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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洁的婚纱勒得秦妍嘉有点喘不过气，脖子后面那排密密麻麻的水钻扣子，硌得她皮肤生疼。面前神父的祝词像是从水里飘过来的，嗡嗡作响，听不真切。她微微侧过头，视线落在身边站得笔挺的男人身上。
萧慕风，她名义上新鲜出炉的丈夫。
黑色礼服剪裁完美，衬得他肩宽腰窄，侧脸线条冷硬得像博物馆里希腊雕像的翻版。好看是好看，就是没什么活人气儿。他嘴角似乎也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符合今天这个“大喜日子”的基调，可那双眼睛，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映不出半点婚礼现场璀璨的光，也映不出她穿着婚纱的影子。
“现在，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伴郎递上戒指盒，萧慕风动作标准地取出那枚硕大的钻戒，执起她的手。他的指尖微凉，碰到她皮肤时，秦妍嘉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戒指缓缓推入无名指，尺寸分毫不差，像一道冰冷的枷锁。
轮到她了，秦妍嘉拿起男戒，抬头正对上萧慕风垂下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期待，没有温情，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审视。她飞快地把戒指套进他手指，速度快的像是在完成一项枯燥的任务。
“礼成！新郎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底下观礼的人群响起一阵适度的、矜持的掌声，夹杂着几家豪门太太们心照不宣的低语。秦妍嘉感觉到萧慕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然后他俯下身，一个轻柔得像羽毛般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礼貌，疏远，毫无波澜。
秦妍嘉心里冷笑一声，演技真好。她配合地垂下眼睫，脸上飞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红晕，演技谁没有呢？
这场婚礼，堪称本年度最受瞩目的商业联姻。秦家的新兴产业需要萧家深厚的资本和人脉保驾护航，而萧家看中了秦家在新领域的锐气和潜力。强强联合，利益最大化，多么完美的组合。至于婚礼中心的这两个人怎么想？没人在乎。连他们自己，好像也不太在乎。
折腾完一整天的繁文缛节，送走最后一位宾客，已经是深夜。
位于半山的萧家别墅，新房布置得喜庆又奢华，到处是玫瑰和红色装饰，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陌生的清冷。秦妍嘉一脚踢掉折磨了她一天的高跟鞋，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长长舒了口气。她动手想把沉重的头纱扯下来，奈何后面的卡子勾住了头发，扯得她头皮生疼。
“麻烦。”她嘟囔了一句，有点烦躁地用力一拉，几根头发应声而断，头纱总算下来了。
萧慕风解开了领结，随意扔在沙发上，走到迷你吧台倒了杯威士忌，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没看秦妍嘉，也没说话，整个空间只剩下他轻微晃动着酒杯的声音。
秦妍嘉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喝了大半杯。放下水杯，她看着萧慕风，开门见山：“萧慕风，戏演完了，我们谈谈正事。”
萧慕风抬眼看她，眼神里没什么意外，示意她继续。
“这场婚姻是怎么回事，你知我知。”秦妍嘉语气平静，像是在谈一桩生意，“为了两家的利益，我们暂时绑定在一起。但私底下，没必要互相折磨，更没必要假装情深似海，那太累了。”
她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一个薄薄的平板电脑，手指在上面滑动了几下，然后推到萧慕风面前的茶几上。
“**拟了几条规则，你看看，没意见的话就签个字，以后我们按这个来。”
萧慕风放下酒杯，拿起平板。屏幕上简洁地列着几条协议：
1.空间独立：同居不同房，未经允许不得进入对方私人领域（卧室、书房）。公共区域保持基本整洁。
2.互不干涉：对方的社交、情感、私人生活，另一方不得以婚姻名义进行任何形式的干涉、质疑或指责。
3.自由恋爱权：允许并尊重对方拥有除婚姻关系外的约会对象及情感发展。谁先找到真正的灵魂伴侣，谁有权主动提出解除婚姻关系。
4.互助义务：在必要的社会场合（如家族聚会、商业活动），需配合扮演恩爱夫妻，维护双方家族体面。
5.趣味条款：可为对方介绍的约会对象进行打分（满分10分），此打分仅作娱乐参考，不得恶意贬低。
萧慕风一条条看下去，脸上没什么表情，直到看到最后一条“趣味条款”，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打分？”他抬眼，看向秦妍嘉，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秦**倒是…很有创意。”
秦妍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生活已经够无趣了，总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再说，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互相了解？看看对方的眼光到底有多差。”
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看着萧慕风的眼睛，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挑衅：“怎么样，萧总？敢玩吗？谁先找到那个能让我们打出‘满分’的真爱，谁就能先从这个围城里‘满分退场’，很公平吧？”
萧慕风沉默了几秒，手指在平板屏幕上轻轻敲了敲。房间里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他忽然拿起旁边的电子笔，在签名处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可以。”他把平板推回给秦妍嘉，声音依旧平淡，“很公平。”
秦妍嘉拿过平板，确认了一下签名，也在自己那栏签上名字。协议生效。她心里莫名地松了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虽然这个包袱是她自己主动背上的。
她拿起桌上的酒杯，里面还剩一点威士忌，朝着萧慕风举了举：“那就…合作愉快，萧先生。”
萧慕风也举了举杯，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看不出是嘲讽还是真的觉得有趣：“希望我们都能早日‘满分’退场。”
两只酒杯在空中轻轻碰了一下，发出清脆却冰冷的一声响。
像是在庆祝一场合作的开始，也像是在为一段尚未开始就已注定结束的关系，敲响了倒计时的钟。
夜深了。
秦妍嘉躺在客卧柔软的大床上，望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灯出神。主卧在走廊的另一头，萧慕风已经进去了，房门紧闭。
这栋豪华的别墅，此刻安静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带着阳光味道的真丝枕头里。
“满分退场…”她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是获得了自由的轻松，还是对未来的茫然，或许都有点。
她不知道的是，走廊另一端的主卧里，萧慕风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山下城市的璀璨灯火，手里的酒杯缓缓转动着。他想起秦妍嘉提出协议时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洒脱，又藏着不易察觉的倔强。
“打分？”他低声自语，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终于清晰了一点，“秦妍嘉，你最好…别后悔。”
窗外的灯火绵延不绝，像一条沉默流淌的星河。
这场由“满分协议”开始的婚姻游戏，就在这个夜晚，悄然拉开了序幕。而第一个回合，似乎已经在无声中交了一次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