受一切屈辱的滔天愤怒!我慢慢地抬起手,
动作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优雅的缓慢。我没有去擦脸上的油污,而是用指尖,
一点点抹过嘴角残留的汤汁。指尖触碰到油腻的皮肤,那感觉异常清晰,
清晰地燃烧着我的神经。然后,我咧开嘴,笑了。那笑容一定很诡异。因为我清楚地看到,
一直举着手机、满脸兴奋的林娇娇,嘴角的弧度瞬间僵住,
眼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错愕和……惊恐?林国栋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王美娟的咒骂也卡在了喉咙里,她似乎被我这突如其来的笑容弄得有些发懵。
林薇薇那双一直没什么波澜的漂亮眼睛,终于微微睁大了一些,
涂着精致口红的嘴唇也下意识地张开了一条缝,露出一点雪白的牙齿。
那里面不再是纯粹的冷漠,而是混杂了惊讶、不解,以及一丝被冒犯的恼怒。
就在这诡异的、凝固的几秒钟里,我的目光扫过桌上每一张脸:刻薄狰狞的王美娟,
虚伪冷漠的林国栋,幸灾乐祸的林娇娇,高高在上的林薇薇。很好,都齐了。
“呵……”一声低沉的笑从我喉咙里滚出来,带着某种解脱般的畅快。下一秒!
我双手猛地抓住厚重实木餐桌的边缘!手臂上青筋暴起,
腰腹核心爆发出穿越后这具身体从未有过的力量!“不好吃?”声音不高,
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清晰地割开凝固的空气。“那就都他妈别吃了!!!”轰——!!!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积蓄了全部力量的双臂,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狠狠向上一掀!
沉重的实木餐桌发出痛苦的**,桌面上的杯盘碗盏如同被飓风卷起,瞬间腾空!
油腻的糖醋鱼在空中划过一道褐色的抛物线,汤汁淋漓;滚烫的排骨汤连汤带碗泼洒而出,
目标赫然是刚刚站起来的王美娟;精致的水晶高脚杯摔在地上,
发出清脆又绝望的碎裂声;盘子、饭碗、汤勺……所有的一切都在空中疯狂碰撞、碎裂!
滚烫的汤汁、油腻的菜汁、碎裂的瓷片,如同暴雨般向四面飞溅!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王美娟的尖叫被泼洒过来的滚烫汤汁硬生生堵了回去,她那张保养得宜的脸瞬间被油污覆盖,
精心打理的发髻被汤水打湿,黏糊糊地贴在额头上,昂贵的丝绸家居服前襟一片狼藉。
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猫,徒劳地挥舞着手臂,
脸上混合着极致的惊骇、难以置信和被彻底冒犯的狂怒。林国栋的“威严”面具彻底碎裂。
他狼狈地跳起来试图躲避,
但飞溅的油星还是不可避免地溅到了他那身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上。他一手徒劳地挡在脸前,
一手扶着椅背,那双精明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被巨浪打懵的茫然和惊惧。他张着嘴,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被他踩在脚底三年的“窝囊废”。“啊——!
我的手机!我的**版!”林娇娇的尖叫最为凄厉刺耳。她光顾着躲避飞溅的汤汁和菜渣,
慌乱中手一滑,那部崭新的手机脱手飞出,精准地砸进了一滩混合了鱼汤和酱油的污渍里。
屏幕瞬间碎裂,暗了下去。她看着自己沾满油污的手机和同样沾上油点的名牌裙子,
心疼和惊恐让她脸上的表情彻底扭曲,看向我的眼神像是见了鬼。
林薇薇……她的反应最为“精彩”。在那张餐桌被掀翻的瞬间,
她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冰冷和高傲,如同被重锤击碎的冰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她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动作快得甚至有些失态,昂贵的裙摆不可避免地溅上了几滴污渍。
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下意识地捂住微微张开的嘴,那双总是带着审视和漠然的眼睛,
此刻瞪得极大,瞳孔深处清晰地倒映着餐桌上的一片狼藉,
以及站在狼藉中心、满脸油污却笑得像个疯子的我。
震惊、错愕、一丝被彻底打败认知的茫然,
还有……一丝极淡极淡、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绝对力量瞬间攫住的战栗?
巨大的声响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汤汁滴落在地毯上的“啪嗒”声,
和某个盘子碎片还在轻微震颤的“嗡嗡”声。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混杂、令人作呕的油腻气味,
还有瓷器碎裂后淡淡的粉尘味道。我站在这一片狼藉的中心,
脸上、头发上还挂着油污和菜叶,衬衫湿透黏腻地贴在身上。但我站得笔直,胸膛剧烈起伏,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挣脱枷锁后近乎虚脱又无比畅快的释放感。
冰冷的空气猛地灌入肺腑,驱散了那令人窒息的油腻。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强劲有力的跳动声,咚咚咚,像擂响的战鼓。我抬起手,
这次是真的擦了一把脸,把黏在眼皮上的那片葱花抹掉。动作随意,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
目光扫过眼前四张精彩纷呈的脸。王美娟还在徒劳地擦拭着脸上的油污,气得浑身发抖,
嘴唇哆嗦着,似乎想骂,但又被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幕震得失了声。林国栋扶着椅背,
西装前襟一片深色的油渍,脸色铁青,眼神复杂地盯着我,
像是在评估一件突然爆炸的危险物品。林娇娇捧着沾满污渍、屏幕碎裂的手机,
心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毒和恐惧。最后,
我的视线定格在林薇薇脸上。她的震惊还未完全褪去,
那张素来冰封的脸庞上残留着清晰的裂痕。她捂在嘴上的手已经放下,指尖微微颤抖着。
当我的目光与她对撞时,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试图重新披上那层冰冷的外壳,
但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惊疑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震动,却怎么也藏不住。我扯了扯嘴角,
对着她,也对着这一屋子被震傻的“家人”,露出了一个绝对称不上善意的笑容。“诸位,
”我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死寂的餐厅里回荡,“慢慢收拾。
”说完,我再也没有看他们一眼,仿佛地上那价值不菲的狼藉和呆若木鸡的四个人,
都只是一堆碍眼的垃圾。转身。皮鞋踩过溅落的汤汁和碎裂的瓷片,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没有回头。身后,是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直到我拉开那扇沉重的、雕花的入户大门,
冰冷的夜风猛地灌入,
才隐约听到身后传来王美娟终于找回声音、歇斯底里的尖利哭嚎:“反了!反了天了!
林薇薇!你看看!你看看你招回来的这个疯子!报警!给我报警抓他!!!
”以及林国栋气急败坏、试图维持最后一点体面却明显底气不足的怒吼:“站住!陈默!
你给我站住!你想干什么?!无法无天了!”我充耳不闻。“砰!”一声闷响,
厚重的实木大门在我身后重重关上,将所有的尖叫、咒骂、混乱不堪,
彻底隔绝在那座华丽而冰冷的牢笼之外。门外的世界,夜色浓重,空气凛冽而清新。
---七天。整整七天,江城商界和上流圈子里,
关于“林家那个窝囊废女婿掀了饭桌离家出走”的八卦,
热度已经渐渐被另一个更具爆炸性的消息取代——“国栋集团”这个林家的根基,
正被一股神秘而凶悍的资本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猎、肢解、吞噬。此刻,
国栋集团顶楼,那间象征着权力巅峰、装修极尽奢华的董事长办公室内。
空气像是凝固的铅块,沉重得让人窒息。昂贵的雪茄烟灰缸里,
塞满了只抽了几口就被狠狠摁灭的烟蒂。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和一种大厦将倾的绝望气息。
林国栋瘫坐在他那张宽大的意大利真皮老板椅上,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
曾经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不堪,眼袋浮肿乌黑,
份文件——股权强制**协议、银行催收函、还有一份标注着“瀚海资本”抬头的收购要约。
每一份文件,都像是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在他的心脏上。
办公室门被推开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林国栋猛地抬起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在看到走进来的人时,瞳孔骤然收缩,像是看到了地狱爬出的恶鬼。
他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手指死死抠住昂贵的真皮扶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去。我走了进来。
身上不再是廉价衬衫,而是一套剪裁完美、质感上乘的深灰色西装,衬得身形挺拔,
步履从容。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油污和狼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一切的平静,
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过这间曾经只能让他仰望的办公室,最后定格在形容枯槁的林国栋身上。
“你……你……”林国栋的嘴唇哆嗦着,喉结上下滚动,却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
那张往日写满虚伪威严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极致的恐惧、震惊和一种被彻底摧毁的茫然。
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
七天前那个被他妻子泼了一脸汤、被他肆意羞辱后掀了桌子离家的“窝囊废”,
竟然会以这种方式、以如此绝对碾压的姿态,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成为他商业帝国的掘墓人。
“林董,别来无恙?”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车水马龙的江城,
语气平淡得如同问候一个路人,“或者,该称呼您……前林董?”“是你……瀚海……是你!
”林国栋终于从巨大的冲击中找回一丝神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为什么?!陈默!
我们林家……薇薇……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狠?!”他试图用愤怒掩饰恐惧,
身体却控制不住地颤抖。“哪里对不起我?”我转过身,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眼神锐利如刀,直刺他心底,“林国栋,你心里比谁都清楚。那三年,
你们林家对我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刻在这里。
”我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至于狠?”我轻笑一声,
那笑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瘆人,“商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个道理,
浸淫商场几十年的林董,应该比我更懂。你们林家引以为傲的‘新港物流中心’项目,
那份核心的可行性报告和初期规划方案,是谁熬夜三个月做出来的?最终方案书上,
签的又是谁的名字?你们林家准备高薪挖角、作为新项目技术核心的‘御膳坊’主厨刘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