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见伊人建邺二十三年,六月初四,骊靬城,醉香楼。星眸剑眉,丰神飘洒,
器宇轩昂的大邺国五皇子——靖王玄佑凌,斜靠在雅间的软榻上,仰头喝着琥珀色的美酒。
他深邃的目光透过雅间的珠帘,凝视着不远处的舞台上正伴着弦鼓翩翩起舞的舞姬拉雅。
舞台之下,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掌声、喝彩声不绝于耳。乌发如瀑,清眸璀璨,
珠帘半遮面。薄似蝉翼的舞裙下,肤若凝脂,曼妙身姿时隐时现。妩媚妖娆的拉雅,
来醉香楼不过一月有余,便迷得骊靬城无数纨绔子弟蜂拥而至,为她豪掷千金捧场。
一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玄佑凌,对拉雅也早有耳闻。平日里,军营公务繁忙不得空,
今日休沐,来醉香楼消遣,恰好遇到拉雅今日有表演。百闻不如一见,
玄佑凌被拉雅的惊鸿舞姿,迷得有些挪不开眼。直至他的贴身侍卫金甲一进来禀报消息,
才略显尴尬地收回目光,一仰头喝光杯中酒。“京城那边有何动静?
”玄佑凌低声清冷地问道。“回禀王爷,贵妃派人传来消息,
二皇子因结党营私被陛下从皇室除名,贬为庶人。三皇子因染上花柳病,
被陛下削去执掌京畿大营之权。四皇子的腿疾依旧无人能治好,日常出行全靠轮椅。
六皇子深居浅出,倒是安然无恙。”金甲一恭敬回道。“大皇子布局多年,
先是让朝臣暗中攀附二皇子,将二皇子架上高台,生了争储之心,再釜底抽薪,
彻底断了二皇子的争储之路。想来三皇子流连花街柳巷,和四皇子意外坠马,也是他的手笔。
”玄佑凌捏着手中的酒杯,不由感叹道。五年前,玄佑凌的母妃曹姝岚预感到,
弱冠之年的大皇子为了争夺储君之位,蠢蠢欲动将掀起京城的血雨腥风。为藏锋芒,
躲避纷争,曹姝岚让十五岁的玄佑凌,自请追随骠骑大将军何镇,
来到离大邺国国都最远的边关历练。一年前,玄佑凌因戍边有功,被册封为靖王,
是六位皇子中第一个被封王的。“贵妃娘娘深谋远虑,让王爷远离京城多年,
不知躲过了多少无妄之灾啊!”金甲一由衷赞叹道。“对了,
官府那边可查到那个飞贼一枝梅的消息?”玄佑凌忽然转移话题道。“暂未。
这一枝梅来无影去无踪,仅在偷窃之后,留下一朵梅花,再无其他线索。
官府已经仔细搜查了失窃的五个富商家,根本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据五个富商所言,
他们被盗的银票和其他值钱的物件,加在一起,足足有七十多万两白银。”金甲一如实道。
“这个一枝梅胃口不小啊!能准确知道五个富商家的金银细软藏于何处,
当真是个有些本事的飞贼。你读过官府的调查卷宗,可发现这五个富商家失窃当晚或前几日,
有什么特别之处或者共同之处吗?”“属下仔细阅读过三遍卷宗,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若说共同之处,倒是勉强有一处。”“说来听听。”“这五个富商家均有男子,
在失窃当晚或者前几日,与舞姬拉雅共度过一晚。但这骊靬城的公子哥们对拉雅趋之若鹜。
拉雅每隔三日便会在醉香楼跳舞,并从当日捧场的恩客中选一位共度春宵。
那五个富商家财万贯,家中有男子为拉雅豪掷百金,不足为奇。”听完金甲一所言,
玄佑凌抬眸望向不远处依旧在翩然起舞的拉雅,
心中竟不由生出一个念头:这一枝梅或许与拉雅有关。“派人去查查拉雅的底细。
”“属下已经派人查过了,只查到拉雅来自城外的楼月国。而五个富商家失窃当晚,
拉雅均与人共度。”“本王总觉得这个拉雅与一枝梅脱不了干系。今晚你假扮恩客,
去会一会拉雅。”玄佑凌低声道。金甲一听完靖王所言,立马面露难色,求饶道:“王爷,
属下既不懂儿女情长,又不会逢场作戏,您就饶了属下吧。”“本王为你奢靡一次,
你居然不把握住机会,当真无用!”玄佑凌戏谑道。“王爷说得是,属下确实无用。
王爷风姿卓绝,王爷若出马,定能将拉雅迷得神魂颠倒。二者之间有没有关系,
还不是一探便知。”金甲一赶紧拍马屁道。“哼,少说些没用的,你出面,代替本王去捧场,
务必让拉雅今晚选你共度。”玄佑凌淡然瞟了不远处依旧舞姿轻盈拉雅一眼,低声安排道。
2互探虚实月初升,似峨眉,映照醉香楼。跳了一个时辰胡旋舞的拉雅,
香汗淋漓地回到自己在醉香楼的房中。房中早已备好浴桶和泡满玫瑰花瓣的洗澡水。
拉雅褪去身上衣衫,缓缓入桶沐浴,清洗着一身的疲倦。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拉雅以为是自己的侍女玫桑进来添热水,轻声道:“进来吧。”房门被轻轻推开,又关上。
轻轻地脚步声传入拉雅耳中,可刚走了两步,脚步声戛然而止。坐在浴桶中的拉雅回头一看,
一个身高八尺有余,肩宽腰细,头戴金冠,身着玄色锦绣长衫的男子,
正背对着自己站在门口。单单一个背影,就令人顿觉玉树临风。很显然,
男子进屋后发现拉雅正在沐浴,所以才停下脚步,并背过身去。拉雅缩了缩身子,
见此男子懂礼数知回避,不似其他男子那般**熏心,忍不住猜想其身份。
拉雅心道:刚才掷百金买下今夜的男子,身量似乎没有这般高,衣着打扮也并不华贵。
且那个男子浑身勇猛之气,一看就是军营中的武将。而屋内这个男子浑身上下透着威严,
气度不凡。能让军营中的武将为自己效力,想来此男子定来历不凡。今晚需格外小心谨慎些。
拉雅从慌乱中缓过神来,故作娇嗔道:“公子,怎这般急不可耐啊?
人家还没沐浴更衣就闯进来了?”玄佑凌正值弱冠之年,血气方刚,
刚一进屋就撞见女子沐浴,心中难免遐想联翩。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气息,
故作镇定道:“是本……”他习惯性地想说本王,但为了隐藏身份,
立马改口道:“是本……公子鲁莽了,还请姑娘见谅。”玄佑凌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出房间,
反手关好房门,回到自己刚才所在的雅间。他是故意早去拉雅房间,想一探拉雅的底细。
没成想,撞见人家姑娘在沐浴。金甲一在雅间内喝着酒,见玄佑凌忽然回来,
慌忙站起身询问:“王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打探到什么消息?
”玄佑凌自顾自倒了一杯酒饮下,淡然道:“去的不是时候。”金甲一还欲追问,
见玄佑凌横了他一眼,连忙闭嘴不言。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拉雅的侍女来雅间传话:“拉雅姑娘正在房中静候公子。”玄佑凌理了理衣衫,
大步走向拉雅的房间。拉雅的房间,既奢华又雅致。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摆放着一张矮桌。
桌上摆着一个精美小巧的熏香炉,正升腾着袅袅青烟。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
让玄佑凌不由皱了一下眉。深谙宫斗那些下作手段的玄佑凌,对香味极其敏感。
但为了弄清楚拉雅的底细,玄佑凌只能硬着头皮走进房间,选了离熏香最远的一把木椅落座。
拉雅的纤纤玉手捏着两只装满琥珀色美酒的酒杯,眉眼含笑,摇曳生姿地走到玄佑凌身前,
向玄佑凌递上一杯酒,娇声道:“初次相见,不知该如何称呼公子?”玄佑凌直视着拉雅,
淡定地信口雌黄道:“金凌。”因他皇子的身份,
骊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削尖了脑袋地往他身边送妙龄女子。奈何,均没能入得玄佑凌的眼。
玄佑凌也因此练就了对投怀送抱的女子,坐怀不乱。“公子,看上去不像本地人,
不知公子家乡何处?”拉雅斜坐在玄佑凌旁边的木椅上,单手托腮,柔声细语道。
“本……公子确非本地人,不知拉雅姑娘自楼月国来骊靬,可有所求?”玄佑凌故作轻浮,
将身体向拉雅靠近些,打趣道。“小女子自幼家贫,偶然习得舞技,来此求些碎银子,
勉强活命罢了,还望公子怜香惜玉。”拉雅娇滴滴地回道,身体却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一些。
玄佑凌注意到拉雅的细微动作,嘴角微扬,轻笑道:“拉雅姑娘舞技精湛,
深得胡旋舞之精髓,可绝非贫苦人家能习得起啊!”“不瞒公子,
拉雅幼年便被父母卖到楼月国的重华阁为奴,受尽苦楚。后来,阁主见我有些天资,
便准许我跟随阁内的舞姬一同习舞。”拉雅轻声略带哭腔道。“既是重华阁的舞姬,
那又是如何离开重华阁的?”玄佑凌刨根问底道。“公子是在怀疑拉雅的身份吗?
阁主将拉雅卖给了一个大官为妾,后来大官因草菅人命被楼月国君赐死。夫人容不下拉雅,
将拉雅扫地出门。拉雅无处可去,万不得已才到骊靬城,讨口饭吃。
若公子还对拉雅身份有疑,大可派人去楼月国打听一番。”拉雅故作气恼道。
“本公子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拉雅姑娘切莫介怀。”玄佑凌轻笑安抚道。“拉雅知道,
公子身份不凡,是信不过拉雅。既然如此,拉雅可以让掌柜将公子的百金归还,公子请便。
”拉雅站起身,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伸手对着房门口,满脸绯红,略带怒气道。
玄佑凌没想到这个拉雅火气还挺大,盘问了几句,就被下了逐客令。但他此时并不想走,
还想套一套拉雅的话,有些左右为难。玄佑凌站起身,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双手行礼,
略显生涩地向拉雅赔礼道歉。“是本公子言语失礼,冲撞了拉雅姑娘,拉雅姑娘人美心善,
莫要生气了。”拉雅见状,拿起桌上的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玄佑凌,
娇嗔道:“那就罚你喝光这一杯酒,一滴都不许剩。”玄佑凌接过拉雅递过来的酒杯,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但酒刚一入口,他就连忙假装喝呛了,咳嗽几声,背过身去,掩袖,
用内力将酒从腹中逼了出来,不着痕迹地吐进了衣袖。
拉雅十分关切地询问玄佑凌:“公子呛到了吗?”“喝急了些,无碍。
”玄佑凌又假装轻咳了几声,遮掩道。“那公子喝口茶缓一缓吧。”拉雅旋即倒了半杯茶,
递到玄佑凌面前。玄佑凌直视着拉雅,接过茶杯,见拉雅眼神躲闪,没有直接喝,
而是转移话题道:“不知拉雅姑娘可否为本公子,单独起舞?”拉雅欣然同意,
端起精美的酒壶,将玄佑凌的酒杯再次斟满,摆放在玄佑凌身侧的桌上后,一边轻声吟唱,
一边翩翩起舞……出于防备之心,玄佑凌没有喝茶,也没有饮酒,
只是目不转睛地欣赏拉雅妖娆的舞姿,
故作陶醉其中……3王府失窃金甲一焦急万分的呼唤声,
将深陷与拉雅缠绵床榻美梦之中的玄佑凌喊醒。
此时的玄佑凌正衣衫凌乱地躺在拉雅房内的床榻上,房间内弥漫着男欢女爱之后特有的味道。
而拉雅不知所踪。玄佑凌慌忙坐起身,只觉昏昏沉沉,扫了一眼自己的裘裤,
觉察到里面湿漉漉一大片,瞬间面红耳赤。金甲一尴尬地低下头,禀报玄佑凌:侍卫来报,
王府失窃了。玄佑凌大惊失色,匆匆整理了一下衣衫,立刻下楼,骑马回府,查看情况。
靖王府占地面积不小,房间数百,护院侍卫个个都是军中精英。可饶是如此,
还是有贼人偷偷潜入,只是在离开时被巡逻侍卫发现。侍卫追了十几里,最终追丢了。
玄佑凌回到靖王府,匆忙先回自己房间换了衣裤。侍卫战栗地上前禀报:书房失窃。
玄佑凌气急败坏地直奔书房,发现书架后的暗室门大敞,心凉了一半。
暗间内放着许多军营部署的机密文件,如城防图等,和地方官员们进献的一些稀世珍宝,
以及不少银票、地契和金银珠宝。玄佑凌检查了一番,发现少了许多机密文件,包括城防图,
还有所有的银票。丢的都是纸质轻便之物,金银珠宝和地契等,倒是一件没少。除此以外,
多了一张草纸,上面画着一根树枝,枝头画着一朵红灿灿的梅花。
玄佑凌怒气冲冲地望着一枝梅留下的画,百思不得其解,
暗道:整个靖王府知道书房内有暗室的人屈指可数,且打开暗室的机关设计得极为隐蔽,
只有本王一人知晓。一枝梅又是如何得知书房内有暗室,并找到暗室机关的呢?而且,
最令玄佑凌困惑不已的是,他始终忆不起,自己是如何睡过去的,
只依稀记得自己在看拉雅跳舞。后来,拉雅魅惑地用手指勾着他的腰带,将他勾到床榻边。
再继续回忆,便是自己与拉雅疯狂缠绵,行了鱼水之欢。一直守在门外不远处的金甲一,
也确实听到房内男欢女爱之声,此起彼伏,许久方休。玄佑凌扪心自问,
对男女之事并无兴趣,怎就会情不自禁地与一个舞姬……此时想来,那些香艳画面,
或许只是梦境。无论怎样,王府失窃定然与自己今晚留宿拉雅房内有关。书房外,
一众护院侍卫战战兢兢地跪在院子里,等候玄佑凌发落。玄佑凌大步流星走出书房,
又骑马返回醉香楼,直奔拉雅的房间。拉雅房内一切如常,但玄佑凌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