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台风过境,天空被洗得一片蔚蓝。
阳光穿透巨大的落地窗,照在凌乱不堪的大床上。
虞星瑶是被一阵陌生的酸软感唤醒的,那感觉从腰际深处蔓延开,像无数根细密的针,让她连抬一下手指都觉得费力。
“嘶……”
她倒抽一口凉气。
随着意识回笼,昨夜那些破碎、灼热、混乱的画面,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
宴会,药物,还有一个野兽般撕咬着她的男人。
虞星瑶骤然睁眼。
陌生的天花板,奢华的水晶吊灯。
以及……一条肌肉结实的古铜色手臂,正沉沉地横在她的腰间。
她的身体刹那间冻结。
她一寸一寸地,僵硬地转过头。
一张放大的俊脸撞入视野。
凌厉的眉骨,高挺的鼻梁。
那头标志性的红发,此刻凌乱地散在枕上,少了平日的张扬,多了几分不羁的野性。
陆西铭。
陆家二少。
许无忧的未婚夫。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虞星瑶只觉得天旋地转。
荒唐!
她在鸠占鹊巢二十五年后,竟又睡了本该属于许无忧的男人!
逃。
这是她脑子里剩下的唯一念头。
虞星瑶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捏住那条手臂,试图将其挪开。
一寸。
两寸。
就在手臂即将脱离身体之际。
那只手忽然反向一扣,如铁钳般攥住了她的手腕!
一股巨力袭来。
虞星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被拽了回去,撞进一个坚硬滚烫的怀抱。
头顶上方,传来男人带着晨起沙哑的嗓音,慵懒又霸道。
“大清早的,乱动什么?”
陆西铭闭着眼,下意识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满足地蹭了蹭。
清冷的鸢尾花香再次钻入鼻腔。
经过一夜,这味道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像是被体温浸透,变得更加幽深。
等等。
香水味……
陆西铭骤然睁开双眼。
视线聚焦处,怀里的女人正用一种他无法形容的复杂眼神看着他。
那双眼尾上挑的丹凤眼漂亮极了,眼角下的泪痣在晨光中清晰分明。
而那本该红润的唇瓣,此刻却带着被蹂躏过的红肿。
“操!”
认清这张脸的刹那,一股电流窜遍全身,让他像被烫到一般猛地甩开手。
他整个人从床上弹起,后背重重砸在床头板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虞星瑶?!”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嗓音因极致的震惊而劈了叉,“你怎么会在这里?!”
最后的遮羞布被扯得粉碎。
虞星瑶的大脑空白了足足十几秒,随即而来的羞耻与恐慌几乎将她吞没。
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逼回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拉高被子裹住身体时,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她坐起身,尽管发丝凌乱,身上布满了无法遮掩的痕迹,但多年刻在骨子里的教养,还是让她强撑着挺直了背。
“陆二少,早上好。”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强撑的镇定。
陆西铭死死地盯着她,脑子成了一团浆糊。
昨晚那个哭着喊热、在他身下软成一滩水的女人……是虞星瑶?
那个即将成为他大嫂的虞星瑶?!
他……给他哥带了绿帽?!
“昨晚明明是……”
“闭嘴。”
虞星瑶闭了闭眼,将那股灭顶的恐慌强行压下。
她指尖攥紧被角,指节泛白,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却带着一丝绝望的清晰。
“无忧……许无忧呢?她在哪儿?你的手机……借我用一下。”
……
观澜台内。
生物钟准时将许无忧唤醒。
她坐起身,身体传来一种与往日练功拉伸截然不同的酸软感,有些陌生,但不算难受。
她活动了一下筋骨,脖颈与手腕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爆响后,那股异样感才消散了些。
原来,书里写的“双修”是这种感觉。
许无忧转过头,看向身侧。
一个男人正半靠在床头,手里拿着平板,松垮的黑色丝质睡袍下,是线条分明的胸膛。
发梢还带着水汽,显然是刚洗漱过。
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正看着她,像是在审视一件有趣的藏品。
许无忧眨了眨眼。
黑头发?
不对,昨晚明明看是个红毛。
怎么变黑了?
难道有钱人染发也是用的日抛?洗个澡就能褪色?
她还没想明白,对方先开了口。
“醒了?”
陆南舟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低沉悦耳。
许无忧点点头,想了想认真地给出评价。
“昨晚的修行……很不错。”
陆南舟划着平板的手指一顿,屏幕的光映着他眼底,漾开一抹极深的笑意。
修行?
一张清冷出尘的脸,说出如此……别致的话。
他从善如流地接话。
“你的‘招式’,也确实很特别。”
他话里的深意,许无忧半点没听出来。
她坦然接受了这份赞美。
“你的也不错,力气很大,底盘很稳。”
她掀开被子下床,丝滑的面料贴着皮肤,感觉有些陌生。
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是件宽大的黑色睡衣,衣摆只到大腿根。
她抬起胳膊闻了闻,一股和男人身上一样的冷冽味道。
哦,是他的。
“这件衣服,是你的吧?”许无忧扯了扯过长的袖子,很是坦然,“谢谢,比我那件裙子舒服。”
他抬眼,女孩光着一双笔直的长腿站在床边,神情却是一本正经地在研究身上的睡衣。
“不客气。”他应了声,“不过,说到衣服……”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床尾凳上那堆已经看不出原样的“衬衫残骸”。
昨晚他鬼使神差地将这件“战损品”从客厅拿了进来。
许无忧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想起来了。
“哦,这个,”许无忧看着那堆布料,坦然承认,“昨晚它有点碍事,我没控制好力道。”
“嗯,可以理解。”陆南舟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是那件衬衫是Brioni的,意大利手工定制,从下单到拿到手,需要三个月。”
布什么尼?
许无忧的脑子里过了一遍,没听过。
不过,要三个月才能到手,听着就很麻烦。
赔钱?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睡袍口袋,空的。
等等。
不对啊。
许无忧的记忆开始回溯。
黑暗中,她睡得正香,然后一只手伸过来想按住她。
是他先动的手!
“是你先偷袭我的。”许无忧的腰杆立马挺直,理直气壮,“我那是正当防卫。按江湖规矩,你挑事在先,你的损失就该自己承担。所以,衣服我不赔。”
她感觉自己占尽了天理,又补充了一句。
“你若讲理,还应庆幸我昨晚神志不清,只是顺势反击。否则按我平日的习惯,你的关节已经脱臼了。”
陆南舟看着她,紧抿的唇线终是没绷住,肩膀开始极轻地颤动。
许无忧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又回忆了一下师父给她放过的法制节目。
“我可告诉你,这事就算报警,我也是占理的。”
话音刚落,陆南舟再也忍不住,一声低笑从喉间滚出。
他向后靠在床头,整个胸腔都在震动,笑得睡袍衣襟都散开了。
“你笑什么?我哪里说得不对吗?”许无忧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对。”陆南舟终于止住笑,他抬手抹去眼角笑出来的生理性泪水,“你说的……全都对。”
他居然承认了。
看来这人还挺明事理。
许无忧心里的那点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行吧,既然你认了,这事就过去了。”她大度地一挥手,开始环顾这间大得离谱的卧室。
“洗手间在哪儿?借用一下。”
陆南舟的笑意还挂在嘴边,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朝侧面一扇门的方向指了指。
看着女孩关上门,他收敛笑意,重新点亮平板。
屏幕上是一份详细的个人资料,【许无忧,25岁,…….道医.....】备注栏里,加粗的三个字格外醒目:脸盲症。
有点意思。
陆南舟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嘟——嘟——”
陆西铭没接。
指尖在通讯录里向下滑动,停在了另一个名字上。
虞星瑶。
他按下拨通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