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脑海:这世上,真的没有免费的午餐。那三百万,是饵。而她,已经咬钩了。
她需要答案!必须找到答案!否则,这滔天的富贵,只会是她通往地狱的阶梯!
苏小月猛地站起身,眼神里褪去了复仇后的迷醉,只剩下冰冷的警惕和一丝狠厉。她打开电脑,开始疯狂搜索。关键词不再是“商业收购”,而是“神秘黑袍占卜师”、“灵魂交易”、“皮囊置换”、“都市怪谈”、“古籍记载”……所有能想到的、与昨夜那诡异遭遇沾边的词条。
网络上的信息纷繁芜杂,充斥着大量的虚假传说和哗众取宠的帖子。她耐着性子一页页翻看,过滤掉那些明显荒诞不经的内容。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
终于,在一个极其冷门、页面设计得如同二十年前的古早玄学论坛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发现了一个被无数垃圾回帖淹没的旧帖子。帖子的标题是:【血魄寄形箓】与【移魂借命术】——古籍残篇考据。
发帖人ID是一串乱码,语气干涩,像是在进行纯粹的学术探讨,没有任何渲染。帖子内容晦涩难懂,充斥着大量生僻的古文术语和道家符箓的图片。
苏小月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屏住呼吸,一个字一个字地艰难阅读着。帖子核心内容指向一本名为《玄阴秘录》的失传古籍,据传其中记载着数种极其阴毒、有违天和的秘术。其中两种,引起了苏小月的注意:
其一,名为【血魄寄形箓】。施术者以精血混合秘药绘制特殊符箓,打入目标者眉心或心口,符箓入体即化作无形,如同寄生虫般潜伏。此符箓一旦种下,施术者便可隔空感应受术者的状态,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其心绪,如同在对方体内种下了一个无形的坐标和……枷锁。
其二,更为禁忌的【移魂借命术】。此术需满足极苛刻的条件:施术者自身魂魄因故(如重伤、寿元将尽)而濒临消散,急需一具“干净”(生辰八字特殊或魂魄纯净)、且与自身存在某种微弱“因果牵引”的“容器”来承载。通过前期以巨大利益(如财富、权势)为诱饵,诱使“容器”自愿签订某种“契约”(通常是口头或精神层面的应允),实质是主动向施术者“开放”自身魂魄的防御。当契约成立,【血魄寄形箓】便成为定位与侵蚀的桥梁。施术者选定一个特定的“阴时”(如月晦、日蚀),在特定的“阴地”(如古战场、乱葬岗、至阴阵法节点),启动秘法。届时,受术者的魂魄将被强行剥离、湮灭或禁锢,其“皮囊”则成为施术者魂魄的“新壳”。同时,受术者生前通过契约“借”来的福报(财富、权势等),其“气运”将被施术者全盘接收,成为滋养新躯体的养分,谓之“借命”。此术成功率极低,且反噬风险巨大,稍有不慎便魂飞魄散,被历代视为邪魔外道。
帖子的最后,发帖人用加粗的字体标注了一段警告:
“此二术相辅相成,【血魄寄形】为引,【移魂借命】为果。中术者,眉心或心口受符处,初期或感灼痛,继而体寒如冰,性情渐易。最显著者,揽镜自照时,偶见自身影像重叠模糊,状若他人虚影附着——此为寄形符箓侵蚀魂魄、异种气息渗透之兆!亦是最后剥离之预警!若见虚影凝实如生人,则大限至矣!慎之!慎之!”
苏小月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文字,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神经上!
眉心灼痛!冰冷寒意!镜中重影!
所有症状……完全吻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什么“天选之人”?什么“看中皮囊”?什么“交易”?
全是骗局!彻头彻尾的、精心策划的谋杀!那个黑袍的怪物,他自己快要完蛋了!他选中了她,用三百万和复仇的**作为诱饵,让她心甘情愿地吞下致命的毒药!他在她身体里种下了死亡的坐标,就等着那个特定的“时辰”到来,好鸠占鹊巢,夺走她的一切——她的身体,她的生命,甚至她刚刚获得的财富气运!
一股比昨夜在暴雨中更加冰冷、更加绝望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那不是对鬼神的恐惧,而是对自身即将被彻底抹杀、被另一个存在取代的终极恐惧!她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那里仿佛又传来了那晚被符箓刺入时的灼痛幻觉。
“不……不!”她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对抗那灭顶的寒意,“休想!想拿走我的命?做梦!”
极致的恐惧过后,一股更加暴烈的、求生的愤怒如同火山般在她心底喷发!她苏小月,刚刚才把仇人踩在脚下,还没来得及真正享受这胜利的果实,怎么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一个藏头露尾的怪物夺走一切?!
“想夺舍?想借我的命?”她看着屏幕上那冰冷的警告文字,眼神一点点变得凶狠、疯狂,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的母狼,“那就看看,谁先弄死谁!”
她再次扑到电脑前,十指在键盘上翻飞如电。这一次,搜索的目标更加明确:破解之法!反制之术!一切与【血魄寄形箓】、【移魂借命术】相关的、可能存在的反噬记载!
她像一个在绝望沙漠中寻找最后一口泉眼的旅人,疯狂地挖掘着一切可能的信息碎片。时间成了最奢侈的东西。她不敢睡觉,不敢休息,靠着浓咖啡和一种近乎自毁的意志力支撑着。镜中的重影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有时只是眼角余光瞥到一丝模糊的轮廓,有时则是清晰得让她能看清那阴影嘴角似乎噙着的一丝冰冷嘲讽。每一次看到,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她的神经上,提醒着她死亡的倒计时。
她开始感觉身体深处透出一种难以驱散的寒意,即使在开着暖气的房间里,也如同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她的情绪变得极不稳定,前一秒还沉浸在复仇成功的**中,下一秒就可能被莫名的暴怒或深沉的绝望吞噬。她知道,这是那寄生的符箓在侵蚀她,在污染她的魂魄,在为最后的剥离做准备。
就在她几乎要被无边的绝望淹没时,在那个冷门论坛一个几乎无人问津的子版块,一篇被锁定的、需要特定权限才能查看的古老电子文档摘要,如同黑暗中最后一点微弱的萤火,出现在她眼前。
文档标题:【玄阳破煞引雷真诀】残篇(注:疑似专克阴魂邪祟夺舍之法)
内容只有寥寥数语,残缺不全,且语焉不详:
“……阴极生煞,邪祟夺舍,其法逆天,必引天怒……破煞之机,在于‘引’而非‘抗’……择雷火交汇之地(如古观星台、大电塔基),于其行法剥离、新旧魂魄交替最虚弱之刹那,借天地至阳至刚之气引动……”
“……真诀核心,在于‘掌心雷’,非实雷,乃聚心火、燃魂怒、凝不屈之念,以精血为引,化虚为实……”
“……施为者需抱必死之志,引而不发,待其势成,骤然反冲……然此法凶险绝伦,九死一生,施为者魂魄亦将重创,慎用!慎用!”
掌心雷?心火?魂怒?精血?引雷之地?
苏小月反复咀嚼着这些破碎的词语,心脏狂跳,手心全是冷汗。虽然语焉不详,但这似乎是唯一指向性的、主动反击的方法!不是防御,不是逃跑,而是在对方最得意、最不设防、也是自身最虚弱的时刻,引动某种力量进行反戈一击!凶险绝伦,九死一生……但总好过坐以待毙!
“引雷之地……”她喃喃自语,大脑飞速运转。城市里,哪里是“雷火交汇之地”?古观星台?大电塔基?她猛地想起,这座城市边缘的山上,有一座废弃多年的老天文台!据说以前是研究天体物理的,穹顶巨大,还保留着一些老旧的避雷装置!那里地势高旷,曾经引过雷击……而且,足够偏僻!
就是那里了!
一个疯狂而决绝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要么在沉默中被抹杀,要么在反抗中搏一线生机!
她立刻开始行动。先是动用新获得的金钱和人脉,以“投资考察”为名,轻松拿到了那座废弃天文台的短期使用许可,并让人清空了无关人员。接着,她开始按照那残缺的记载,尝试理解所谓的“掌心雷”。
这更像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引导和爆发。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强迫自己沉静下来,摒弃所有杂念,努力去感受身体内部……感受那被符箓侵蚀带来的冰冷寒意,感受那因为恐惧和愤怒而燃烧的心火。她尝试用意念去想象,将所有的求生意志、所有的不甘和愤怒,凝聚在掌心。过程极其艰难,如同在黑暗中摸索,十次有九次都毫无感觉,只有一次,掌心会传来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感,转瞬即逝。
同时,她按照某种古籍插图上看到的、极其简陋的止血符箓样式(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看起来有点“法力”的图形),用朱砂混合着自己的鲜血(这是那摘要里提到的“精血为引”),在黄纸上歪歪扭扭地画了十几张所谓的“掌心雷符”。画完她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这玩意儿能有用?但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和徒劳的练习中飞快流逝。
三天后的黄昏。
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个没有归属地、没有号码的空白来电显示。
苏小月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该来的,终于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狂跳的心脏和翻涌的恐惧,接通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只有一片死寂。没有呼吸声,没有电流声,只有一种沉重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虚无感。
几秒钟后,那个刻入骨髓的、沙哑阴冷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直接钻进她的耳中,避开了听筒:
“苏小月……”
“时辰到了。”
“城西,落星山,天文台。一个人来。”
“带上……我的新躯壳。”
电话瞬间挂断,只剩下一片忙音。
苏小月握着手机,指尖冰凉,身体因为巨大的恐惧和压力而微微颤抖。但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孤狼般的凶狠。
她看了一眼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天边堆积着厚重的、铅灰色的云层,隐隐有沉闷的雷声从极远处滚过。
“好。”她对着已经断线的手机,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等你。”
她拿起那个装着十几张歪歪扭扭血符的防水腰包,紧紧系在腰间。又检查了一下藏在靴筒里的锋利匕首——这是最后的物理依仗。最后,她对着穿衣镜,看着镜中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凶狠的自己,以及旁边那个越来越清晰、几乎要和她侧脸重叠的、带着诡异笑容的男性虚影。
“看谁笑到最后,老怪物。”她对着镜中的虚影,扯出一个冰冷的、充满戾气的笑容。
转身,出门。开上那辆新买的、线条冷硬的黑色越野车,引擎发出低沉的咆哮,朝着城西落星山的方向,一头扎进暮色四合的城市车流中。车窗外,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更低了,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空气里弥漫着暴雨将至的土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