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钢铁巨兽的哀鸣“信天翁”号像颗被巨人弹掉的石子,在无边的黑暗中剧烈翻滚、颠簸。
警报!尖锐得能刺穿耳膜的蜂鸣声撕裂了驾驶舱内原本规律的低鸣。
猩红的光在狭小的空间里疯狂闪烁,每一次明灭都粗暴地打在李锐那张瞬间褪去血色的脸上。
他死死抓住主控台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整个人几乎被巨大的惯性甩离座椅。“操!
怎么回事?!”工程师老赵的怒吼在警报间隙里炸开,
他魁梧的身体像袋土豆般被狠狠掼在冰冷的合金舱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深度……深度在疯狂增加!”实习生小杨的声音完全变了调,尖锐得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鸟。
他整个人趴在深度计显示屏前,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
屏幕上那代表深度的数字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跳动,
00米…11500米…12000米…数字每一次刷新都狠狠撞击着舱内所有人的心脏,
碾碎他们固有的认知极限。马里亚纳海沟,地球的终极深渊,
正以吞噬的姿态将他们疯狂下拉。“引擎!引擎全功率反推!给我顶住!”李锐的声音嘶哑,
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凶狠。他像一头受伤的狮子,额头青筋暴跳,
双手在控制面板上带出残影,输入着最高权限的紧急指令。汗水瞬间浸湿了他的鬓角。
“反推无效!所有动力输出……被锁死了!像……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卡死了!
”老赵的声音第一次透出真正的恐惧,粗粝的嗓音在颤抖。他挣扎着扑到引擎控制台,
手指疯狂地敲击、扳动,但那显示引擎状态的指示灯固执地闪烁着代表失效的刺眼红光。
巨大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声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那是“信天翁”号坚固钛合金外壳在无法想象的外界压力下发出的垂死哀鸣。“外部监视器!
快!调出来!看看外面是什么鬼东西!”李锐的吼声压过了金属的**。主屏幕猛地亮起,
取代了刺目的警报红光。画面剧烈抖动、旋转,被浑浊的、翻滚的沉积物搅得一片模糊。
但就在这令人晕眩的混乱中,一些无法忽视的东西强行闯入了他们的视野。那不是岩石。
深黑色的、覆盖着厚厚粘稠泥浆的……活物组织!它们如同远古巨兽的肠道内壁,
布满了令人作呕的、不断搏动的粗大脉络和粘滑的褶皱,
死死地、贪婪地吸附在“信天翁”号的外壳上。探测器外部灯光仅能照亮极小范围,
微弱的光晕下,这些覆盖了整片海沟岩壁的庞然活体正以一种缓慢而不可抗拒的力量,
将他们的钢铁堡垒拖向那永恒的黑暗之胃。“老天爷……”老赵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这……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蠕动、搏动的巨大脉络,
仿佛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景象。“我们……我们被它抓住了?”小杨的声音带着哭腔,
身体筛糠般抖着,目光死死黏在屏幕上那噩梦般的景象。“不是抓住,
”海洋生物学家林娜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像一把手术刀切开了舱内凝固的恐慌。
她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主屏幕前,脸色惨白如纸,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搏动的脉络和粘稠的组织表面,
瞳孔因极度的震惊和某种冰冷的领悟而收缩,“是被吞下去了。”驾驶舱内死寂。
只有探测器外壳在恐怖压力下发出的、越来越清晰的“嘎吱”**,
以及外部监视器传来的、那巨大生物组织在深海重压下缓慢而有力的搏动声。
那声音低沉、粘腻,带着一种原始的生命节律,穿透厚重的合金舱壁,
敲打在每一个人的神经末梢上。深渊,张开了它的巨口。
2活体深渊的脉搏“信天翁”号持续下沉,被那粘滑、搏动的活体组织包裹着、拖拽着,
坠向连光线都放弃抵抗的绝对黑暗。舱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铅块,
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金属摩擦的腥气和无望的沉重。
主屏幕上的深度读数已经变成了一个令人麻木的、触目惊心的数字:13278米。
探测器外部灯光在极限水压下苟延残喘,投射出的光晕如同风中残烛,
在粘稠的黑暗和不断滚落的沉积物泥浆中艰难地摇曳,勉强勾勒出外部那噩梦般的景象。
探测器外壳发出的**声变了调。不再是单纯的金属挤压,
头皮发麻的噪音——一种细微的、持续的、如同无数细小虫豸在疯狂啃噬金属的“沙沙”声。
这声音无处不在,贴着舱壁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听见了吗?那声音!”小杨猛地抱住头,
蜷缩在座椅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它们在……在吃我们?!”老赵脸色铁青,
一言不发地扑到靠近舷窗的一个内嵌式结构分析仪屏幕前。屏幕上的图像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代表“信天翁”号外壳的蓝色三维模型上,接触外部活体组织的区域,
正迅速地被一片刺目的、不断蠕动的猩红所覆盖、渗透。
警报文字冷酷地闪烁着:【外部结构异常侵蚀!材质分子键正在断裂!
未知生物活性物质渗透中!】“妈的!它们在腐蚀外壳!”老赵一拳砸在分析仪外壳上,
金属发出沉闷的回响,“渗透速度……指数级上升!这样下去,
外壳撑不到……撑不到一个小时!”他粗重地喘息着,眼睛布满血丝。“侵蚀源是什么?
分析成分!”李锐的声音紧绷如弓弦,目光死死盯着那片蔓延的猩红。
林娜已经坐到了生物分析仪前,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复杂的分子结构图和不断跳动的生物活性数据瀑布般冲刷着屏幕。
她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细线,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打败认知的惊骇。
“无法……无法匹配任何已知地球生物数据库!”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结构……极端复杂!具有高度智能的……自组织性和适应性!
它们……它们不是简单的腐蚀,是……是同化!它们在分析我们的外壳成分,
分泌出针对性的酶和……和某种类似纳米级的工程结构!它们在主动改造我们的外壳,
把它变成……变成它们自己的一部分!”“同化?”李瑞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是说,
这鬼东西想把‘信天翁’活活变成它肚子里的一块肉?!”“不止是外壳!”林娜猛地抬头,
眼中闪烁着科学工作者濒临疯狂边缘的光芒,但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看能量读数!
我们反应堆输出的能量……有一部分……被外部组织吸收了!它们在窃取我们的能源!
还有……传感器!外部传感器传回的数据流里……混杂了奇怪的、规律性的低频脉冲信号!
像是……某种信息交换!它们……它们有意识地在做这些事!”她的话像一盆冰水,
浇灭了所有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有意识?这他妈是活的……而且有脑子的?!
”老赵的声音拔高,充满了荒谬感和极致的寒意。仿佛为了印证林娜的推断,
主屏幕上剧烈抖动的外部画面猛地一滞。浑浊的泥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些许。
在探测器灯光惨淡的照耀下,一片吸附在舷窗附近的巨大活体组织清晰地显露出来。
那覆盖着粘液和泥浆的表面,猛地……睁开了!那不是眼睛。
那是一个直径超过一米的、深邃的、仿佛由凝固的黑暗本身构成的孔洞。
孔洞边缘是不断蠕动、分泌着粘稠亮绿色液体的肉质褶皱。孔洞深处,没有任何反光,
只有一种纯粹的、能将灵魂都吸走的虚无感。它“凝视”着舷窗,凝视着舷窗后面的人类。
“啊——!”小杨发出一声短促尖锐到破音的惨叫,整个人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疯狂地向后缩,撞在冰冷的舱壁上,身体抖得像一片狂风中的落叶。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牙齿咯咯作响,连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李锐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他强迫自己与那个深不见底的“孔洞”对视。
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又仿佛包含了宇宙诞生之初的冰冷恶意。这不是捕食者的眼睛,
更像是……深渊本身投来的一瞥。“它在……看我们。”李瑞的声音低沉沙哑,
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音。那不是疑问,是冰冷的确信。
那巨大的“孔洞”在舷窗外“凝视”了几秒钟,粘稠的亮绿色分泌物如同眼泪般从边缘渗出,
融入黑暗的海水。接着,周围的活体组织一阵蠕动,更多的沉积物泥浆翻滚着覆盖上来,
重新将它掩埋。外部画面再次陷入浑浊和抖动。但那双“眼睛”带来的冰冷凝视感,
却如同烙印般深深烫在了每个人的灵魂深处。船舱内,
只剩下探测器外壳被持续啃噬的“沙沙”声,能量被汲取时反应堆发出的低沉悲鸣,
以及四个人粗重、压抑、充满绝望的喘息。深渊,不仅活着,而且……在观察它的猎物。
3舱壁的獠牙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被拉长成一场酷刑。
深度计的数字冷酷地爬升着:14602米。
探测器外部灯光在极致的水压和活体组织分泌的粘稠物质包裹下,亮度已经衰弱到如同鬼火,
只能勉强在舷窗外映出几寸模糊、蠕动的黑影。那无处不在的啃噬声越来越清晰,
越来越密集,像无数饥饿的嘴在同时撕咬着“信天翁”号的骨骼。
能量被汲取的警报声变成了背景里持续不断的哀鸣。绝望像藤蔓般缠绕上来,
勒得人喘不过气。小杨蜷在角落的阴影里,眼神空洞,身体间歇性地抽搐,
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林娜紧咬着下唇,脸色白得透明,
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生物分析仪的边缘,屏幕上复杂的数据流映在她失焦的瞳孔里。
老赵像一头困在笼中的暴怒公牛,在狭窄的通道里来回踱步,
每一次沉重的脚步都让地板微微震颤。“不能坐以待毙!”李锐的声音嘶哑,
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眼中布满血丝,像燃着两簇即将熄灭的火焰。“一定有弱点!
林博士,分析它的能量节点!老赵,检查所有内部结构,尤其是被侵蚀区域对应的内壁!
找出它最薄弱的点!小杨!”他提高音量,试图唤回实习生的神志,“打起精神!
准备手动操控机械臂!我们要撕开一条路!”这命令像一根针,短暂地刺破了绝望的气球。
老赵猛地停下脚步,低吼一声:“对!老子就不信啃不动这鬼东西!”他抄起工具包,
大步走向探测器尾部区域,那里是外部侵蚀最严重的地方。沉重的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
林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重新飞舞起来,
试图从海量的混乱数据中捕捉那生物组织的能量核心信号。
小杨被李锐严厉的语气惊得一哆嗦,茫然地抬起头,眼神里还残留着恐惧,
但身体下意识地坐直了些,手颤抖着伸向机械臂的操控杆。就在这时——“滋啦——!
”一声尖锐刺耳、如同强酸泼在金属上的声音猛地从探测器尾部方向传来!紧接着,
是老赵一声变了调的、充满痛苦和惊骇的怒吼:“操!什么东西?!”“老赵?!
”李锐心脏骤停,猛地扭头看向尾部通道的方向。监控屏幕瞬间切换。
画面剧烈晃动了几下才稳定下来。只见尾部狭窄的设备检修通道内,
老赵庞大的身躯正踉跄后退,背靠着冰冷的舱壁,脸色煞白,一只手臂高高举起,
手中紧握着一把高功率切割焊枪。焊枪的枪头正喷射着刺目的蓝白色电弧!而他对面,
原本光滑的钛合金内舱壁……活了!那片靠近严重侵蚀区的舱壁,
此刻如同融化的蜡油般鼓起、蠕动,表面覆盖了一层湿滑、闪烁着幽绿荧光的粘液。
在焊枪电弧的强光照射下,
可以清晰地看到无数细如发丝、半透明的菌丝状物从蠕动的壁面中探出,
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触须,疯狂地向着老赵的方向延伸、挥舞!“见鬼!
舱壁……舱壁里面……”小杨指着屏幕,吓得语无伦次。“生物电感应!
它们被焊枪的能量激活了!”林娜失声尖叫,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
“它们在主动攻击高能量源!快关掉!老赵!快关掉焊枪!”“妈的!
”老赵显然也意识到了,咒骂着试图关闭焊枪。但就在他手指按向开关的刹那——“噗嗤!
”一根粗壮的、如同章鱼触手般的黑色肉质藤蔓,猛地从那片蠕动的舱壁中心爆射而出!
速度之快,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它无视了灼热的电弧,精准地、带着粘液飞溅的声响,
死死地缠绕住了老赵握着焊枪的手腕!“啊——!”老赵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巨大的力量让他根本无法抵抗,焊枪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电弧瞬间熄灭。
他被那恐怖的藤蔓拖得一个趔趄,身体重重撞在活化的舱壁上。“不!!”李锐目眦欲裂,
一拳砸在通讯按钮上,“老赵!撑住!小杨!机械臂!快!”小杨如梦初醒,
双手颤抖着抓住操控杆,试图将尾部机械臂转向通道内部。但通道狭窄,
机械臂转动需要时间!画面中,老赵整个人被死死按在蠕动、分泌着粘液的活化舱壁上。
更多的、细密的菌丝从壁面涌出,如同活物般顺着他的衣服缝隙、皮肤毛孔疯狂钻入!
他魁梧的身体剧烈地挣扎、扭动,发出野兽般的痛苦咆哮,但所有的力量都如同泥牛入海。
那粗壮的黑色藤蔓像蟒蛇般收紧,将他牢牢固定。更恐怖的是,他身体接触的那片舱壁,
如同拥有弹性的肉膜般,开始向内凹陷!
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边缘不断分泌粘稠绿色液体的……吞噬之口!“它在……吃我!
啊——!”老赵的咆哮变成了绝望的哀嚎,充满了非人的痛苦和恐惧。他的挣扎越来越微弱,
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那凹陷的活体壁面包裹、吞没!先是手臂、肩膀,
然后是胸膛、头部……那些细密的菌丝覆盖了他惊恐扭曲的脸庞……“不!放开他!
放开他啊!”小杨崩溃地哭喊着,疯狂地推动操纵杆,机械臂笨拙地、徒劳地撞击着通道口。
林娜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死死捂住嘴,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她眼睁睁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他们赖以生存的钢铁壁垒……活活吞噬。短短十几秒。
老赵最后一只疯狂踢蹬的脚也被蠕动的、散发着幽绿荧光的活体舱壁彻底吞没。
那片区域剧烈地搏动了几下,如同完成了一次吞咽。粘稠的绿色液体从边缘渗出,
沿着舱壁缓缓流下,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积成一滩散发着诡异腥气的粘液。
原本鼓起蠕动的壁面缓缓平复下去,只留下一个模糊的、人形的凹陷轮廓,
以及表面覆盖的、尚未完全缩回的、粘滑的菌丝网络。通道里,
只剩下焊枪掉落在地的微弱电弧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死寂。绝对的死寂。
只有探测器外壳被持续啃噬的“沙沙”声,如同死神的低语,在每个人的耳边清晰回响。
李锐僵立在主控台前,像一尊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气的石像。
他死死盯着监控屏幕上那片恢复了“平静”却比地狱更恐怖的舱壁,
盯着那滩刺目的绿色粘液,盯着那个人形的凹陷轮廓。老赵最后的惨叫和绝望的眼神,
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深渊,亮出了它的獠牙。它不仅吞噬着外壳,
更开始从内部消化它的猎物。4最后的火种老赵被吞噬的通道口,
被李锐用最高权限指令紧急封锁。沉重的合金隔离门落下时发出的“哐当”巨响,
像是给老赵的生命画上了一个冰冷而绝望的休止符。那滩散发着诡异腥气的亮绿色粘液,
被隔绝在门的另一边,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