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雅琴张建军张倩全文最新章节正版小说免费阅读
车间的冲床“哐当哐当”地响，震得张建军耳膜发疼。他握着扳手的手有些发颤，螺丝拧了半天也没拧紧，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沾满油污的工装裤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建军，咋了？魂不守舍的。”旁边的老李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昨晚没睡好？”
张建军“嗯”了一声，没抬头。他哪是没睡好，是压根没睡着。一闭上眼，就是社区邻居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是母亲哭天抢地的脸，是许雅琴说“离婚吧”时那双冰冷的眼睛。
“我听说……你家最近不太顺？”老李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昨天下班，看见你丈母娘在社区门口说……说你妈给你媳妇喝啥药？”
张建军的手猛地一顿，扳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知道这事瞒不住，可被同事当面捅破，脸上还是**辣的，像被人扇了一巴掌。
“没啥，家里的事，瞎念叨。”他捡起扳手，声音硬邦邦的。
“家里的事也得有个数啊。”老李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说，“我那口子前阵子也跟我妈闹矛盾，就因为带孩子的事。后来我硬着头皮说了我妈几句，现在不也好好的？男人嘛，得拎得清，谁是能跟你过一辈子的人。”
这话像根针，扎在张建军心上。他知道老李说的是实话，可“拎得清”这三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比登天还难。一边是生他养他的妈，一边是给他生儿育女的媳妇，偏向谁都像剜肉。
“对了，”老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我还听说……**子前几年……”
“老李！”张建军猛地站起来，嗓门大得吓人，“干活呢！说这些干啥！”
老李被他吼得愣了一下，撇撇嘴没再说话，转身去忙自己的了。周围的工友却都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好奇和探究，显然都听见了刚才的对话。张建军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人堆里。
他再也没心思干活了，脑子里乱糟糟的。同事们那些若有若无的眼神，像无数根小刺，扎得他坐立难安。他以前总觉得，只要自己埋头挣钱，家里的矛盾忍忍就过去了。可现在才明白，有些事不是忍就能解决的，只会越忍越糟，最后把自己逼到绝路。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张建军没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家，而是骑着电动车在社区外面绕了好几圈。他看见社区活动中心的槐树下，几个大妈还在指指点点地议论着什么，不用想也知道是在说他们家。他甚至看见张倩的同学路过，看见他就赶紧低下头，捂着嘴偷笑。
张建军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疼得厉害。他一直以为，生儿子、传宗接代是天大的事，为了这个，让许雅琴受点委屈也没啥。可现在呢？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孙子”，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媳妇要离婚，妹妹被人戳脊梁骨，自己在厂里抬不起头，这到底值吗？
他骑着车，不知不觉就到了刘悦琳家门口。院门关着，里面传来女儿咿咿呀呀的笑声，还有许雅琴温柔的哄逗声。那声音很轻，却像一股暖流，淌过他冰冷的心田。
张建军在门口站了很久，烟抽了一根又一根，脚像灌了铅似的，挪不动步。他想进去，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对不起”？太轻了。说“跟我回家吧”？他没那个底气。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证，回去之后许雅琴不会再受委屈。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院门“吱呀”一声开了。许雅琴抱着女儿出来倒垃圾，看见他，脚步猛地顿住，眼神瞬间冷了下去，转身就想关门。
“雅琴。”张建军赶紧上前一步，拦住她，声音沙哑得厉害，“我……我来看看孩子。”
许雅琴没说话，抱着女儿往旁边挪了挪，算是默许了。女儿趴在许雅琴肩上，看见张建军，眼睛亮了亮，伸出小手想抓他的衣服。张建军的心里一软，伸手想去抱，许雅琴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孩子刚睡着。”她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张建军的手僵在半空，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看着许雅琴，才几天没见，她瘦了好多，眼窝都陷下去了，下巴尖得硌人。可她的眼神，却比以前亮了，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只会默默流泪的许雅琴了。
“雅琴，”张建军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以前……是我不对。我不该总让你忍，不该……”
“说这些没用。”许雅琴打断他，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张建军，我问你，如果你妈还逼着我喝药，还天天骂我生女儿没本事，你会咋办？”
张建军愣住了。他想说“我会拦住我妈”，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太了解自己的妈了，那是头认死理的倔驴，不撞南墙不回头，真要犟起来，他根本拦不住。
“你看，你也不知道。”许雅琴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自嘲，“所以，别说对不起了，没意思。离婚协议我已经让我妈找律师写了，你有空看看，没啥意见就签了吧。”
“我不签！”张建军急了，“雅琴，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我保证……”
“保证啥？保证你妈不再折腾？还是保证你能护着我们娘俩？”许雅琴的眼神像面镜子，照得他无所遁形，“张建军，机会我给过你无数次了，是你自己没抓住。现在，我累了，不想再等了。”
她说完，抱着孩子转身进了院，“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把张建军和他那些没说出口的保证，都关在了门外。
张建军站在门口，看着紧闭的院门，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掏空了一块。晚风吹过来，带着点凉意，吹得他打了个寒颤。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要失去许雅琴了，失去这个家了。
他骑电动车回家的路上，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许雅琴的话，回放着同事们的眼神，回放着母亲和妹妹那些刻薄的嘴脸。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坚持的那些“孝顺”“忍耐”，简直就是个笑话。为了维护那点可怜的面子，为了顺从母亲那些荒唐的想法，他把最该珍惜的人，推得越来越远。
回到家，张老太又在哭哭啼啼，抱怨邻居骂她，抱怨许雅琴心狠。张倩把自己关在屋里，摔东西发泄。张建军看着这一地鸡毛，突然觉得无比厌烦。
“别吵了！”他猛地大吼一声，把张老太吓了一跳，“要不是你们天天作妖，能有今天吗？！”
张老太愣住了，张倩也从屋里探出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张建军发这么大的火，而且是冲着她们。
张建军没再理她们，转身进了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他坐在黑暗里，第一次认真地思考：如果真的离婚了，他会怎么样？如果不离婚，他又能做些什么，才能挽回许雅琴？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惨白的光。张建军知道，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了。他必须做出选择，必须拿出点实际行动来，不然，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那颗一直摇摆不定的心，在这一刻，终于开始朝着一个方向倾斜。虽然前路依旧迷茫，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让许雅琴失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