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小雨。十九岁,老家在西南边陲一个山坳里,穷得叮当响。我们家那点穷,
一大半是我爸“赌”出来的。他不是生病,他是烂赌鬼一个,田里的活计懒得沾手,
钱袋子见了底也挡不住他往牌桌、赌档里钻,十回有九回输得精光,回来就摔盆砸碗,
骂天骂地。我妈性子软,除了哭和埋头干活,啥也不敢说。家里重男轻女,弟弟是根独苗。
我高中成绩不差,可通知书到了又怎么样?我爸眼皮都不抬:“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有屁用!
早点出去挣钱是正经!你弟以后还要讨老婆盖房子!”家里最后那点钱,
他宁愿揣兜里想着翻本,也不会给我交学费。我恨他,可看着我妈哭肿的眼,
看着弟弟懵懂的脸,我知道我得走。攥着在镇上打零工攒下的一点钱,
我逃也似的上了南下的火车,只想离那个无底洞远点,能挣一点是一点。
可城里哪有那么容易?刷盘子端碗,累死累活一个月,那点钱寄回去,转眼就能被我爸输掉。
(一)小雨拖着那个用了好几年的旧行李箱,站在城中村逼仄巷口的电线杆下,
汗珠顺着清瘦的脖颈滑进她洗得发白的棉T恤领口。招聘广告花花绿绿贴了一墙,
大多是“急招工厂普工”、“餐厅服务员”,
后面跟着的数字像针一样扎着眼——“月薪2800-3500,包住不包吃”。
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映着小雨疲惫的脸。手指机械地在“BOSS直聘”上滑动,
“客服”、“工厂普工”……工资栏里刺眼的“3000-4500”像一块块冰冷的石头,
沉甸甸地压在心口。房租、水电、吃饭……阿妈昨天发来的语音还在耳边嗡嗡响:“小雨啊,
你爸又……又在外面欠了人家两万块,
人家堵门了……你弟下学期的学费……”声音里的哭腔像钝刀子割肉。
小雨烦躁地关掉阿妈的聊天框,视线又落回招聘APP。突然,
一个标题跳进眼里:“急招高端商务会所行政接待!”点进去,
公司简介写得天花乱坠:“星悦国际商务俱乐部,服务精英人士,环境优雅,待遇优厚”。
职位描述模糊又体面:“负责VIP客户接待、包厢服务、活跃气氛,形象气质佳,
沟通能力强即可。底薪+高额提成+小费,月入轻松过万,上不封顶!
”还配了几张看起来富丽堂皇的包厢内部照片,水晶灯,皮沙发,桌上摆着果盘和洋酒。
“月入过万……”这几个字像有魔力,死死抓住了小雨的眼球。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跳。
鬼使神差地,她点了“立即沟通”。对方回复得飞快,
头像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用的网图),名字就叫“星悦-人事张经理”。张经理:“你好,
林**?看了你的在线简历,形象气质非常符合我们高端行政接待的要求!
有兴趣了解一下吗?”小雨犹豫了一下,敲字回复:小雨:“你好。请问具体是做什么?
需要什么经验吗?我没有做过“行政接待”…张经理:“[发来一个微笑表情]放心!
我们看重的就是潜力!工作内容很简单,主要就是在我们高端会所的包厢里,
服务好尊贵的VIP客户,端茶倒水、点歌、陪客户聊聊天唱唱歌,
让客户有个愉快的体验就行!客户素质都很高的!”张经理:“经验不是问题,
我们有专业培训!关键是形象好、性格好、机灵点!我看你条件就很好!
”张经理:“待遇这块是绝对优势!底薪5000起(比其他地方服务员高多了吧?),
加上提成和小费,稍微用点心,第一个月拿个七八千很正常!做得好、客户喜欢的,
月入一两万甚至更多的都有!我们这好几个小姑娘,做了一年多,都自己攒钱买了车呢!
”“七八千…一两万…买车…”这些词像烟花一样在小雨脑子里炸开。
她想起阿爸那张因为输钱而扭曲的脸,想起阿妈绝望的哭声,
想起弟弟怯生生看着要不到学费的老师的样子。家里那个无底洞,靠端盘子那点钱,
几辈子都填不满。小雨:“真的…只是陪聊天唱歌?不用…做别的?”张经理:“”当然!
我们是正规高端商务会所!绝对正规!就是服务!把客户服务高兴了,人家给小费也大方!
你想啊,那些大老板,手指缝里漏点出来都够你一个月工资了!
[发来一个“你懂的”表情]而且我们管理很严格,保护员工的!
”他反复强调“正规”、“高端”、“服务”,像给我打强心针。
小雨心里那点隐约的不安和对“会所”这个词的警惕,
被巨大的金钱诱惑和对现状的绝望一点点压下去。张经理:“”机会难得!
我们招人要求很高的,名额有限!这样,你明天下午方便的话,直接来公司面试?地址发你。
”小雨看着那个定位,又点开APP里那几张光鲜的包厢照片。也许…真的不一样?
也许是个翻身的机会?至少,比刷盘子强百倍吧?
能快点堵上家里的窟窿…小雨:“好的…我明天下午过来看看。
”张经理:“[发来一个握手的表情]明智的选择!林**,穿上你最漂亮的衣服,
明天见!期待你加入星悦这个高收入的大家庭!记住地址:星悦汇!
到了跟前台说找张经理面试就行!”放下手机,出租屋里一片寂静。
窗外是城中村杂乱的光影。小雨看着屏幕上“星悦汇”三个字和那个定位,
心里像揣了块烧红的炭,又烫又慌。她知道,这一步踏出去,可能就回不了头了。
但手机里阿妈那条带着哭腔的语音,还有阿爸欠下的那笔仿佛能压死人的赌债,
像无数双冰冷的手,在背后狠狠地推了她一把。(二)包厢里烟雾缭绕,
混杂着廉价香水和隔夜酒气的味道,闷得人透不过气。劣质音响嘶吼着过时的网络神曲,
震得人耳膜发麻。小雨穿着那身紧绷绷、亮得晃眼的短裙,僵硬地站在沙发角落。
手里端着一打冰镇啤酒,瓶身上的水珠顺着我的手腕往下淌,冰凉黏腻。
沙发上坐着几个常客模样的男人,年纪都在三四十往上,穿着松垮的T恤大裤衩,
脚上趿拉着拖鞋,其中一个大腹便便的光头尤其显眼,他敞着怀,露出圆滚滚的肚子。
茶几上堆满了空啤酒瓶和几个开了盖的、颜色俗艳的廉价洋酒瓶。他们正大呼小叫地玩骰子,
骰盅砸在玻璃茶几上哐哐响。“新来的小妹?看着面生啊!
”那个光头老登抬起醉眼朦胧的眼睛,在小雨身上扫了一圈,咧开嘴笑,
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他旁边的同伴也哄笑起来,带着一种看新鲜玩意的戏谑。
小雨喉咙发干,只能笨拙地点点头,把啤酒一瓶瓶放到他们面前。手指有点抖,
差点碰倒一瓶。光头老灯顺手拿起一瓶,咕咚灌了一大口,
冰凉的酒液顺着他肥厚的下巴流到脖子里。“别杵着啊,坐坐坐!
”他拍了拍身边沙发空出来的位置,那沙发皮面已经被磨得油亮。小雨犹豫了一下,
还是小心翼翼地挨着沙发边坐下了,半个**悬着,身体绷得像块石头。
音乐声、骰子声、男人们粗俗的笑骂声,像潮水一样涌过来,让我脑袋嗡嗡作响,有点发懵。
他们没再特意搭理小雨,自顾自地喝酒、吹牛、摇骰子。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汗味、酒气和一种说不清的油腻感。她像个背景板,呆呆地坐着,
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觉得浑身不自在,那身衣服像针扎一样难受。
几瓶啤酒和兑了冰红茶的洋酒下肚,气氛更“热络”了。光头老登大概是输了几把,
有点上头,红着脸,大着舌头开始吹嘘他“当年”如何如何。
他油腻腻的目光又落回小雨身上,带着酒气和一种让人不舒服的黏腻感。“小妹,
”他凑近了些,一股浓烈的酒气混合着口臭扑面而来,小雨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刚出来做?不懂规矩吧?”他嘿嘿笑着,
一只肥厚的手掌看似无意地搭在了小雨**的膝盖上。小雨浑身一僵,像被电打了一下,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脸颊滚烫。脑子里一片空白,想躲开,身体却像被钉住了,动不了。
只是愣愣地看着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他见小雨没强烈反抗,胆子似乎更大了点,
手指在我膝盖上摩挲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口吻:“看你挺老实的,
哥教你个来钱快的路子。今晚跟哥出去吃个宵夜,聊聊天,就坐坐,啥也不干。
哥给你这个数。”他伸出两根粗短的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一…一万?
”小雨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像不是自己的。一万块!这个数字像重锤砸在我心上。
为输钱而扭曲的脸、阿妈绝望的哭喊、催债人堵门的叫骂……这些画面瞬间挤满了我的脑子。
巨大的诱惑像海啸一样冲击着我麻木的神经。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
发不出声音。拒绝?还是……答应?身体里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小雨就那么僵在原地,
眼神茫然,大脑一片混乱,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光头老灯似乎很满意她这副呆愣的样子,
以为我在考虑,脸上的笑容更油腻了,搭在我膝盖上的手又紧了紧:“怎么样?哥够意思吧?
比你在这儿傻坐一晚上强百倍!就是聊聊天,放松放松嘛!”“喂,强哥,
别吓着人家新来的小妹!”旁边一个稍微清醒点的同伴笑着打圆场,
但语气里也带着看戏的成分。光头老灯这才悻悻地松开手,但眼神还在小雨身上刮着,
带着点不甘心和势在必得:“好好想想,哥等你消息!”说完,他又灌了一大口啤酒,
转头去摇骰子了。小雨依然僵硬地坐在原地,膝盖上被他碰过的地方像爬了条虫子,
又麻又痒,恶心得我胃里一阵翻腾。妈妈桑丽姐端着果盘进来,扫了她一眼,
看她那副丢了魂的样子,连忙把她拽到卫生间。“小雨,”她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温和,
像在闲聊,“在里面缓过来了?”她递过来一张纸巾。小雨迟疑地接过,
低声嗫嚅:“丽姐…我有点不舒服……”“嗯,新人嘛,刚来不适应,正常的。
”丽姐点点头,语气带着理解,她走近一步,身上是淡雅的高级香水味,
却莫名让小雨觉得更紧张。“不过小雨啊,”她话锋一转,声音依旧轻柔,
却像裹着蜜糖的针,“咱们得聊聊刚才888包厢的事。黄少呢,是咱们这儿的贵客,
面子给得足。人家主动跟你说话,那是看得起你,想带你玩。
结果你一声不吭端着盘子站那儿,最后还直接走了……这让人家面子往哪儿搁?
心里能痛快吗?”小雨的心猛地一沉。白干…这意味着今晚一分钱都没有。
阿爸那两万块的赌债像鬼影一样又飘到眼前。“丽姐,他…他想……”小雨想辩解,
却难以启齿。丽姐轻轻抬手,示意我不用说下去,脸上依旧是那副知心姐姐的表情:“小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新人嘛,放不开,脸皮薄,都有这个过程。”她叹了口气,
语气带着点“过来人”的无奈,“可你想想,你站在那儿,不跟客人互动,不敬酒,
不玩两把骰子活跃气氛,客人凭什么点你?凭什么给你小费?咱们这工作,说白了就是服务,
让客人高兴了,钱才来。你站一晚上,累不说,最后结账一看,台费都挂不上,
提成一分没有,白忙活一场,吃亏的是谁?”她的话像温水煮青蛙,一点点击溃小雨的防线。
没有疾言厉色,却字字都戳在她要害——钱。“你看看莉莉,
”丽姐下巴朝888包厢的方向微抬,声音带着循循善诱,“她也不是一来就会的。
可人家肯学,肯放得下身段。陪客人喝两杯,说几句俏皮话,玩两把骰子,气氛就起来了,
客人高兴了,小费自然大方。人家今晚光小费就这个数了。”她伸出几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那个数字让她心头又是一跳。“我不是让你做什么出格的事,”丽姐看着小雨,
眼神“诚恳”,“就是最基本的互动。主动一点,热情一点。敬杯酒,说声‘哥,我敬您’,
输了骰子大大方方喝一口,这不难吧?咱们这儿是正规场子,有规矩的,不会让你吃亏。
但你自己也得拿出点诚意来,对不对?”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不重,
却让小雨觉得沉重无比。“小雨,姐是过来人,看你是个好苗子,
才跟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家里等着钱用,对吧?在这地方,守着那点无谓的矜持,
耽误的是你自己,是你家里的指望。钱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得靠你自己去‘挣’。
”“挣”这个字,她咬得很轻,却像重锤砸在小雨心上。“现在,调整一下,跟我回去。
”丽姐的语气变得不容置疑,脸上那点温和的笑意也收了起来,只剩下职业化的平静。
“去给黄少道个歉,就说刚才不舒服失礼了。然后,主动点,该敬酒敬酒,该玩骰子玩骰子。
把你该做的‘服务’做到位。姐在旁边看着,没事的。”她不再等小雨回答,
转身率先向888包厢走去,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却压迫感十足的声音。
小雨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她的话像一张温柔的网,将她牢牢捆住。没有脏字,没有咆哮,
却比任何辱骂都更清晰地告诉她:要么按这里的规则低头“服务”,
要么就带着你那点可怜的清高滚回绝境。包厢门被丽姐推开,喧嚣和浑浊再次扑面而来。
她脸上瞬间绽放出无懈可击的、带着歉意的热情笑容:“哎呀黄少,让您久等了!
小雨刚才确实有点不舒服,我让她赶紧回来给您赔个不是!小雨,快进来!”她侧身,
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压力落在小雨身上。她深吸一口气,
那口气里充满了烟酒和香水的混合浊气。在丽姐那看似温和实则冰冷的注视下,
小雨僵硬地抬起脚,迈进了那片炫目的光怪陆离。
脸上努力想挤出一个“主动”、“热情”的笑容,嘴角却像挂了千斤重物,怎么也扬不起来,
只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三)凌晨四点四十,小雨拖着灌了铅似的腿爬上六楼。
楼道里的声控灯时灵时不灵,昏黄的光勉强照亮脚下的台阶。
她感觉自己每一根骨头都像散了架,尤其是脚,被高跟鞋箍得生疼。钥匙**锁孔,
转动时发出干涩的“咔哒”声。推开宿舍门,
一股混合着廉价香水、化妆品和外卖盒的浑浊气味扑面而来。屋里只亮着一盏床头小灯。
她的室友莉莉还没睡,歪在自己那张下铺床上,脸被手机屏幕的光映得惨白,
手指飞快地划拉着。听到开门声,莉莉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鼻子里“嗯”了一声,
算是打招呼。小雨累得连话都不想说,只想把自己扔到床上。她甩掉磨脚的高跟鞋,
光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激得她稍微清醒了点。她慢吞吞地脱下那件亮片小外套,
感觉总算卸下了一层负担。“累成狗了吧?”莉莉的声音从手机后面传来,
带着点熬夜的沙哑,语气有点懒洋洋的,但也不完全是冷漠,“新来的都这样。
”小雨含糊地“嗯”了一声,弯腰去床底下摸索自己的脸盆。腰又酸又僵。
莉莉终于把手机屏幕摁灭了一点点,侧过头瞥了小雨一眼,脸上还带着浓妆。
“看你那蔫样儿。今天挣了多少?”小雨动作顿了顿,直起腰,
疲惫地摇摇头:“600……就是有几个客人,非要我喝……”“没给小费?
”莉莉了然地点点头,好像这事儿再平常不过,“下次躲快点,嘴甜点儿。就说‘哥,
我喝酒容易醉,我敬您杯饮料!’说完赶紧喝,喝完就溜。”她语速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