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左手网兜里滴溜着两个饭盒,摇头晃脑没心没肺迈进了四合院里。
这不赶巧了。
时间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瞪着两个大眼珠子就瞧见,平日里院里那德高望重的一大爷,正跪在院中央磕头。
要说这一大爷的腰杆那可是比钢筋水泥还要硬上十分,谁有那么大的能耐让他卑躬屈膝到这份上,不怕这一手遮天的一大爷打击报复?
视线一转,椅子上那个威严的男子眼神相撞。
傻柱吓得手一哆嗦,饭盒滑落到地上。
王主任汗意涔涔凑到吕敬东的边上,陪着笑脸,恭敬地问,“吕副所长,再让他磕三个响头,把您心里憋的这口恶气给您一次顺到家。”
吕敬东大手一抬,“大丈夫吐个唾沫是个钉,说是三个响头那就是三个响头。”
在这易中海跪那时,这院里围观的老少爷们,就哗啦一下,像商量好了一样,四散开来,回了自己的家。
这么个解恨的画面,愣是没有一个人敢看。
可见这易中海平日在这大院里有多么作威作福,嚣张跋扈。
无权无势的老百姓都怕这赫赫有名的管事一大爷,秋后算账呐。
“你真的是,我妈妈的弟弟,我的舅舅吗?”
一个孱弱的声音,在拐角的犄角旮旯的地方传来。
寻着声音,吕敬东视线追随了过去。
何雨水缩在墙根下,补丁摞补丁的蓝布袄子空荡荡地挂在骨架上,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十六岁的姑娘身高还不到一米五,两条麻秆似的细腿蜷在露出棉絮的黑布鞋里,腕骨突出得像是要顶破皮肤。
她的脸白得发青,颧骨突兀地支起两团不健康的潮红。
头发枯黄稀疏,用草绳勉强扎成马尾,梢上还沾着灶灰。
嘴唇干裂得渗出血丝,说话时会下意识用舌尖去舔,反而让裂纹更深。
最刺眼的是那双眼睛,大得出奇地占了半张脸,眼窝深陷如枯井,却总带着警惕的光,像只随时准备逃跑的野兔。
吕敬东的心,一阵阵的抽痛。
姐姐不在了,孩子都活的没个人样。
无比憎恶毒辣眼神扫射着像条狗一样蜷缩在地上的易中海,那充血的眸子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
“傻柱,傻愣着干什么,跟我回家。”
王主任上前一步献宝似的从兜里摸出了街道办给吕副所长分发的房子钥匙,“闫阜贵对面就是给您分的房子,一会我给您调派几个干活手脚麻利的同志给您里里外外的收拾一遍,包您住的满意称心。”
吕敬东冷着一张脸,“不劳烦街道办的同志们,眼下王主任还是想想怎么妥帖的回复派出所李所长的好。”
热脸贴冷**。
王主任讪讪的收回脸上那些讨好的客套嘴脸。
扭头对着给他脸上抹黑的易中海怒声喝道,“起来,跟我回街道办召开批斗大会,对于你这种反面教材,一定要严肃处理,以儆效尤!”
…………
吕敬东的军用胶鞋碾过青石板上的冰碴,牛皮纸箱里的压缩饼干与搪瓷缸碰撞出闷响。
穿过中院来到傻柱的房子里。
“雨水过来,有好吃的。”
十六岁的何雨水正踮脚够屋檐下的玉米棒子,闻声有好吃的,立马跑了过去。
正在案板上剁白菜的傻柱停下了手里的刀,面对那张陌生的脸,“你,真的是我们的舅舅?”
十六岁的傻柱和六岁的雨水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他们都习惯了无依无靠的日子。
可这突然间,家里冒出一个长辈来,年纪就比他大两岁的长辈,他还真不习惯。
雨水刚要往嘴里送压缩饼干,听到哥哥的质问,一下就提起警惕的心,放下了那块饼干。
吕敬东剥开一颗大白兔奶糖塞进雨水的嘴里,不紧不慢的走到傻柱的跟前。
目光坚定声音铿锵有力,“吕冰心我一奶同胞的亲姐姐,打小我就和姐姐亲……她走了,她的儿女我有责任和义务替她照顾好,守好这个家,以后这个家无论遇到什么事,有我这个舅舅撑着,你们只管过好你们的人生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一句话讲到傻柱的心坎里。
一向要面子要强的傻柱,此时却红了眼。
自打那无情无义的何大清撇下这个家和白寡妇跑了后,他的身边就再也没有可靠的人,一个真心实意为他着想的人都没有。
相比傻柱的克制。
感性的雨水,激动的泪流满面扑进了舅舅吕敬东的怀里。
第一眼,她就在舅舅的眼里看到的妈妈的影子。
那是一个熟悉,温暖,充满爱意让她无限怀念的影子。
吕敬东被她一扑,心里突的一酸,但却无比的温暖。
一手抱着雨水,一手揽过倔强的傻柱。
身上流淌着相同血缘的三人,因亲情的纽带的像石榴籽一样紧紧的抱做一团。
三人围坐一团,吃了这第一顿象征团团圆圆的饺子。
………………
清晨。
阎阜贵手里提着鸟笼子刚从外面遛鸟回来,就瞧见易中海左手拿着笤帚从厕所里面出来。
能把易中海收拾成这副熊样子。
看来这95号四合院要变天喽!
许大茂抬着车子出了四合院,瞧着阎阜贵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二大爷早呐。”
扭头又对着易中海幸灾乐祸地说,“呦,这不院里的一大爷嘛,这一大清早,就做好事不留名呐。要不您怎么能当上这一大爷,俯首甘为孺子牛,这觉悟,小辈的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易中海恨的牙根痒痒,才过了一晚上,他这一大爷的威望就不复存在了。
打他出这个屋,直到现在,连一个搭话的都没有。
看见他就和那耗子见了猫一样,噌的一下人就没影子了。
这还得了。
此时的易中海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批斗挨了,检查写了,厕所他也低三下四的扫了。
过不了十天半月,这股风也就刮过去了。
到时他在审时度势立了功什么的,这件事也就彻底的遮过去了。
他吕敬东是个副所长又怎样?
只要他住在这大院的一天,他就得服从院里的管事大爷的领导。
所里有所里的办事章程,这院里有院里的办事规矩。
老话讲的好,无规矩不成方圆。
他吕敬东就算是条龙,在他的地盘你也得给我盘着!
易中海滴溜着笤帚,老脸拉着跟那鞋拔子似的抬脚迈进了院里。
这一反常的举动,惊得阎阜贵和许大茂眼睛瞪得跟灯泡似的。
反正和他阎阜贵不相干,继续哼着小曲,大摇大摆往院里走。
许大茂对着他们的背影狠狠淬了一口,“我呸!一群老不死的,占着茅坑不拉屎废物,早就该有这能人收拾你们,最好把你们一个个都收拾死,腾地方最好。”
“雨水收拾好了吗,我先去送你去学校,一会还要带着你哥去相亲呢。”
相亲二字,吕敬东故意提高了音量,为的就是让这大院里,尤其是那管事的易中海,聋老太太竖起耳朵好好听一听。
这以后傻柱的便宜占不到喽!
“老易啊,起的这么早,怎么就不能多睡会,为那不值当的事累坏了身子,以后还怎么为这大院里的事,尽心尽力呐!”
易中海心里早已骂翻他吕家的祖宗十八代,到底是个有经验的老油条,面不改色回道,“吕副所长,你把心搁那肚子里,我这身子骨啊,硬朗着呢,倒是你,翻墙抓毛贼的时候,小心别闪着腰。”
“咣当!”
扔下手里的扫把进了屋。
“舅舅,我收拾好了,走吧。”
雨水身穿舅舅新买的枣红色碎花棉袄,领口是金线缝制的,这是她活了十六年,第一次没有穿打补丁的衣服。
这个年纪的小孩姑娘都爱美,心里早已迫不及待穿到学校给同学们看了。
吕敬东和蔼的眼神上下扫了一眼雨水,欣慰地笑了,“上车,舅舅送你去上学。”
侧着头,扬声冲着何雨柱的房子喊了句,“收拾利落点,一会我陪你去相亲。”
蹬上自行车,出了四合院。
“老易,老易,姓吕的走了。”
易中海正坐在八仙桌旁咕咚咕咚的喝着茶叶水,听到一大妈的呼喊,精明的眼珠子一转,立刻吩咐一大妈,“到后院把聋老太太请来,我就不信了,凭我在四合院的威望和对傻柱兄妹俩这些年的照顾和栽培,他何雨柱会傻到,任由他那个搅屎棍的舅舅胡来。”
昨天的事可把一大妈气个够呛,那姓吕的明摆着给老易下马威,存心让他在一众街坊面前颜面扫地,这样黑心肠的人,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算计傻柱那兄妹俩。
那还得了!
一大妈脚步匆匆的拐向后院。
“傻柱,傻柱,乖孙子,我听人说,你今个要去相亲?”
傻柱正坐在马扎子上,用那破旧的猪毛刷子,蹭着他的大头皮鞋。
“老人家,你这腿脚不便,怎么还亲自过来了,一大妈,不是我说你,这就是你的不对啦,怎么能任由她胡闹呢!”
傻柱连忙起身从一大妈手里搀扶过聋老太太,坐在旁边的床上。
易中海手里拿着茶缸子气势汹汹的迈进了傻柱的家。
一大妈靠在进门的门框上,两手插在棉袖口里,白了傻柱一眼,没有出声。
屋里的气氛一下就变得凝重。
易中海递了一个眼色给对面儿聋老太太。
他和老太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柱子就是在倔,他两出马也能给他抹顺溜。
老太太心领神会,镇定自若的戳了戳手里的拐杖。
两家的目标高度一致。
就是要继续拉拢傻柱和她们一条心,为他们所用,包括他的那些钱粮票。
没了傻柱,谁还定时给她来打牙祭。
她那嘴馋的毛病全指着傻柱呢。
想着今后还要靠着傻柱,态度一下就缓和了许多,“听说你那舅舅要给你介绍对象,什么人家,又是做什么行业的可得打听清楚了,这结婚可是一辈子大事,可马虎不得,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易中海无比肯定的点点头,顺着话头,“这结婚,门当户对最重要,你是什么马就配什么鞍,这女人性子人品只有适合自己,这日子才会过的长久。不要总想着攀高枝,你没那金刚钻你也揽不了那瓷器活,咱院子里那许大茂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娶了个有钱有势的大资本家的闺女,整天被自己媳妇指着鼻子骂不说,回到老丈人家,连个好脸都捞不着,光光沾不上,权权攀不上,在人家眼里连条狗都不如,一个男人连自尊都没有还活个什么劲呐!”
聋老太太一时糊涂,又补了致命的一刀,“结婚都几年了,至今连个蛋都没下,娄晓娥八成……”
话说到一半,屋里的气氛冷至冰点。
易中海两口子,眼神幽幽同时看向聋老太太。
孩子,可是一大妈心里的一根刺。
她生不出孩子,难道就是她单方面的错吗。
没准就是男人不行,把责任都推给女人,让女人替他们背那无能的黑锅罢了。
一大妈冷冷的哼了一声,掀开门帘,人就被气走了。
这时傻柱算是看明白了,这二人听到他要相亲,为什么会这么上心的理由。
他们不是在为他将来的幸福着想,什么门当户对,性子人品,都是幌子。
今天就算是一乡下户口的种地女人,他们也能鸡蛋里挑出骨头来反对。
这不是为他着想,这是为他们自己着想。
原来昨晚舅舅说的话都是实话,此刻一一应验了。
自打何大清丢下他们兄妹俩跑了后,他一直渴望家的温暖,渴望身边有那么一个知冷知热的女人。
雨水年纪越来越大,有些事他这个做哥的,根本不好意思管,更不知道要怎么管。
家里有个管事的女人就不一样了,他这个做哥的不方便,可嫂子是女人,她懂,他也省去了很多不必要尴尬。
傻柱下定决心,这次不再听从他们的那些叮嘱,这次就按自己的心意,娶个媳妇过他的小日子。
“你们都是过来人,说的话我心里都记下了,放心吧,这次有我舅舅做介绍人,这门亲事估计八九不离十,老太太,你就等着抱重孙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