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琥珀色的背叛南方的梅雨季,空气湿漉漉地能拧出水来。林溪拖着沉重的行李箱,
站在自家“林氏酒坊”斑驳的木门前。门楣上那块乾隆年间的老匾额,
“泉香酒洌”四个金字已暗淡剥落,如同这个传承了五代、曾经名动江南的老字号,
在现代化工业酿造的洪流中,日渐式微。她是连夜从法国波尔多飞回来的,
放弃了那边一家知名酒庄实习转正的机会,
因为父亲林国栋一个接一个越洋电话里的哽咽与命令:“溪溪,家里撑不住了,
你爷爷留下的基业……你得回来,林家不能没有后。”推开门,
熟悉又陌生的浓郁酒糟味混合着陈旧木头的味道扑面而来。父亲坐在天井昏暗的光线下,
对着账本唉声叹气,鬓角的白发刺眼。母亲在一旁默默擦拭着酒坛,眼角有泪光。“溪溪,
你回来就好了。”父亲拉过她的手,掌心粗糙,带着常年接触酒液的微颤,“爸没用,
守不住祖宗的东西。但老天爷不绝人之路,‘宏盛集团’的少东家陈煜,你知道吧?
他家产业大,最近想布局高端酒水市场,看中了我们‘林泉香’的招牌和老窖池。
”他眼里燃起一种近乎desperate(绝望的)希望:“陈少答应,
只要我们肯合作,他就能注资,做大品牌,让‘林泉香’重新辉煌!溪溪,你是学这个的,
在国外见过世面,以后这摊子,还得靠你和你陈……陈少一起打理。”林溪心里咯噔一下,
不祥的预感如同藤蔓缠绕上来。“合作?怎么合作?技术入股?品牌授权?
”父亲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她的直视,
从怀里摸出一个用褪色蓝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层层打开,
露出里面一本纸张泛黄、边角磨损的线装册子——《林氏酒经》。这是林家真正的命根子,
五代人摸索、改良、用无数心血甚至性命换来的酿造核心秘药,从未示于外人。
“陈少……他很有诚意。但他说,空口无凭,要看到我们真正的‘诚意’和‘价值’。
”父亲的声音干涩,带着屈辱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他想要……借阅一下这本酒经,
作为深度合作的‘信任基础’。”“爸!你疯了?!”林溪猛地抽回手,仿佛那册子烫人,
“这是爷爷临终前千叮万嘱,绝不外传的!是林家立足的根本!你怎么能……”“根本?
没有钱,没有销路,守着这本破书等着它烂掉、跟着这个破作坊一起倒闭就是根本了吗?!
”父亲突然激动起来,脸涨得通红,“你爷爷是守着老规矩!可现在是什么时代了?!
光有手艺顶个屁用!你看看街对面,那些贴牌勾兑的‘新式酒’,广告打得响,卖得多好!
我们呢?我们快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祖宗的东西再好,没人知道,卖不出去,
就是一堆废纸!”母亲在一旁啜泣起来:“溪溪,你别怪你爸……他也是没办法了。
陈少说了,只是‘参考’,不会外泄。等合作上了正轨,品牌做大了,秘方还是我们林家的,
而且能发扬光大,你爷爷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妈!那是资本家的鬼话!
”林溪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她看着父亲混浊眼中那点虚妄的希望,看着母亲无助的眼泪,
看着这间弥漫着祖辈气息却摇摇欲坠的老作坊,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
在现实的穷困和所谓“家族复兴”的沉重期望面前,她所珍视的传承、原则、爷爷的遗训,
是多么的无力与苍白。第二章:精致的囚笼尽管林溪激烈反对,甚至以再次离家相威胁,
但《林氏酒经》还是在一个雨夜,被父亲亲手交给了陈煜派来的、穿着得体西装助理的手里。
父亲像是瞬间被抽走了脊梁骨,瘫在太师椅上,喃喃道:“溪溪,以后……就靠你了。
好好跟陈少学,他是有本事的人。”一周后,
林溪极不情愿地到宏盛集团旗下新成立的“林泉香”品牌事业部报到。
陈煜的办公室占据了顶层最好的位置,俯瞰全城。他本人比照片上更显年轻锐利,
穿着意大利定制西装,手腕上一块低调的百达翡丽,笑容得体,眼神却像精密的仪器,
在评估她的价值。“林**,欢迎。久仰林家‘酒香传女’的雅名,果然气质不凡。
”陈煜起身,与她握手,力道适中,时间恰好,“令尊的信任,我们宏盛非常珍视。请坐。
”他侃侃而谈,描绘着宏盛将如何投入巨资,改造生产线,
进行现代化品牌包装和全渠道营销,让“林泉香”重返唐宋荣光,甚至走向国际。
他的话语充满感染力,数据、蓝图、前景,听起来无懈可击。“当然,这一切的前提,
是基于林家独特的酿造技艺。”陈煜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林溪脸上,“林**是科班出身,
又深得家传,未来品牌的技术总监非你莫属。希望我们能精诚合作,将这份古老的匠心,
赋予它应有的商业价值和时代光芒。”他给她安排了独立的办公室,配了助理,
薪资是她在法国实习时的数倍。
工作内容看似核心——参与新生产线设计、产品口感调试、制定技术标准。但很快,
林溪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所有她提出的、基于传统工艺和《酒经》精髓的改良建议,
比如坚持特定节气投料、沿用部分手工工序、窖藏时间的底线等,在项目会议上,
总是被陈煜以“成本过高”、“效率不足”、“不符合标准化量产需求”为由,
温和却坚决地否决或大幅修改。取而代之的,
是宏盛从其他酒企挖来的工程师提出的、高度工业化、追求快速出品和利润最大化的方案。
陈煜总是笑着打圆场:“林总监的理念代表传统精髓,值得我们尊重。
但王工(宏盛的工程师)的方案更贴合市场现实。我们要在传统与现代之间找到平衡点嘛。
”所谓的“平衡”,往往是传统向工业化的彻底让步。林溪渐渐明白,陈煜要的,
根本不是什么“匠心传承”,
招牌的市场号召力和那本《酒经》里可能蕴含的、能用于商业宣传的“故事”和“神秘感”。
至于真正的酿造灵魂,在资本眼里,
不过是可以标准化、流水线化、甚至eventually(最终)被替代的技术参数。
她试图向父亲诉苦,父亲却在电话里劝她:“溪溪,要适应。陈少是大企业做派,讲究效益。
咱们的老办法慢,成本高,改改也好。只要酒还叫‘林泉香’,秘方还在咱们心里,就行了。
你别太固执,惹陈少不高兴。”家族的围城,
此刻变成了催促她妥协、规训她“识时务”的囚笼。
他们用“生存”、“大局”、“父亲的苦心”牢牢锁住她,
让她眼睁睁看着祖传的技艺被拆解、异化,却无力反抗。第三章:秘方的“新生”半年后,
全新的“林泉香·复兴”系列高调上市。广告铺天盖地,
主打“五代传承”、“古法秘方”、“时光窖藏”,宣传片拍得美轮美奂,充满了古典韵味。
林溪作为“非遗传承人”和“技术总监”,被迫站在镜头前,
笑容僵硬地讲述着“林家故事”和“匠心坚守”。酒瓶设计精美,价格不菲,
迅速通过宏盛的渠道铺满了各大高端商场和会所。
市场反响initially(起初)热烈,
很多消费者冲着老字号的情怀和宏盛的品牌力买单。但林溪在第一次品尝量产版成品时,
心就沉到了谷底。酒液色泽相近,香气却单薄了许多,入口缺乏那种层次丰富的醇厚与回甘,
只有直白的甜腻和工业酒精勾兑后难以掩饰的sharp(尖锐)感。
这根本就不是“林泉香”,这是一个披着林家外衣的、用工业化流水线快速催熟的怪物!
那本《酒经》里的智慧,被断章取义,只提取了最容易量化的部分,精髓尽失。
她拿着酒样冲进陈煜的办公室,将检测报告和她的品鉴笔记摔在他桌上。“陈总,
这就是你们‘复兴’的林泉香?香气成分人工添加超标,发酵周期严重缩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