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癌症晚期诊断书的那一刻,我重生了。回到了我还没被确诊,
父母正逼着我给妹妹换肾的时候。“瑶瑶,你是姐姐,让着妹妹是应该的!
”妈妈苦口婆心地劝我。“不就是一颗肾吗?养你这么大,为家里做点贡献怎么了?
”爸爸在一旁不耐烦地敲着桌子。妹妹躲在他们身后,对我露出得意的笑。上一世,
我妥协了。我给了她肾,自己却在不久后查出癌症,因为身体虚弱,迅速恶化,痛苦地死去。
这一世,我看着他们,平静地撕掉了配型报告。“我的肾,不会给她。”“我的命,
我自己说了算。”1“苏瑶!你疯了!”爸爸的咆哮震得我耳膜发麻。
他一掌拍在红木餐桌上,桌上的水杯跟着跳了一下。我妈扑上来,
想抢我手里撕成两半的配型报告,尖利的指甲划过我的手背,留下一道红痕。
“你这是要逼死**妹啊!”她哭喊着,声音凄厉。我妹妹苏晴,就站在他们身后。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脸色苍白,看起来脆弱不堪。她捂着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一副被我伤透了心的模样。“姐姐,你怎么能这样……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
可我们的血型和配型结果是奇迹啊,医生说这是上天给我的机会。”她的声音不大,
却字字诛心。上天给你的机会?那我呢?我算什么?上一世,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听着医生们讨论着摘除我一颗健康的肾。我以为我拯救了我的妹妹,
拯救了我的家。可当我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他们一家三口却围在苏晴的床边,嘘寒问暖,
言笑晏晏。我成了被遗忘的角落。后来,我查出癌症。骨癌,晚期。医生说,
如果身体底子好,或许还能多撑一段时间。可我刚失去一颗肾,身体虚弱到了极点。
癌细胞疯狂扩散,疼痛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求妈妈带我去看病,她却不耐烦地挥手。
“苏瑶,家里为了给晴晴治病已经没钱了,你就不能懂点事吗?别装病了。”我求爸爸,
他直接给了我一巴掌。“就知道要钱!**妹刚换了肾,你能不能让她省点心!
”我在剧痛中打滚,他们却以为我在演戏,是为了博取关注。直到我瘦得脱了相,
再也下不了床,他们才终于把我送进医院。可一切都晚了。临死前,我躺在廉价的出租屋里,
听着隔壁一家三口的欢声笑语。我听见苏晴娇俏地对爸妈说:“爸妈,还好姐姐的肾好用,
我现在身体棒棒的!等我好了,你们就带我去环游世界好不好?
”我听见我爸妈笑着答应:“好,都听我们宝贝女儿的。”那一刻,我才彻底明白。
我不是他们的女儿,我只是苏晴的移动器官库,是她生命的备用零件。现在,我重生了。
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场景,我只觉得可笑。我松开手,任由那两片碎纸飘落在地。
“我说过了,我不会捐。”我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后腰的位置传来一阵阵钝痛,
这是癌症早期的信号。上一世我没在意,只以为是劳累过度。“你敢走!你这个白眼狼!
”爸爸的怒吼从身后传来。一个茶杯擦着我的耳边飞过,砸在墙上,四分五裂。
热茶溅在我的脖子上,一片滚烫。我没有停步。我打开衣柜,拿出那个用了多年的行李箱,
开始收拾东西。我的东西不多,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几本旧书。我妈冲了进来,
一把按住我的行李箱。“苏瑶,你非要闹得这个家不得安宁吗?晴晴是你的亲妹妹!
”“亲妹妹?”我抬起头,看着她,“妈,如果今天需要换肾的是我,你会让苏晴捐给我吗?
”我妈愣住了,眼神闪躲。“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你好端端的……”“你回答我,会,
还是不会?”我盯着她,一字一顿。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答案,不言而喻。
我甩开她的手,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当我拖着箱子走出房间时,苏晴拦在了我面前。
她收起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眼神里满是怨毒和得意。“苏瑶,你别给脸不要脸。没了你,
爸妈只会更疼我。你以为你走了,就能过上好日子?”她压低声音,
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你斗不过我的。”我看着她,忽然笑了。“是吗?
”我绕过她,走向门口。爸爸坐在沙发上,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妈妈站在一旁,
抹着眼泪。他们谁都没有再阻拦。或许在他们看来,我只是在闹脾气,
过几天就会灰溜溜地自己回来。我打开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我没有回头。我知道,
从我撕掉那份报告开始,我就已经没有家了。或者说,那个地方,从来都不是我的家。
我拖着箱子,走在别墅区的林荫道上。身后那栋漂亮的房子,渐渐远去。我的心,一片平静。
这一世,我不要亲情,不要认可。我只要我的命。2我用身上仅有的一点积蓄,
在网上预订了一张去海边的火车票。那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上一世,
我到死都没能看上一眼大海。坐在颠簸的绿皮火车上,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后腰的钝痛一阵比一阵清晰。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但我一点也不害怕。死过一次的人,
对死亡反而有了一种奇异的平静。三个小时后,火车到站。一股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
带着海水的腥味和阳光的味道。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口的郁结都消散了不少。
根据网上的信息,我找到了一个叫“海角镇”的地方。这里远离市区,游客稀少,
物价也便宜。我拖着行李箱,在小镇的石板路上慢慢走着。路边是低矮的石头房子,
墙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开着紫色的小花。一切都安逸得不像话。我在镇子的最东边,
找到了一栋准备出租的小房子。房子很小,只有一个房间和一个小院子,
但推开窗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房东是个和蔼的老太太,她看我一个小姑娘拖着箱子,
没多问什么,很爽快地把房子租给了我。“姑娘,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我点点头,递过三个月的租金。这是我最后的钱了。我必须尽快找到一份工作。
把行李安顿好,我走出了小院。沿着海岸线,有一排小小的店铺,
大多是卖一些旅游纪念品和海鲜干货的。最里面,有一家看起来很冷清的小餐馆。
餐馆没有名字,只在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面用毛笔写着“吃饭喝酒”四个字。
我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店里光线有些昏暗,只有三四张桌子。
一个穿着白背心、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吧台后面,擦拭着一个玻璃杯。
他看起来很不好惹,手臂上还有一道长长的疤。“吃饭还是喝酒?”他头也不抬地问,
声音沙哑。“我……我找工作。”我有些紧张。他终于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很锐利,
像是在审视什么。“我这里不招人。”他冷冷地说。“我会洗碗,会扫地,什么都能干。
”我急忙说,“我不要很多工资,管吃住就行。”他没说话,继续擦他的杯子,
把我当成了空气。我有些窘迫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就在这时,
我看到了角落里放着一架旧钢琴。钢琴的漆掉了一些,但看起来保养得还不错。
“我……我还会弹钢琴。”我指着那架钢琴,做了最后的挣扎。他擦杯子的手顿了一下。
“弹一曲。”我走到钢琴前,坐下。掀开琴盖,一股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我试了试音,
还好,音准还在。我想了想,弹了一首很舒缓的曲子,叫《海边的星空》。
那是我唯一会弹的,也是我最喜欢的曲子。琴声在空旷的餐馆里流淌,像温柔的海浪,
轻轻拍打着礁石。一曲结束,我回头看他。他依然坐在那里,只是停止了擦拭杯子,
手里夹着一根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吐出一口烟圈。“以后晚上来弹,管饭。
”我愣住了。“谢谢老板!”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叫我老李。”他掐了烟,
重新拿起抹布,“去,把那边的地拖了。”“好嘞!”我拿起拖把,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气。
就这样,我留在了这个无名餐馆。白天,我帮老李打扫卫生,摘菜洗碗。晚上,
我就坐在那架旧钢琴前,弹奏我唯一会的那首曲子。餐-馆的生意依旧冷清,
常常一晚上也来不了一个客人。但我不介意。老李也不介意。
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坐在吧台后面,或者看书,或者对着大海发呆。他话很少,
我们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但他做的菜很好吃。每天晚上,他都会做两个小菜,再温一壶酒,
我们俩就坐在靠窗的位置,听着海浪,慢慢吃着。我知道他有故事,
就像我知道我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一样。我们都没有问。有些伤疤,不揭开,就不会那么疼。
这样的日子平静得像一场梦。直到一天晚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那头,
是我妈歇斯底里的哭喊声。“苏瑶!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到底死到哪里去了!
”3我挂断了电话。手机立刻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号码。我再次挂断,然后关机。
老李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给我倒了一杯温水。“喝点水。”“谢谢。
”我端起杯子,手有些抖。我知道,他们找到我了。或者说,他们开始找我了。
不是因为想我,而是因为苏晴的身体,等不及了。我以为我已经能平静面对,
但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抽痛起来。第二天,我照常去店里。老李正在后厨研究他的新菜,
一份红烧海鲈鱼。“你来尝尝,看味道怎么样。”他递给我一双筷子。鱼肉鲜嫩,酱汁浓郁。
“好吃。”我由衷地赞叹。“那就好。”他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今天中午就上这个新菜。”我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比我那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要温暖一百倍。中午,店里难得地来了几桌客人。
是一群来海边写生的美术生。他们被门口的木牌吸引,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走了进来。
老李的红烧海鲈鱼大受欢迎。“老板,你这手艺绝了!怎么开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一个男生夸张地喊道。老李只是笑笑,不说话。晚上,学生们又来了。他们点了菜,
开了几瓶啤酒,吵吵嚷嚷,让冷清的小店第一次有了烟火气。我照例坐在钢琴前。“美女,
来个带劲的!”有男生起哄。我有些为难,我只会那一首舒缓的曲子。老李走了过来,
从我身后拿出一本泛黄的琴谱。“弹这个。”我低头一看,是《卡农》。“我……我没弹过。
”“照着谱子弹,怕什么。”我深吸一口气,手指落在了琴键上。生疏,错乱。但渐渐地,
我找到了感觉。琴声从一开始的磕磕绊-绊,变得流畅起来。学生们安静下来,听着琴声,
看着窗外的夜色。一曲终了,店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太棒了!”“**姐,
你弹得真好听!”我的脸有些发烫。这是我第一次因为弹琴被人夸奖。以前在家里,
苏晴学的是小提琴。每当有客人来,爸妈总会让她表演。而我,只能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我妈说:“女孩子弹钢琴,手会变粗,不好看。瑶瑶,你就不用学了。”从那天起,
来店里的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很多都是回头客,他们喜欢老李的菜,也喜欢我的琴声。
一个小有名气的美食博主无意间发现了我们这家店,拍了视频发到网上。视频里,
昏黄的灯光下,我坐在钢琴前,侧影模糊。老李在吧台后,安静地擦着杯子。
窗外是深蓝色的夜和不知疲倦的海浪。视频的标题是:【海角镇的深夜食堂,
一个有故事的老板,和一位会弹琴的姑娘。】视频火了。一夜之间,
我们的小餐馆成了网红打卡地。无数人慕名而来,小小的店里每天都挤满了人。
老李不得不又招了两个服务员。我还是只在晚上弹琴,但曲子不再只有一首。
老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很多琴谱,古典的,流行的,都有。我每天都在学习新的曲子。
我感觉自己像是活在梦里。忙碌,充实,被人需要,被人欣赏。
后腰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我几乎要忘了那个家,忘了那些人。
直到我在网上看到了那段采访视频。视频里,我妈哭得撕心裂肺。“我女儿苏瑶,
狠心抛下病重的妹妹,离家出走,至今杳无音信。晴晴的病不能再等了,
求求大家帮我找到她,让她回来救救她妹妹的命!”我爸站在旁边,一脸悲愤。
“我们养了她二十年,没想到养出个白眼狼!她妹妹现在躺在医院里,每天靠透析维持生命,
她却在外面逍遥快活!她还有没有良心!”镜头转向病床上的苏晴。
她虚弱地对着镜头说:“姐姐,我不怪你。你回来吧,爸妈都很想你。如果你不想捐肾,
也没关系,我只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在一起。”她演得真好。视频下面,是铺天盖地的谩骂。
“这种姐姐简直是畜生!”“人肉她!让她社会性死亡!”“为了不捐肾连家都不要了,
自私到极点!”我的照片,我的身份信息,全都被扒了出来。我的手机被打爆了。
无数的陌生号码发来辱骂的短信。我的世界,瞬间崩塌。4店里的生意一落千丈。
那些曾经夸赞我琴声好听的人,如今在店门口指指点点。“就是她,
那个不肯给妹妹捐肾的狠心姐姐。”“长得人模人样的,心怎么这么毒?
”“这种店谁还敢来吃啊,晦气!”两个新来的服务员第二天就辞职了。
老李默默地把门口的“营业中”牌子翻了过去,换成了“休息中”。
他一言不发地打扫着店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我坐在角落里,看着手机上那些恶毒的言论,
浑身发冷。“对不起,老李,我连累你了。”我的声音带着颤音。“说什么屁话。
”老李把抹布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你没错。”他走到我面前,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刺眼的光。“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就只会在网上敲键盘。别理他们。
”“可是……”“没什么可是。”他打断我,“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我看着他,
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对我说“我顶着”。不是我爸,
不是我妈,而是一个认识了不到两个月的,陌生男人。那天晚上,老李关了店门,
在后厨忙活了很久。他做了一大桌子菜,比过年还丰盛。“吃。”他把筷子塞到我手里,
“吃饱了才有力气跟他们干。”我一边哭,一边拼命地往嘴里塞东西。眼泪混着饭菜,
又咸又涩。但我的心里,却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意。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都没有开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