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谢知鸢,大胤朝的废后。新帝萧衍一道圣旨,将我从凤位上拽下来,
扔进了这四面高墙的冷宫。他恨我,恨我爹是权倾朝野的太师,
恨我是他皇权路上最大的那块绊脚石。所有人都以为我完了。
连最低等的太监都敢把馊饭泼在我脚下,看我像看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他们不知道,
从踏进这冷宫的第一天起,一种奇怪的声音就钻进了我的脑子。我能听见。
我能听见每个人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嘶吼。那个往我身上泼水的太监,
在想怎么偷走柳贵妃赏给我的最后一支珠钗。那个高高在上的柳贵妃,
在想怎么让我“病死”在这冷宫里,好让她儿子当上太子。而那个亲手废了我的男人,
我的夫君,大胤朝的天子萧衍。他每天晚上站在我的宫门外,心里一遍遍地喊着我的名字。
他说,知鸢,再忍一忍,朕很快就接你出来。真可笑。他们都以为自己在演戏,却不知道,
我才是那个早就看穿了剧本的人。这宫墙会哭,而我,是唯一能听懂它悲鸣的人。
他们都得死。一个一个来。一、馊饭与珠钗“娘娘,该用膳了。
”一个尖细的嗓音穿透了门板,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只木碗被“哐”地一声放在地上。碗里是半碗清汤寡水,上面飘着几根烂菜叶。
汤水已经馊了,隔着几步远都能闻到那股酸味。我坐在窗边,没动。送饭的小太监叫王喜,
以前在皇后宫里,是末等打杂的,见了我大气都不敢喘。现在他敢把狗食扔在我面前了。
他站在门口,没走。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在我身上打转,最后落在我手腕上。
那里戴着一支成色不怎么样的玉镯。【这镯子看着还值点钱,废后身上最后的家当了吧?
怎么才能弄到手?】【直接抢?不行,万一她嚷嚷出去,我小命不保。
】【要不……吓唬吓唬她?】我听见了。那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来,
清晰得就像他贴着我耳朵说的。自从被打入冷宫,这种声音就没停过。我抬起眼,
静静地看着他。王喜被我看得一哆嗦,随即又挺起胸膛。“娘娘,看什么看?再看,
下一顿连这个都没了!”他朝地上啐了一口。“一个废后,还当自己是主子呢?”我没说话,
只是缓缓站起身,朝他走过去。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我走到那碗馊饭前,蹲下,
伸出手指,在汤水里蘸了一下。然后我把手指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馊了。”我说。
声音很轻,但王喜的脸一下就白了。“胡说!这……这是御膳房送来的!”【她怎么知道?
难道她敢尝?这个疯女人!】我站起来,一步步逼近他。他慌了,不停地后退,
直到后背撞上门框。“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我……我可是柳贵妃的人!”柳书意,
现在宫里最得宠的女人。也是亲手把我推进这冷宫的人。我走到他面前,停下。
我们离得很近,我能闻到他身上廉价的皂角味。我抬起手。他吓得闭上了眼。
我的手没有落在他脸上,而是轻轻拂过他的衣领,帮他掸掉了上面的一点灰尘。然后,
我凑到他耳边。“回去告诉柳贵妃,”我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她让你来送馊饭,可没让你惦记我手腕上的镯子。”王喜猛地睁开眼,瞳孔缩成了针尖。
【她怎么知道?她怎么知道我想着她的镯子!她会读心吗?不可能!
】他的心跳声在我脑子里擂鼓。我笑了笑,退后一步。“还有,
昨天晚上你在库房偷的那支珠钗,最好放回去。
”“柳贵......”他下意识地想说漏嘴,又死死闭上。那支珠钗是柳书意赏给他,
让他拿出去当掉换银子的。这件事,除了他和柳书意的心腹,没人知道。
王喜的脸彻底没了血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鬼……她是鬼……】他连滚带爬地跑了,连地上的碗都忘了拿。我看着他的背影,
脸上的笑意慢慢冷下来。读心?不。我只是听见了这宫墙的哭声。而你们每个人,
都是这哭声的一部分。我走回窗边,坐下,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游戏,才刚刚开始。
二、夜访的君王天黑透了。冷宫里没有掌灯,只有月光从破损的窗格里漏进来,
在地上洒下一片清冷。我睡不着。脑子里的声音太多了。
守门的老太监在想念他三十年前就死了的老娘。
巡夜的侍卫在盘算下个月的俸禄够不够去春风楼喝一壶。远处承乾宫里,
柳书意正躺在龙床上,心里得意地盘算着,怎么才能让她那个才三岁的儿子,
压过大皇子一头,成为太子。这些声音吵得我头疼。突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一种熟悉的、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我的宫门外。是他。萧衍。我的夫君,
大胤朝的天子。他穿着一身玄色常服,隐在黑暗里,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
他以为我不知道他来了。可我能“听”见。【知鸢。】【你今天……吃得好吗?
】【王喜那个狗奴才,有没有为难你?】【朕明天就找个由头,把他处置了。
】他在门外站着,一动不动。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却照不亮他脸上的表情。
我坐在黑暗里,也没有动。我们之间,只隔着一扇薄薄的门板。【太师府的势力,
必须连根拔起。】【柳家现在是最好用的一把刀。】【知鸢,委屈你了。】【再等等,
再等等朕。】【等朕把所有障碍都扫清,就接你出来。】【到时候,这皇后之位,这天下,
都是你的。】我闭上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多深情啊。为了保护我,
不惜废了我的后位,把我打入冷宫。为了保护我,不惜日日宠幸我的仇人,
让她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如果我听不见他的心声,或许,我真的会信。可我听见了。
在他那深情款款的独白下面,藏着另一层更深、更冷的声音。【谢家的兵权,必须拿到手。
】【谢知鸢是唯一的棋子。】【让她在冷宫里吃够了苦,磨掉她所有的傲气,
她才会乖乖听话。】【柳家这把刀,用完了也该扔了。】【待朕大权在握……】后面的话,
他没再想下去。但我已经知道了。待他大权在握,我这颗没用的棋子,
下场大概也和柳家差不多。他才是那个最厉害的戏子。门外的脚步声响了一下,似乎想推门,
但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站了很久。久到我都快要睡着了。他才转身离开。
脚步声消失在夜色里。我睁开眼,看着空无一物的门口。萧衍。你以为你在下棋?你错了。
你和我,和这宫里所有的人一样。都只是我的棋子。而我,要掀翻的,是整个棋盘。
三、第一根钉子第二天,王喜没再来送饭。来的是个面生的老嬷嬷,低着头,
把食盒放在桌上,一句话不说就走了。三菜一汤,还冒着热气。我知道,萧衍动手了。
王喜大概已经成了井里的一具浮尸。柳书意现在肯定很生气。
我“听”见她在承乾宫里摔碎了一套上好的汝窑茶具。【一个狗奴才的命,不值钱。
】【可他死得蹊明明白白,这是在打我的脸!】【是谁?皇上?不像,
皇上没理由为了一个废后处置我的人。】【难道是……谢知鸢那个**?】【不可能,
她一个废后,能有什么本事?】她百思不得其解。这就对了。我要的,
就是你们所有人都看不懂。下午的时候,天阴了。一场秋雨说下就下,冷宫的屋顶漏了,
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我搬了把椅子,坐在不漏雨的角落里,看着地上慢慢积起一滩水。
一个负责打扫冷宫的小宫女,叫阿月,抱着一床半干不湿的被子跑了进来。“娘娘,
快换上吧,这天要冷了。”她把被子放在我床上,冻得嘴唇发紫。她是个好心的姑娘。
也是个可怜的姑娘。她家里穷,哥哥好赌,欠了一大笔钱。为了还债,
她偷了宫里的一件东西,想托人带出去卖了。那件东西,是柳贵妃赏给大皇子的一个金项圈。
柳贵妃早就发现东西丢了,只是还没查到她头上。一旦查到,阿月只有死路一条。我看着她。
【娘娘好可怜,比我还可怜。】【我要不要帮帮她?可我又能怎么帮?
】【那个金项圈……要是被人发现了就完了。】“阿月。”我开口。她吓了一跳,
怯生生地看着我。“娘娘?”“你过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我拉起她的手。
她的手冰凉,还在发抖。我从怀里掏出一块东西,塞进她手心。是一块令牌,前朝的,
不值钱,但上面的雕刻很特殊。“天黑之后,去御花园的假山后面,
把这个交给一个穿褐色衣服的人。”阿月捏着令牌,手足无措。“娘娘,这……”“别问。
”我打断她,“那个人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哥哥还债,也足够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为什么?娘娘为什么要帮我?】“我只有一个条件,
”我看着她的眼睛,“拿到钱后,立刻出宫,永远别再回来。”“还有,”我顿了顿,
“把你藏在床底下的那个金项圈,今晚放到大皇子宫里,桂花树下的第三块石砖下面。
”阿月的脸瞬间煞白。【她……她知道金项圈!她什么都知道!】恐惧盖过了她所有的念头。
她“噗通”一声跪下,拼命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我不是要你的命,
”我扶起她,“我是要救你的命。”“照我说的做,你不仅能活,还能活得很好。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最终,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夜里,
雨停了。阿月走了。我“听”见她顺利地拿到了钱,也顺利地把金项管放回了它该去的地方。
我知道,柳书意很快就会“查”到,是她宫里的一个太监手脚不干净。那个太监,
是她父亲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这是我埋下的第一根钉子。一根离间柳书意和她父亲的钉子。
很小,但足够让他们之间产生一道裂缝。而往后,这道裂缝,会越来越大。
直到把他们整个柳家,都吞噬进去。四、父女的裂痕柳书意很聪明。她只用了一天时间,
就“查”出了偷金项圈的“贼”。是她宫里的总管太监,李禄。证据确凿。
金项圈就在李禄床下的暗格里被翻了出来。李禄被打得皮开肉绽,死活不承认。
他当然不承认,因为东西不是他偷的。可没人信。柳书意更不信。
我“听”见她在寝宫里对她的心腹嬷嬷说:【李禄是爹安插在我身边的人。
】【他偷大皇子的东西,是想干什么?】【是爹的意思?爹难道想扶持大皇子,
放弃我和我的孩儿?】【不可能!我才是他最得意的女儿!】她的心乱了。
她把李禄关进了慎刑司,没有声张。这件事,她不想让萧衍知道。更不想让她爹,
当朝宰相柳承功知道。但柳承功还是知道了。是萧衍“无意”中透露给他的。那天早朝,
萧衍看起来心情不错,跟柳承功闲聊了几句。“说来也巧,朕昨日听闻,
贵妃宫里出了个家贼,连大皇子的东西都敢偷。”“爱卿治家有方,想必教女也是如此吧?
”轻飘飘的两句话。柳承功的冷汗当场就下来了。他一下朝,就冲进了皇宫,直奔承乾宫。
父女俩关起门来,大吵了一架。我坐在冷宫里,清晰地“听”着这场好戏。“你糊涂!
李禄跟了你十年!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他会偷东西?”【这个蠢货!
被人陷害了都不知道!皇上那话明显是点我,有人要动我们柳家了!】“我糊涂?爹!
他可是你的人!”【他是不是你派来监视我的?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儿子不中用,
想转投大皇子了?】“你……你简直不可理喻!”【她被嫉妒冲昏了头!大皇子生母早逝,
无依无靠,我扶持他有什么用?】“我不可理喻?那你告诉我,不是他偷的,是谁?
难道是宫里有鬼不成?”【他就是不肯承认!他心里果然有鬼!】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最终,
柳承功拂袖而去。【这个女儿,算是白养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柳书意一个人在宫里哭得撕心裂肺。【连爹都开始怀疑我了……】【我到底该信谁?
】他们之间的信任,已经裂开了一道口子。而我,只需要在旁边,轻轻地再推一把。
我叫来了那个送饭的老嬷嬷。“嬷嬷,我想吃城南一品斋的桂花糕了。”我说。
老嬷嬷面露难色。“娘娘,这……不合规矩。”我笑了笑,把手腕上的玉镯褪了下来,
塞到她手里。“这合规矩吗?”老嬷嬷的眼睛亮了。【这镯子少说也值五十两银子!
】她掂了掂镯子,揣进怀里。“娘娘想吃,老奴这就去办。”她不知道。一品斋,
是柳承功名下的产业。而那个做桂花糕的师傅,是他安插在宫外的死士。
老嬷嬷拿着我的镯子去买桂花糕。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到柳承功的耳朵里。一个冷宫的废后,
哪来的钱去买一品斋的糕点?还是用一支成色不怎么样的玉镯。柳承功是个多疑的人。
他会想,这镯子是哪来的?是不是有人在暗中资助谢知鸢?那个人,
会不会就是……他的好女儿,柳书意?他会以为,金项圈的事,
是柳书意自导自演的一出苦肉计。目的,就是为了打掉他安插的眼线,好让她自己独揽大权。
看,猜忌的种子一旦种下。根本不需要阳光雨露,它自己就会在黑暗里,疯狂地生根发芽。
五、来自父亲的试探柳承功的动作比我想象的还快。第二天,慎刑司传来消息。
总管太监李禄,在狱中“畏罪自杀”了。一根白绫,吊死了。柳书意得到消息的时候,
整个人都瘫了。【死了……他怎么就死了?】【爹……是爹杀人灭口!
】【他果然有事瞒着我!】她立刻派人去查。可什么都查不到。慎刑司的人,
嘴巴比蚌壳还紧。她不知道,慎刑司的头儿,是柳承功一手提拔上来的。没有柳承功的命令,
李禄一根头发都掉不了。这件事,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柳书意的心里。而另一边,
柳承功也没闲着。他开始试探。他先是上奏萧衍,说后宫用度奢靡,理应裁减。
尤其是冷宫那种地方,留着几个下人伺候,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不如将份例减半,
也好为国库分忧。萧衍“欣然”采纳。于是,送到我这里的饭菜,从三菜一汤,
又变回了清汤寡水。连那个老嬷嬷,都被调走了。换来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哑巴。
哑巴不会说话,只会用眼睛瞪人。送来的饭菜,直接扔在地上。柳承功在等。等我熬不住,
等我背后的人出手相助。只要有人给我送吃的,送穿的,他就能顺藤摸瓜,把那个人揪出来。
他以为,那个人会是柳书意。可惜,他等不到。因为根本没有那个人。我饿了两天。
第三天夜里,我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响动。是萧衍。他又来了。他比前几次待的时间都长。
【该死的柳承功!】【知鸢已经这么苦了,他还要克扣她的用度!】【朕真想现在就杀了他!
】【不行,还不是时候。柳家的势力盘根错节,动了他,朝局会乱。】他心里天人交战。
最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放在了门槛上。然后,像做贼一样,迅速离开了。
我等他走远了,才打开门。门槛上,是一个还温热的油纸包。里面是几个精致的肉包子。
我拿起一个,慢慢地吃着。肉很香。但我吃得没有一点滋味。萧衍,你以为这是你的爱吗?
不,这只是你的愧疚。是你为了安抚自己良心的一点施舍。你把我推进深渊,
又假惺惺地扔下一根绳子。你感动了自己,却恶心了我。我把剩下的包子,
分给了冷宫里的老鼠。第二天,哑巴来送饭。看到我精神不错,一点不像饿了两天的样子,
眼神里充满了疑惑。我朝他笑了笑。我知道,我的笑容,很快就会通过哑巴的眼睛,
传到柳承功的耳朵里。他会更加确定。我背后有人。而且,这个人能量很大。
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往冷宫里送东西。柳承功的怀疑,已经从柳书意,
扩大到了整个后宫。他开始像疯狗一样,到处嗅探。这正是我想要的。柳家这艘大船,
要想沉得快,就必须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自己先往船底,凿开一个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