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桥头初遇我是姜绾歌,出生在江南的一个小村落。爹娘皆是寻常百姓,
靠着为地方官老爷耕田种地,卖苦力,以换取粮食为生。从我记事起,娘亲会在夜晚,
点着那盏散发这微弱光芒的荏油灯,缝补一些粗布麻衣,卖给村子里的邻居,换取几个铜钱,
以补贴家用。这种粗茶淡饭的日子,我生活了十年。后来,我慢慢长大了,
也学着娘亲的样子,洗衣,做饭,打柴;也会在娘亲缝衣时,拿起绣针,学着母亲,
一针一线地与母亲一起缝补同一件布衣。我也有自己儿时的玩伴,他名唤宋淮之。
我至今仍记得与他的相遇。那天酉时,我在河畔洗衣,恰逢私塾散学,而这里,
是私塾到村落的必经之路。他们或独自而行,或三五结伴,从桥头上走过。
我本在桥头下低着头洗爹娘的衣裳,可听着他们传来的欢声笑语,却也会时不时的抬头,
放眼望去,皆是同我年岁相当的男童。“哈哈,夫子今日夸奖我了,说我字写的端正。
”“夫子今天授的内容你明白什么意思了吗?”“哎呀,我忘啦,不过我在书上写批注了,
回去拿给你看。”“得把内容背住,明日夫子定然会抽人背诵的。
”“……”看着他们每天能去私塾念书,识文断字,我脸上不禁露出羡慕的目光。可,
我是女童,不能去私塾念书。想到这里,思绪又回到了现实,低头继续清洗手中的衣物。
“唔!”好疼,被石子砸伤的额头瞬间变得青紫起来,我摸着受伤的额头,抬眼望去,
便见几个与我年岁相差无几的男童站立在桥头,戏谑的望着我。他们见我不哭,
仍捡起地上的石子扔向我。“看什么看!”为首的男童发话,“打的就是你!”“咿呀,
真可怜,一个人在这里!”我看着他们,原来,识过字的人竟这般蛮横?或许,
上私塾也没什么好的。“住手!”我闻声望去,桥头下的一位身着灰色布衣,手持书卷,
他制止了同窗对我的坏行径。“你们怎可随意欺辱他人?”,他右手举起手中的书卷,
接着道:“《礼记·中庸》有言:在上位,不凌下;在下位,不援上。正己而不求于人,
则无怨。这是夫子前日才授与我们的内容,你们怎么做,就不怕我明日去学堂告诉夫子?
说你们将夫子的教导与提醒都忘的一干二净?”桥头上的几个人听见他提起夫子,脸色骤变,
畏惧的神色浮现在脸上,愤愤不平的走掉了。见他们离开,他朝我作揖礼(拱手礼),
我那时不知道,作为女子,我也应该回拜礼的。我就呆呆的站在那里,
听着他说:“姑娘受惊了,小生姓宋,名卿礼。”2识字之约这便是我们的初遇。后来,
我在桥头下洗衣时,总能见到他从桥头上走过,伴着满天赤焰的晚霞与夕阳,
将他离去背影拉的很长,很长……那天,我午时就去桥头洗完爹娘的衣裳,
算着他放学的时辰,带上我亲手煮好的红薯,在他必经的小巷子里等他。“嘿!
”见我从巷子里跳出来,他似乎真的被我吓到了,脸上带着笑容与惊讶。
“你…你怎么…”见他欲言又止。“我爹娘今日没有脏衣服。”我明白了他想问的问题。
“原来…原来是这样。”他望着我,“那你……”“我是来这里专门等你的,
”我从自己带的包里出两个大大的红薯,“这是我家的红薯,你尝尝。”他见此,
连忙摆了摆手,“这…不可…《列子》有言:无功不受禄,无德不受宠。你还是拿回去吧。
”我看着他不愿接受我的好意,我心想着,难道自己心中的小九九不能实现了么?
我还是缓缓将手中的红薯递到他面前,轻声开口说道:“你可以教我识字吗?
”我怕他再次拒绝,“我不会耽误你很久时间的,每天半个时辰,或者一刻钟也可以,
我会每天给你送好吃的,我还可以给你洗衣服。”说完,不等他回复,我便急匆匆地离开。
天色渐晚,等我赶回家时,爹娘已经劳作回来,爹爹收拾着农具,
母亲则在一旁捻下今日捡来的稻米。“爹,娘!”我向他们奔去。“哎呦,昭昭回来啦!
"娘亲见我归来,停下了手中的活。"怎么这么晚才回家,晚上外面很危险,
以后可不许回来这么晚了!"“娘亲,我知道啦。”我拉起娘亲的粗糙又布满老茧的手,
“娘亲,我们吃饭吧。”“好,我的昭昭饿啦,我们去吃饭。”看着远在我们后面的爹爹,
我还是忍不住与娘亲分享今日的喜悦,“娘亲,我今日交了一个好朋友。”"哦?
那他叫什么呀?"“他叫宋卿礼,他可好了……他……”此后,便如同我与他约定的那般,
我送他我认为最好的吃食,他教我认字。伴着落霞与孤鹜,在桥头的沙滩下,
我们手持柳树枝条,我跟着他手舞动的姿态,写下我不认识的一个个文字。
我觉得真文字的力量好神奇,它能表达我心中的所思所想。河面波光粼粼,
夕阳与新月一同倒映在水中,我蹲在他身旁,抬眼望着他认真地写下诗词,
心中觉得惬意极了。“哎,卿礼,你读书这么用功,将来可是要做官呀?”我问道。
听到我说的话,他停下了书写的动作停了下来,他抬眼望着远方,“少年当有鸿鹄志,
当骑骏马踏平川!夫子说了,读书识字,当去参加科举,实现自己的抱负,如此,
才不枉虚度这一生。”卿礼的眼神是那样坚定,炽热,我望着充满生机与活力的他,
心中也陷入了沉思……我想了很久,站起来,望着他的眼睛,问道:“那我呢?
我若向你一般,用功读书,可否入科举?不虚度这一生?”他似是觉得惊讶,
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我。“昭昭,你不用的,科举男子的事。”他回道。“那何事是女子的事?
”我接着问道。“这,这……”我见卿礼欲言又止,心中了然,“原来,连你也不知道呀。
”“也罢,现在天色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我一边朝家的方向奔去,一边朝宋卿礼挥手,
“明日见!”3珠钗定情“我…只是不知该如何对你言语……”宋卿礼在姜绾歌走后,
似低语了这一句,只是她渐渐走远了,听不到了,伴随着一阵风吹过的,
这一声低语也被风吞噬,消失在夜风中,再也听不见了……时光匆匆,年华易逝。
这样宁静、美好而又幸福的生活转眼间已过了五载。而我,也从一位女孩成长了一位女子。
在江南,官家**及笄时都是要办及笄礼的,而我,却是迎来自己的订婚礼,
是隔壁村落的一户人家。那天,我刚回到家中,便听见爹娘与别人谈论着什么,
欢声笑语从屋中传来。只一眼,我便瞧见了宋卿礼,他脸颊微红,见我盯着他,
他羞怯的扭头,避开我的视线。我起初还觉得惊讶,直到娘亲把我带进闺房。“娘亲,
今日是怎么回事?”我有些不安,心里想着,莫不是我贿赂宋卿礼,
让他教我识字的事情被发现了,今日上门来不会是来算账的吧?娘亲欣慰地望着我,
一手抚摸我的秀发,“昭昭长大了,该嫁人了……”“娘亲……”我对视着娘亲的眼神,
哽咽地问道:“娘亲可是嫌我了?”“莫要胡说!”娘亲抱着我,“昭昭,我与爹都知晓,
你与那宋家小子来往密切,虽说他家境不好,只有身子不好的母亲,
家中又无叔伯与兄弟帮衬。但他到底是个读书人,会识字,倘若来年能中个秀才,你嫁与他,
想必日子会过得好些。”“娘亲……我明白……”我明白,爹娘都是为我的将来考虑。
父母之爱子,则为计之深远。傍晚,送别宋卿礼时,我问他:“提亲之事,
是你还是你母亲的意思?”他有些急促,急忙回答道,“这自然是我的意思,
也是家母的意思。”见我不回答,他又解释,“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苦的,待明年童试,
我中了秀才之后,再娶你过门。”我见他这样子,噗嗤一笑。才反应过来,我在戏弄他。
我转过身往家的方向走,回头时发现他还伫立在原地。我冲他回到,“我等你,小秀才。
”朝他挥了挥手,回家去了。此后,因他要准备明年的童试,我便没再打扰他了。
而这五年,我也会识字写字了,虽说不能像宋卿礼那样出口成诗。但这对我而言,
已经足够了。今年的时间过得这样的快,转眼间,便到了年底。从今晨开始,大雪便下不停,
下到夜晚还没有要停的意思。今晚过年,是阖家团圆相聚的日子,吃过丰盛的晚饭后。
我穿着母亲为我织的大棉衣站在庭院,欣赏着漫天的大雪。在我低头时,
看见了站在院门口的宋卿礼,他向我跑来。“你怎么来了?伯母的病可好些了?”我问道。
前两天,因为天气寒冷,伯母生病了,我还特地带了草药去拜望她。听母亲说,
伯母近几年来体弱多病,大多数时候都是卧病在床。他已经冻着霜红的脸颊,气喘吁吁说道,
“我娘今日身体好些了,她刚吃了药,已经睡下了。”说完,
他从自己的胸襟中掏出用用粗布包着的东西,递给我。“给你的,打开看看。
”他望着我我接过他手中的物件,在掌心中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支珠钗。钗头紫藤花开,
清新雅致,钗身镶嵌珍珠,美丽极了。我拿起这支钗子,细细端详,望着他,
“这钗子必定很贵吧?”宋卿礼微笑地望着我,“还好”我将钗子塞给了他,“我不要,
你拿去换钱,补贴家用。”他握住我的手,说道,“这钗子你必定得收下。
”我凝视着他那双温柔又真挚的眼神,心想,或许,他真的值得我托付一生,“好。
”我郑重地应了下来。漫天风雪,卿礼亲手为我戴上那只珠钗,我轻轻地抱住他,
靠在他怀中,温暖极了,我此刻觉得,他的怀抱能为我抵挡住这夜的寒冬。“昭昭,
再过一月,便是我二十岁生辰,我请夫子为我赐了字。”卿礼的话传入我耳中,“淮之,
你觉得这个字可好?”这不禁让我想起书有“河汉江淮,言之有理”一词,
夫子真真是看好卿礼的。“昭昭,年关过后,我可能得忙上好一阵子,不能再见你了,
我想听你唤我一声‘淮之’,当做我的及冠礼了。”“好。”我将他抱的更紧了,
不停地唤着:“淮之,淮之……”4珠钗遗恨我们都以为未来的生活近在眼前,却未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