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枕星把车停在铁门内侧,熄火后没立刻下车。别墅前廊的灯亮着,照出石阶上几道浅浅的水痕,像是刚下过一场小雨。她看了眼副驾上的行李袋,拉链半开,露出一件黑色西装外套的边角。
这是她和陆狰签完契约后的第三天。协议要求他们对外展现稳定婚姻关系,而最直接的方式,就是同居。
铁门自动开启,她推开车门,风从山坡上吹下来,带着点凉意。佣人迎出来接过行李,声音恭敬:“陆先生交代了,您住主卧,画室对面那间。”
她脚步微顿,“画室?”
“是的,二楼东侧,平时锁着,今天下午才打扫过。”
她没再多问,跟着上了楼。走廊铺着深灰地毯,两侧墙面上挂着抽象画,风格冷峻。主卧宽敞,床品是素白,衣柜已经腾出一半空间,连衣架都换成了统一的哑光黑。
她放下包,径直走向画室。
门虚掩着,她轻轻一推,松节油的味道飘了出来。画架立在窗前,上面盖着一块深蓝色绒布。她走近,指尖碰到布料边缘,犹豫一秒,掀开。
画中是个女人的侧影,穿黑色西装,头发挽起,耳垂上一点光泽清晰可见——是她的珍珠耳钉。笔触细腻,光影过渡自然,尤其是眼角那颗泪痣,被处理得极轻,却精准得像照着真人描摹。
她盯着画看了许久,手指无意识地敲了两下画框。
身后传来脚步声,陈伯端着茶盘站在门口,“**,陆先生说您要是累了,先休息。”
“这画是谁画的?”她转过身。
“不清楚,我来的时候就在那儿了。”陈伯把茶放在走廊矮桌,“陆先生不常画画,这间屋子以前一直空着。”
她没接话,只点了点头。
当晚,她整理随身物品时,想起契约里有一条关于生活安排的补充条款。她拨通陆狰电话,语气平静:“书房我需要放些文件,申请指纹权限。”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
“可以。”他的声音低沉,“但私人物件不许动。”
“明白。”
第二天上午,权限开通。她趁佣人去厨房送餐,独自进了书房。房间不大,书柜整齐排列着商业典籍和法律汇编,办公桌干净,只有台灯和一台笔记本电脑。
她拉开中间抽屉,里面是空白合同和印章盒。再拉底层,卡了一下,像是有夹层。她用力一拽,抽屉底部翘起一角,露出一张折叠的纸。
展开后,是一份手写批注的持股结构图,标题与她U盘里的“明舟计划”一致。不同的是,这份文件末尾多了一行字:“三日后行动,确保她不在场。”
她心头一紧,迅速拍照存档,将纸重新塞回原处。
下午三点,陆狰回来了。
她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手里拿着平板,屏幕上是那幅画的照片。
他进门时解着领带,动作顿住,“怎么了?”
“你画的?”她直接把照片递过去。
他看了一眼,眼神微变,喉结动了动,“随手画的。”
“网上能找到这张角度的照片?包括耳钉细节?”
“演讲视频截图,放大处理过。”
“那你画得很熟。”她盯着他,“像是看过很多次。”
他沉默片刻,把平板放在茶几上,“现在重要的是,宋明舟已经开始动手。你得避开风险期。”
“所以你要我搬来这里,不只是为了演戏?”
“这里安全。”
“可你连画都画了,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来?”
他抬眼看她,目光有些深,“我说了,只是偶然看到照片。”
她忽然笑了下,“你知道吗?我从不信巧合。三年前父亲去世那天,我梦见公司停电;上周系统出问题前,我也‘看见’了异常数据流。这次……我也看到了画面。”
他眉头微皱,“什么画面?”
“还没到时间。”她站起身,把平板夹进文件夹,“等它发生,我再告诉你。”
他没拦她,只看着她走向楼梯。
夜里十一点,她还在主卧整理董事会反击材料。电脑旁摆着两张照片:一幅是画作局部,另一张是书房文件的截图。她反复对比笔迹,发现那份手写批注的“三”字起笔有个轻微勾锋,和陆狰签字样本极为相似。
她合上电脑,走到窗边。别墅外山道蜿蜒,路灯间隔很远,照出零星树影。二楼另一端的书房灯还亮着。
她没睡,他也未眠。
凌晨一点,陆狰坐在书房,机械表指针指向一点零七分。他从抽屉取出一本速写本,翻开,一页页全是不同场景下的她——会议室发言、走廊行走、低头签字、咬唇思考。最后一张是铅笔素描,侧脸线条柔和,下方写着一行小字:“你比我梦见的更真实。”
他合上本子,锁进保险柜。
清晨六点,陈伯照例出门晨跑。他在山道拐角处停下,从保温杯里倒出一点温水喝了一口,然后递给刚下车的陆狰。
“**昨晚没睡。”他说。
陆狰接过杯子,握得有点紧,“知道了。”
“她开始查了。”
“让她查。”他盯着远处山顶的薄雾,“只要她还在往前走,就不算晚。”
陈伯没再说话,转身沿原路返回。
别墅主卧,宋枕星已换好西装,正对着镜子别耳钉。手机屏幕亮着,她刚把两张照片并列保存,命名改为“证据一”和“证据二”。
她指尖敲了三下梳妆台,拿起包走出房间。
走廊经过画室时,她脚步慢了一下,没回头,也没停。
陆狰站在书房窗后,看着她坐上车,驶离铁门。
他转身打开保险柜,取出速写本,翻到最后一页。
笔尖落在纸上,写下新的日期,接着画了一双眼睛——那是她昨夜看他的眼神,清醒、锐利,带着怀疑。
笔尖顿住,墨迹在纸上晕开一个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