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将周野从混沌中拉回。他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他本能地抬手遮挡,
输液管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醒了?别乱动。"护士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手术很成功,
你父母刚出去接电话。"周野眨了眨眼适应光线,胸口传来钝痛,
但比术前那种撕心裂肺的绞痛好太多。他看向墙上的电子钟:2023年9月15日,
下午3点22分。"高考..."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护士疑惑地看着他:"什么高考?
你都大四了。"她调整着输液速度,"周同学,虽然心脏瓣膜手术很成功,
但你也别急着考虑毕业的事。"周野猛地撑起身子,胸口传来尖锐的疼痛。
这不是他记忆中的时间点。他应该是在高考考场晕倒,被诊断为终末期心力衰竭,
然后..."沈昭呢?"他急切地问。护士一脸茫然:"谁?"病房门被推开,
一对中年夫妇快步走进来。是父母,但比记忆中年长许多,父亲鬓角已经斑白,
母亲眼角添了几道深深的皱纹。"小野!"母亲扑到床边,"你吓死妈妈了!
医生说手术中出现两次室颤..."周野怔怔地看着他们。这不是他记忆中的父母,
至少不是十八岁那年的父母。他们穿着考究的服装,父亲手上戴着他不认识的腕表,
母亲的无名指上多了一枚蓝宝石戒指。"我...多大了?"他艰难地问。
父亲皱眉看向护士:"麻醉还没完全消退?""22岁,儿子。"母亲抚摸他的额头,
"别担心,陈教授说了,休学一年不会影响你的毕业演出。"周野闭上眼,
闪过无数碎片:高中琴房、高考考场、医院的消毒水味、沈昭哭泣的脸...以及最后时刻,
心电监护仪上那条无情的直线。"我需要镜子。"他突然说。母亲从包里递来化妆镜。
镜中的面孔成熟了许多,下巴上有未刮的胡茬,眼下是长期失眠的青黑,
但确实是他——只是不再是那个十八岁的少年。当父母出去与医生交谈时,
周野挣扎着下了床。他的病历挂在床尾:周野,22岁,中央音乐学院钢琴系四年级,
先天性心脏病术后。抽屉里有他的随身物品:学生证、手机、钱包。他颤抖着打开钱包,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他独自站在音乐学院门口,身边空无一人。没有沈昭。
出院后的第三周,周野终于被允许回学校。他站在中央音乐学院的大门前,
熟悉的建筑却带给他强烈的违和感。"周野!"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跑过来,"你终于回来了!
陈教授问了你三次了。"周野搜索记忆,勉强想起这是同系的张明。"陈教授?
""陈墨教授啊!"张明像看怪物一样看他,"你的导师!你不会连这个都忘了吧?
"琴房里,陈墨教授正在指导一个学生。这位六十多岁的钢琴家抬头看见周野,
严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关切。"能活过来算你命大。"陈教授挥手让其他学生离开,
"让我听听,躺了两个月,手指有没有生锈。"周野坐在钢琴前,手指悬在琴键上方。
一段旋律自然而然地浮现——《梦中的婚礼》,他和沈昭第一次合奏的曲子。琴声响起时,
陈教授的表情变了。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老人久久没有说话。"这不是我教你的风格。
"陈教授最终开口,"但里面有...别的东西。你恋爱了?
"周野的心脏猛地一跳:"您认识一个叫沈昭的学生吗?""沈昭?"陈教授皱眉,"没有。
如果是其他系的,可以去教务处查。"周野摇头:"她应该...很擅长钢琴。
""钢琴系没有这个人。"陈教授肯定地说,"不过你弹的这首...第二乐章的处理方式,
倒是让我想起二十年前的一个学生。"周野急切地抬头:"谁?""不重要,
她已经不弹琴了。"陈教授转移话题,"下个月有个中日韩青年音乐家交流赛,我推荐了你。
"离开琴房,周野径直去了教务处。
查询结果显示:中央音乐学院近十年没有一个叫沈昭的学生。傍晚,
周野鬼使神差地来到旧琴房——那间他和沈昭高中时常去的琴房。推开门,
灰尘在夕阳中飞舞。钢琴上积了厚厚一层灰,显然很久没人使用。他打开琴凳,
里面空空如也。但在最深处,他摸到一个硬物——一本被遗弃的乐谱笔记。翻开第一页,
周野的呼吸停滞了。那是沈昭的字迹。《昭》的初稿,和他们一起改编的《卡农》钢琴版,
还有...一页日记:"今天和周野在琴房待到很晚,他教我弹《梦中的婚礼》。
他的手真好看,弹琴时..."字迹在这里中断,而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周野疯狂地翻动页面,发现所有与沈昭相关的内容都在消失。当他翻回第一页时,
"昭"字已经只剩一半。交流赛的准备占据了大部时间。周野每天练琴八小时,
试图用音乐麻痹自己。但每当弹到深情处,
他的手指会自动弹出一些不属于乐谱的音符——那是他和沈昭一起创作的小改动。
"你最近的状态很特别。"陈教授在某次指导时说,"技术上不算完美,
但情感表达...像是经历过一生沧桑的老年人。"周野勉强笑笑。他确实活过两世,
只是没人会相信。比赛前一天夜里,周野在琴房加练。弹到一半,他感觉有人站在门外。
透过玻璃,他看到一张陌生的女性面孔——二十岁左右,穿着隔壁作曲系的系服。"打扰了。
"女孩推门进来,"我是林雨,作曲系研究生。你的第二乐章...很特别。"周野点点头,
继续弹琴。这个林雨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他确定前世没见过她。"那段转调,
"林雨指着乐谱,"理论上不该那么处理,但听起来却出奇地合适。就像...本该如此。
"周野的手指停在琴键上:"你也这么觉得?""不只是这个。"林雨坐下来,
自然地翻开他的乐谱本,"你的所有作品都有种奇怪的'既视感',好像它们早就存在,
只是被你回忆起来而已。"周野的心跳加速。他仔细观察这个女孩:及肩的黑发,
锐利的眼神,右手食指上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茧。不是沈昭,但似乎能理解他的音乐。
"你相信平行世界吗?"他突然问。林雨笑了:"我相信音乐能连接不同维度的灵魂。
"那晚他们聊到很晚。周野没有提沈昭,但当他弹奏《昭》的片段时,
林雨的表情变得异常专注。"这段旋律..."她皱眉,"我好像在哪里听过。"比赛当天,
周野发挥出色。当他弹奏自创曲目时,观众席上的林雨突然站起来,脸色煞白。演出结束后,
她在后台拦住周野:"那首曲子!我在梦里听过!一个女孩弹给我听的,
她说...说这是她和最爱的人写的!"周野抓住她的肩膀:"那个女孩长什么样?
""记不清了..."林雨痛苦地按住太阳穴,
"只记得她弹琴时戴着一个音符形状的项链..."周野如遭雷击。
那是他送给沈昭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当晚,周野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中,
他看到一个光点逐渐扩大,形成一条发光的通道。通道另一端,沈昭坐在钢琴前,
弹奏着他们的曲子。她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眼睛红肿像是哭过很久。"昭昭!"周野大喊,
但声音似乎传不过去。沈昭突然停下,疑惑地环顾四周。"周野?"她轻声问。
通道开始不稳定,光点忽明忽暗。周野拼命向前伸手,却怎么也碰不到她。
就在通道即将消失的瞬间,沈昭的项链突然发出耀眼的蓝光,两端的空间暂时稳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