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习嬷嬷终于完成了今日的礼仪课,躬身退下。殿内只剩下她和几个贴身宫女。
云舒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用一种极其无聊的语调说:「琉璃,翡翠,本宫乏了,要小憩片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打扰。」
「是。」宫女们依言退至殿外,轻轻关上门。
门合上的瞬间,云舒眼中的慵懒瞬间被锐利和兴奋取代。她像一只灵巧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溜到寝殿最内侧的屏风后。那里,藏着她准备了半个月的「法宝」——一套半新不旧的青色太监服,一双软底布鞋,还有一面小巧的菱花镜。
事不宜迟!她迅速解开身上繁复的宫装襦裙,将那套太监服套在身上。衣服略显宽大,正好遮掩了她少女的身形。她将如瀑的青丝熟练地盘起,用发簪牢牢固定,再戴上太监标配的黑色巧士冠。对着镜子,她拿出用鱼鳔熬制的、几乎以假乱真的「小胡子」,小心翼翼地贴在唇上。
镜子里,那个明艳娇俏的公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色有些蜡黄(得益于她偷偷用黄栀子水调制的「粉底」)、眉眼灵动、带着点狡黠意味的小太监。
「完美!」她对着镜子龇了龇牙,压低嗓音,模仿着小太监们尖细的声调,「小的给公主请安~」
一切准备就绪。现在,只剩下最后,也是最难的一关——福公公。
她知道,福公公此刻一定像尊门神一样,守在她宫殿的外院门口。硬闯是绝无可能的。唯一的办法,是利用他对自己「套路」的熟悉,打一个心理差。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惊慌失措,然后猛地推开殿门,低着头,用那种带着哭腔的、尖细的嗓音喊道:「不好了!福公公!不好了!」
果然,守在院门的福公公眉头一拧,快步走来:「何事惊慌?惊扰了公主歇息,你担待得起吗?!」他目光如电,扫过眼前这个面生的小太监,心中疑窦顿生。
「是……是公主!」云舒压着嗓子,手指颤抖地指着殿内,「公主……公主她说殿内闷得慌,非要、非要爬上房梁看看外面的鸟儿!奴才……奴才拦不住啊!公主她……她好像卡在房梁上下不来了!」
这一招,叫「声东击西」,外加「祸水东引」。
云舒深知,以自己过往的「劣迹」,做出爬房梁这种事毫不稀奇。而福公公最怕的就是她磕着碰着。这个劲爆的消息,足以在瞬间冲垮福公公的理智防线,让他无暇细辨眼前这个小太监的真伪。
福公公脸色果然剧变,也顾不上多想,嘴里念叨着「哎哟我的小祖宗诶!」,脚步踉跄地就往殿内冲去。
就在福公公的身影没入殿门的那一刻,云舒,不,是刚被公主「赐名」赵十三的小太监,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坏笑,脚下如同抹了油,转身就朝与宫殿相反的方向——通往宫廷杂役们出入的西侧宫门的小路,溜之大吉。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既紧张又兴奋。她能听到身后殿内传来福公公焦急的呼唤和寻找声,但这声音迅速被风吹散。
她熟悉宫里的每一条小路,每一个巡逻守卫交接班的时间空隙。她低着头,步履匆匆,模仿着那些赶着去办事的低等太监的姿态,巧妙地避开了一队又一队巡逻的侍卫。
西侧宫门,主要是运送杂物、食材和低等宫人出入的通道,盘查相对松懈。守门的侍卫正被午后的太阳晒得有些懒洋洋。
「站住!哪个宫的?出宫何事?」一个侍卫例行公事地拦住了她。
云舒深吸一口气,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依旧是那副尖细惶恐的嗓音:「回、回侍卫大哥,小的……小的是御膳房采买处新来的学徒,李公公让小的……让小的赶紧去西市,看看新到的河鲜是否鲜活……」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仿佛很害怕的样子。
那侍卫打量了她几眼,见她面生,衣着普通,神色慌张合乎情理,便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吧去吧,早点回来!」
「谢……谢侍卫大哥!」云舒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出了那扇对她而言象征着自由的宫门。
当她的双脚踏上宫门外那条布满车辙印记的青石板路时,当宫外喧嚣而充满生活气息的空气涌入她的鼻腔时,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她忍不住回头,望了望那巍峨高耸的朱红宫墙,它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但此刻,它再也关不住她了!
她用力扯下唇上那点可笑的伪装,随手丢进路边的排水沟。然后,她挺直了那一直刻意佝偻着的背,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毫无阴霾的笑容。
阳光洒在她脸上,暖洋洋的。街边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马车轱辘压过路面的吱呀声……一切的一切,都如此新鲜,如此生动。
「好了,」她在心里对自己宣布,「云舒公主暂时下线。现在,是朱雀街小混混赵十三的天下!」
她迈开步子,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快和好奇,融入了眼前这片滚滚的人间烟火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