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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张轻飘飘落地的支票,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林建国的尊严上。
赵卫国的话,更是化作无数根尖锐的冰锥,扎进他的心脏。
骗子?
江湖骗术?
林建国嘴唇翕动,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他想反驳,想大声告诉他们,自己的儿子不是怪物,不是骗人的道具。
可他又能说什么?
他只是一个在社会底层挣扎的普通人,面对赵卫国这种手握权势,一个眼神就能决定他饭碗的人,他所有的愤怒和委屈都堵在喉咙里,化作无声的颤抖。
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在对方的金钱和权势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周围的议论声变得肆无忌惮,像恼人的苍蝇,嗡嗡作响。
“我就说嘛,肯定有问题,这家人想钱想疯了。”
“啧啧,演得还挺像,差点连我都信了。”
“这下踢到铁板了,赵家二爷可不是赵董那么好糊弄的,这人出了名的铁面无私。”
“一百万,拿着快滚吧,不然等会儿可就不是钱能解决的事了。”
一道道目光,或轻蔑,或怜悯,或幸灾乐祸,将林建国死死罩住,让他无处遁形,呼吸都变得困难。
赵天龙脸上的狂热被冲淡了几分,他看了一眼威严的堂兄,又看了一眼被自己奉为大哥的林建国,一时陷入了两难。
理智告诉他,堂兄的做法才符合赵家的利益,可灵魂深处对那个婴儿的顶礼膜拜,又让他无法接受骗局这个说法。
“卫国,你别这样,事情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劝说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赵卫国冷哼一声,根本不给赵天龙面子,他朝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语气冰冷,“把这位林先生和他的神仙儿子,请出医院,滨海市,不欢迎这种装神弄鬼的骗子。”
两名身材魁梧的保镖立刻上前一步,身上散发出的彪悍气息,让本就手足无措的林建国吓得后退了半步。
羞辱,愤怒,恐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眼眶泛红,几乎要当场落泪。
而婴儿床里的林凡,依旧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父亲,正在替他承受这份屈辱。
这很好。
因为只有跌落谷底的绝望,才能让接下来的反转,显得更加石破天惊,更加震撼人心。
就在保镖即将碰到林建国衣袖的瞬间——
“铃铃铃……铃铃铃……”
一阵老旧、刺耳的****,突兀地在寂静的产房内炸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不合时宜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声音的来源,是林建国口袋里那台用了好几年,屏幕边角都已碎裂的国产手机。
这**,这手机,和他此刻狼狈的形象倒是相得益彰。
赵卫国眉头皱得更深了,眼中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
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林建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是……帝都?
他来不及多想,慌忙按下了接听键。
“喂?”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颤抖。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一个苍老,却底气十足的男声。
那声音沉稳如山,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但此刻,却又小心翼翼地,蕴含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恭敬。
“请问……是林沧海老先生的嫡孙,林建国先生吗?”
林建国愣住了。
林沧海,是他爷爷的名字。
一个普通的农民,早已过世多年。
京城来的电话,怎么会知道他爷爷的名字?
“我爷爷是叫林沧海,您……您是哪位?”
电话那头,老者的呼吸猛地一滞,随即,声音带上了无法掩饰的剧烈颤音,像是找到了失落百年的稀世珍宝。
“找到了……老天开眼!终于找到了!”
老者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平复激动的心情,然后用一种近乎虔诚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林先生,您好!我是京城叶家的管家,我叫叶忠!奉我们家老爷子之命,我们……我们已经找了您一家三代人了!”
“老爷子说,当年在京城,若非林沧海老太爷舍命相救,挡下了那致命的一枪,就没有我们叶家的今天!我们整个叶家,欠你们林家一条命,一份天大的人情啊!”
这番话,如同平地惊雷,在产房里每一个人的耳边轰然炸响!
林建国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举着手机,脑子里一片空白。
爷爷……救过人?京城叶家?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正迷糊着,一旁的赵天龙却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叶家?”
他失声惊呼,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骇然。
而一直表现得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赵卫国,脸上的讥讽和傲慢,则在听到京城叶家四个字时,瞬间凝固。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哪个叶家?”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颤抖的声音问出了这个问题,他的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或许只是同名同姓……
电话那头的叶忠,似乎听到了赵卫国的问话。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静,那是一种不怒自威,足以让万万人噤声的平静。
“华夏,还能有几个叶家?”
轰!
这句云淡风轻的反问,像是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了赵卫国的天灵盖上。
华夏,还能有几个叶家?
是啊,还能有几个?
那个真正站在权力金字塔之巅,跺一跺脚,整个华夏都要抖三抖的红色第一世家!
赵卫国的腿,当场就软了。
“扑通”一声,这位刚才还意气风发,用一百万支票羞辱别人的赵家二爷,竟然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不是想跪,是他的身体,在听到那个姓氏的瞬间,已经不受控制地失去了所有力气!
整个产房,死寂无声。
之前还在窃窃私语的医生护士、病人家属,此刻全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个个张大了嘴,眼珠子瞪得溜圆,连呼吸都忘了。
他们的目光,在跪地的赵卫国,和那个依旧举着老旧手机、一脸茫然的林建国之间来回移动。
所有人的大脑,都因为这堪比好莱坞大片的戏剧性反转,而彻底宕机。
赵卫国跪在那里,浑身抖如筛糠,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中山装。
他抬起头,用一种见了鬼般的惊骇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被他骂作骗子的男人,又缓缓移向那个安静躺在婴儿床里,从始至终都平静得不像话的婴儿。
骗局?
利用婴儿行骗的江湖骗子?
去他妈的骗子!
这哪里是什么骗局!这分明是真龙降世,是天命所归!
这孩子的降生,本身就是一桩惊天动地的祥瑞,连尘封数十年的历史,都要为他的到来,自动揭开那层神秘的面纱,为他的身份背景,献上最最重磅的注解!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赵卫国的脚底板,沿着脊椎一路狂飙,直冲天灵盖。
他刚才……都做了些什么?
他竟然用钱,去羞辱一个连叶家都欠了天大人情的家族的嫡孙?
他竟然想把一尊真神的父亲,像垃圾一样请出医院?
一想到这里,赵卫国眼前一黑,差点直接吓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