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十分钟,广播员播送了一篇标题为《坚决打击破坏团结的造谣歪风》的文章。
广播员以激昂有力的声音,号召“我们长风厂全体职工要坚决响应大首长‘团结——批评——团结’的指示,以‘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气势,把造谣歪风彻底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团结是革命胜利的根本保证,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保卫大首长的革命路线,才能在建设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上昂首阔步,奋勇向前!”
事情到这告一段落,扯上意识形态,没有人敢再随意乱说。
林家人又回到走出门人人笑脸相迎的日子。
相亲这天,林纫芝一大早起来收拾自己。趁着这个机会,也好好打理下原主的衣柜。
林纫芝发现这些衣服意料之外的好看。原以为这个时代大多是灰色绿色蓝色的,少有彩色的衣服。
即使供销社和百货商店有卖,那个价格也让人望而却步,只有极少部分人买得起。
而原主家境优渥,又是个爱美的。俞纹心很舍得花钱打扮女儿。看到漂亮衣服就想买给她,抢到好布料还会乐此不疲地给女儿做衣服。
除此之外,有些是姑姑从南方寄来的,还有些是奶奶和伯母在沪一百买的。
作为未来的国际大都市,哪怕在现在这个时代,沪市人还是保持着穿着讲究的作风。即使没办法每天换衬衫,也要研究出衬衫领来,一天一换。
林纫芝挑选了一条红格子的方领布拉吉,裙长到小腿肚,裙摆是a字,腰身微微收紧。
她把头发分到两边,给自己编了两个麻花辫,扎好后又轻轻扯开,整体看起来多了几分慵懒。
看到打扮后愈发娇俏的女儿,林家父母晃了晃神。
“哎呀,我闺女就是漂亮,随你妈妈。”林振邦乐呵呵道。
俞纹心甚至说要陪着一起去,被林纫芝劝住了。
“妈妈,哪有相亲时带父母的呀。而且我们不是和介绍人说好了嘛,只我们两人单独见面。”
俞纹心听了觉得有道理,她在场的话,小年轻说话也不方便,只能遗憾放弃。
——
林纫芝习惯性早到一点,到国营饭店时是十一点十五分,约的是十一点半,程明远还没来。
借着等待的时间,林纫芝细细观察这个时代的国营饭店。
招牌挂在大门正中间,上面刻画着红底白色的“人民饭店”四个大字。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主席头像,两边贴着的标语分别写着:厉行节约和反对浪费。
内部面积不大,大堂内摆着八张木质方桌,柜台在大堂的左侧,玻璃柜台隔开了顾客与服务员,旁边的黑板上写着今日菜色。
在林纫芝好奇观察四周时,殊不知自己也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接近饭点,人逐渐多了起来。不约而同的,进店的人第一眼都会被林纫芝的脸吸引。
她看了下手表,已经到约定时间了,程明远还没来。
看到服务员大婶又朝自己看来,眼神逐渐不耐烦。林纫芝走到柜台前,点了两份猪肉饺子。
又过了十几分钟,她已经耐心耗尽,打算打包饭菜离开了。
这时,程明远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大门口,后面跟着不紧不慢走路的程母。
“林同志,实在不好意思啊,刚刚出门有事耽搁了会。”程明远看到林纫芝,眼里闪过惊艳。
还不待林纫芝回答,程母挤开儿子,径直坐在林纫芝对面。
她眼角下垂瞥了瞥桌上的饺子,上下打量着林纫芝。
“小林是吧,阿姨丑话说在前头。你之前那事闹得难看,就算澄清了,但名声也坏了。到时你就把工作给秀秀,当做你给我家的补偿,虽然少了点,吃点亏我也认了。
我家明远在教育局工作,前途无量。我们家娶媳妇也不图你挣得那几块钱,就图个贤惠本分。你只要在家洗衣做饭就行了。
我可听说你妈还在当什么主任。俗话说男主外女主内,我们女人就得安心在家相夫教子,给他们男人提供稳定的大后方,在外面抛头露面像什么样,你可不能学你妈。”
听完对面噼里啪啦一大串,林纫芝收起笑容。
“阿姨这话说得真有意思。警局和厂里都澄清了,阿姨却还是自说自话,莫不是你比公安还权威?
伟人说‘妇女能顶半边天’,你却在这里嫌弃女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对伟人的话有异议呢。
倒是你儿子在教育局当办事员,每月工资比我还少十几元,怎么没见你让他辞职回家洗衣做饭?”
“你!”程母感觉被冒犯了,面色涨红。
“你别给我扣大帽子,女人肚子争气比什么都强!我就把话撂这了,你想进我们家,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先去**工作,啥时候生出儿子来,啥时候再跟我谈别的!”
程明远满脸的不知所措,喉结上下滚动,嗫嚅道:“林同志,我妈她……”
“明远!”程母提高音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儿子。
她喝了口水,缓了缓语气,“你也别怪阿姨说话直,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小家着想。你看你家只有你一个孩子,我们明远娶了你还得给你父母养老。
如果真成了一家人,你的工作给秀秀不也是肉烂在自家锅里嘛?到时候你爸把资源用来帮衬明远,不至于后继无人。
你呢,就生个儿子,还可以让你妈早点退休,带带外孙享享福。这不阖家欢喜吗?”
“妈,你别再说了!”程明远一脸难堪,脸色涨得通红。
“闭嘴,我这都是为了谁?!”
程母呵斥儿子,“你这还没娶媳妇呢,就已经忘了娘了,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林纫芝笑意盈盈地看着母子俩打擂台,等他们停下来了,抬高音量。
“不知道的还以为程主任不管后勤,而是管财务呢,你们家这算盘打得真精啊。
想要我家的人脉资源,又想把我当免费保姆。想要我妈出钱出力带孩子,又嫌弃我父母是累赘。
嫁过去还得倒贴份工作给小姑子,旧社会地主老爷都没你家这么会剥削!既要又要还要,占尽好处,还一副我家高攀的嘴脸,真是让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