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会那点破事,像滴进水里的墨,很快在圈子里晕染开来。
林薇汇报说,现在外面传什么的都有。有说她苏娅妃小人得志,回来显摆的;有猜她背后靠山硬得很,准备回来洗牌的;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已经开始下注,赌她和江家、苏家谁能笑到最后。
苏娅妃听着,脸上没什么波澜。她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那些高楼大厦亮得晃眼,却透着一股子冰冷的陌生感。
这城市,早就不是她记忆里的样子了。
“妃姐,回酒店吗?”林薇问。
苏娅妃沉默了几秒,忽然开口:“不,去个地方。”
“去哪儿?”
“老宅。”
林薇愣了一下,从后视镜里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没多问,只是默默调整了导航路线。
车子驶离繁华的市中心,开向城西。那边的建筑渐渐低矮、陈旧起来,带着些年头感。苏娅妃靠着车窗,看着那些熟悉的街角、老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攥紧。
越靠近,呼吸越是不畅。
终于,车子在一片被高大围墙圈起来的区域外围停下。铁艺大门紧闭,上面挂着沉重的锁链,贴着早已泛白的封条。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那栋灰扑扑的、带着明显民国风格的三层小楼,孤零零地立在荒草丛生的院子里。窗户大多破了,黑洞洞的,像没了眼珠的骷髅。
昔日门庭若市的苏家老宅,如今只剩下死寂和破败。
“你在外面等我。”苏娅妃推门下车,声音有些发哑。
夜风带着凉意,吹得荒草簌簌作响。她独自走到大门前,手指触碰那冰冷生锈的铁链,指尖微微发抖。
就是这里。
五年前那个晚上,也是这么冷。雨下得很大,砸在脸上生疼。她被人几乎是拖着扔出这道门,身后是江浩宇冰冷的眼神和三叔苏伯明“痛心疾首”的叹息。父亲的病危通知,公司的巨变,所有人的背叛,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个晚上砸向她。
她记得自己跪在雨地里,拼命拍打着这扇门,求他们让她进去见父亲最后一面。回应她的,只有无情的落锁声。
那种彻骨的寒冷和绝望,比这秋夜的寒风更刺骨。
苏娅妃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从那些几乎要将她溺毙的回忆里挣脱出来。恨意像毒藤一样缠绕上来,但她很快把它压了下去。恨需要力量,而她现在的每一分力量,都要用在刀刃上。
她绕着围墙,走到记忆里一处相对低矮隐蔽的地方。儿时调皮,她常从这里偷偷爬出去。试了试,借着力,还算利落地翻了进去。
院子里杂草都快齐腰深了,碎石小径被掩盖得几乎看不见。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高跟鞋陷进泥里,她也懒得管。
走到小楼的正门前,那扇厚重的、曾经光可鉴人的柚木门,如今布满灰尘和蛛网。她伸出手,想去推,却又停在半空。
近乡情怯?
不,是近“地狱”情怯。这里对她而言,早已不是家,而是炼狱的入口。
就在她犹豫的当口,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警惕又苍老的喝问:“谁?!谁在那里!”
苏娅妃猛地回头。
月光下,一个佝偻着背、手里还提着个老旧手电筒的老人,正颤巍巍地站在不远处,警惕地盯着她。
是陈伯。
老宅的老管家,看着她长大的陈伯。
他老了太多太多。头发全白了,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背也驼得厉害。只有那双眼睛,在看清她脸的瞬间,从警惕变成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然后是浑浊的泪水。
“小…**?”陈伯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电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
他踉跄着往前几步,几乎要摔倒。
苏娅妃赶紧上前扶住他。老人枯瘦的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力气大得惊人。
“陈伯,是我。”苏娅妃的声音也哽了一下,“我回来了。”
“回来了…好,回来好啊!”陈伯老泪纵横,语无伦次,“他们都说你不会回来了…说你在外面…我不信!我一直不信!”
他拉着苏娅妃,像是怕她下一秒就消失一样,絮絮叨叨地说着:“我隔段时间就偷偷过来看看,除除草,虽然…虽然也没什么好守的了…但我总想着,万一呢,万一**你哪天回来了…”
苏娅妃扶着他,心里酸涩得厉害。这五年,她众叛亲离,没想到最后守在这里的,竟是这个无亲无故的老人。
陈伯抹了把眼泪,忽然想起什么,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你跟我来。”
他带着苏娅妃,绕到小楼后面,在一处看似废弃的狗屋后面,摸索了半天,竟然掏出了一把小钥匙。他用钥匙打开了旁边一个极其隐蔽的、类似工具房的小木门。
里面堆满了杂物,散发着霉味。陈伯挪开几个破箱子,从最底下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木盒子。
“**,这是…这是夫人走后,我偷偷藏起来的一些东西。”陈伯把盒子递给她,声音压得更低,“老爷病倒前,好像预感到了什么,私下跟我说,要是家里出了大变故,无论如何要保住这个盒子,交给您。”
苏娅妃的心猛地一跳。母亲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