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那年,流寇作乱,娘亲带着我四处逃窜。她咽气前紧攥着我的手嘱咐道:“云影,
一定要去京城找你爹,你爹是镇北侯……”沈图南在我快饿死时,递给过我一个热馒头。
他说自己家境贫寒,想读书考功名,我就变卖了娘亲留下的唯一一支银簪。
他打了县太爷的公子,需要一百两银子打点。我想也不想就和溢香楼的老鸨签了十年卖身契,
成了秦河岸边的歌伎,卖艺不卖身。直到这天,我代生病的姐妹去雅间送酒。雕花门外,
我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哄笑。“谁敢想啊,名震京城的沈小将军,竟在这穷乡僻壤一待三年?
”“还是沈爷手段高,把那小歌女骗得团团转,听说她为了您,连卖身契都签了?
”沈图南慵懒的嗓音带着笑:“这种**胚子,拿来练手最合适,
毕竟……我要给嫣然一个最完美的洞房花烛夜。”心脏瞬间被利刃刺穿。原来,
我视若生命的深情,不过是他亲手搭建的海市蜃楼。我死死攥住腰间那半块娘亲留下的玉佩,
指甲泛白。京城……真是个好地方。沈图南,你既利用我,那我也便利用你。
我要踩着你的肩膀,撕开这贱籍的枷锁,去找我亲爹。然后,永远,永远地离开你。
……“娘,女儿错了,错信了人,错付了心……”“您放心,女儿就是爬,也要爬到京城,
去找爹爹!”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娘亲荒凉的坟头上。冷风像刀子刮过我的脸颊,
却不及沈图南那句话带给我的万分之一痛楚。一年前,也是这样的大冷天,
我饿晕在溢香楼后巷。是路过的沈图南将我扶起,还将怀里唯一的热馒头给了我。
他笑着说:“姑娘,天冷,吃点东西暖暖身子。”那是我此生见过最温暖的笑容,
从此我昏了头般将满腔真心开始交付。可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从那时起,
他就专门为我布下了一个陷阱!跪完母亲,我跌撞着回到他为我租的小院。
刚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就见一个女子正捏着一颗蜜饯,娇笑着往沈图南嘴里送。
沈图南就着她的手吃下,眉眼间是我从未见过的宠溺。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疼得我几乎快要窒息。沈图南看见我,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但很快被惯有的温和伪装覆盖:“云影,你回来了?这位是我远房表妹,柳嫣然,
来此小住几日。”柳嫣然,那个他口中需要用最完美去对待的女子。四目相对,
柳嫣然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在我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裙上停留片刻。“这位就是云影姐姐吧?
我常听图南哥哥提起你,说你那方面……很会照顾人。”她语气温柔,可明显带着几分讽刺。
沈图南眉头微蹙,似乎觉得她的话有些不妥,但并未出声纠正。他更是笑了起来,
然后张嘴将一颗蜜饯吃下。看着这一幕,顿时我一股血气直冲头顶。“沈图南,我们聊聊。
”柳嫣然立刻依偎进沈图南身侧,怯生生地拽着他的衣袖:“图南哥哥,
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要赶我走啊……”“你别多想。”沈图南拍拍她的手背,转而看向我,
语气带上一丝不耐:“云影,嫣然身子弱,初来乍到,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好好说?
”我几乎要笑出声,眼眶酸涩得厉害。“跟一个把我当成练手玩意儿的男人,
我该怎么好好说?”沈图南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我直视着他闪躲的眼神,
嗤笑一声:“我胡说?这种**胚子,拿来练手最合适。”“沈小将军,
需要我把你说过的话,再一字不落地重复一遍吗?”沈图南猛地站起身,
脸上是被戳穿后的羞恼。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厉声质问:“陆云影!你跟踪我?
你故意偷听我说话?!”我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却仍旧倔强地不肯低头。“若不是去替工,
我怎会知道,我掏心掏肺对待的人,一直在把我当猴耍!”“可笑我信以为真,
还为你签了卖身契!”沈图南冷笑一声,捏住我的下巴逼我抬头看他:“耍你?陆云影,
我对你不薄!”“你吃我的住我的,没有我,你早就冻死饿死了!”“让你签卖身契怎么了?
那是你自愿的!我逼你了吗?”我看着他那张曾经让我无比眷恋的脸,此刻只觉得无比陌生。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自嘲的笑笑:“是啊,我自愿,所以我活该!
”柳嫣然在一旁轻轻抽泣起来:“图南哥哥,你们别吵了……”“都是因为我,姐姐,
你别怪图南哥哥,要怪就怪我吧……”沈图南冷眼看我:“陆云影,给嫣然道歉!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一字一句道:“沈图南,你想都别想。”说完,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冲回了自己那间狭小的偏房。关门的那一刻,
我听见柳嫣然娇怯的声音:“图南哥哥,姐姐好像真的很生气,她会不会想不开啊?
”沈图南不耐的回应隐约传来:“她敢!一个歌女罢了,离了我,她还能去哪?
”我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眼泪无声涌出。不为别的,只为我这三年错付的真心!
哭了不知多久,我抹干眼泪,拿出了母亲交给我的玉佩,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沈图南,
你说得不对,我不仅离了你,有处可去。我还要你让你亲手,为我铺开那条离开你,
直通梧桐的路!2母亲死前曾说,只要将这玉佩送到镇北侯面前,他定能认出。
当年走投无路之际,我孤身赴京,求见镇北侯。可门口守卫都不等我拿出玉佩,
便将我当成乞儿驱赶。后来卖身于溢香楼,就更别提见父亲之事。这几年,
我一直都在找能见父亲的机会。就在昨日,终于被我给等到了!接下来,就是要利用沈图南,
前往京城。第二天一早,我如同往常一样起身准备早饭。沈图南和柳嫣然坐在桌边。
柳嫣然小口喝着粥,娇笑着说:“图南哥哥,这个粥好香呀,
比我们京城的厨子做的也不差呢。”沈图南淡淡应了一声,眼神有意无意的看向我。
我垂着眼,将一碟小菜放在他面前,语气平静无波:“听说,镇北侯府的老太君下月做寿,
要宴请宾客。”沈图南拿筷子的手一顿,有些意外地看了我一眼:“你从哪听来的?
”“溢香楼里南来北往的客人多,总能听到些消息。
”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反应:“据说侯府要寻最好的乐师班子,我们溢香楼的掌事妈妈,
正想方设法要搭上这条线。”柳嫣然闻言眼睛一亮,看向沈图南:“图南哥哥,
那我们是不是也要去?我记得侯府也给府上递了帖子吧?”沈图南点了点头:“嗯,
父亲来信,让我代为出席。”他顿了顿,看向我,语气嘲讽:“怎么,你也想去见识见识?
”“我不配。”我扯了扯嘴角,话锋一转:“不过,我们掌事妈妈说了,
谁有本事代表溢香楼去侯府献艺,就答应给谁赎身契。”我抬起眼,直视着他:“沈图南,
你帮我,我想离开溢香楼。”沈图南愣住了,随即嗤笑一声:“陆云影,你疯了?
镇北侯府是什么地方,岂是你一个歌女能登堂入室的?”我挺直脊背:“为何不能?
我的琴艺,在这秦河两岸也算小有名气。”“妈妈若能借此攀上侯府,是大功一件。
”“你沈小将军的面子,加上我的技艺,此事未必不成。”柳嫣然在一旁柔声插话:“姐姐,
图南哥哥也是为你好,那种场合,规矩多,
万一冲撞了贵人……”我冷冷打断她:“不劳柳姑娘费心,我自有分寸。”沈图南盯着我,
似乎在权衡。他既厌恶我的不安分,又享受这种被我乞求的感觉。而且,
他也笃信我离不开他,即便赎了身,也还是他的掌中之物。当然最重要的是,
不花钱就可以赎身,从此成为他的笼中之雀,更是中了他的下怀。而这也是我深思熟虑后,
能直接进入侯门,见到父亲的最好方法。果然下一秒。“罢了。
”他像是施恩般摆摆手:“看在你跟了我三年的份上,我便替你走这一趟,
不过……”“嫣然在京中贵女圈人脉颇广,此次寿宴她需一两个得力丫鬟随行打点。
”“云影,你既同去,便暂时充作她的婢女,也好见机行事。”让我,给柳嫣然当丫鬟?
虽然最终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但是听着他这话,一股屈辱感还是涌上头顶。两年前,
他染上时疫,高烧不退,是我衣不解带守了他三天三夜。他抓着我的手,
迷迷糊糊地说:“云影,别离开我……等我好了,定不负你。”我那时哭着点头,
觉得再苦再累也值得。而现在,他的不负,就是让我给他的心上人当奴才!好,很好!
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压下想直接上去一巴掌扇烂沈图南脸的想法。沈图南,这耻辱,
我记下了!我垂下头,掩去眼底的恨意,声音低顺:“好。”沈图南对我的顺从很满意,
语气缓和了些:“这才像话,侯府管家和老鸨那儿我会去打点。”下午,
沈图南果然走了一趟,一个时辰后他才回来。“事情成了。
”他丢给我一句话:“我已经同侯府说好了,答应给溢香楼一个献艺的机会。
”“溢香楼的老鸨看在我的面子和侯府这块招牌上,松了口。”“只要你寿宴上不出岔子,
回来后她便给你赎身契。”说完,沈图南就朝我扔过来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皱眉看我:“你这副寒酸样子,去了侯府也是丢我的人。”“这些银子你拿着,
置办几身像样的行头,别到时候连侯府的门都进不去。”我接过荷包,低下头,掩住喜色,
轻声道谢:“多谢沈公子。”这大概,就是我三年青春和一颗真心的酬劳了。午后,
我正想出去,为见父亲准备新衣服,却见沈图南带着柳嫣然走了进来。
而她的手里拿着一件水蓝色衣裙。“姐姐,听说你要去置办衣服,我看免了吧,多浪费钱,
你看这身衣服可还喜欢?”“这是我之前丫鬟穿剩下的,但是尺寸正好合适,你就拿去穿吧?
”她笑容温婉,眼底却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恶意。可我却没有生气,只是看了一眼后,
平静地推开:“不劳柳姑娘破费,我有银子,自己会买。”说完,
还不等柳嫣然娇作和沈图南接下去必会的发作。我抬眼,平静地看着他们:“沈公子的银子,
我收了,柳姑娘的衣服,我心领了。”“若没别的事,我去练琴了,毕竟,侯府寿宴,
不容有失。”我不再理会他们难看的脸色,转身走向那架陪伴我多年的旧琴。手指抚上琴弦,
冰凉的触感让我冷静下来。身后,果然是柳嫣然娇滴滴的抱怨和图南低沉的安抚。我闭上眼,
深吸一口气。弹吧,陆云影。这秦河的水,你迟早要渡过去。3去镇北侯府的日子越近,
柳嫣然折腾我的手段就愈发刁钻。“姐姐,这琴谱我怎么也弹不好,你再来教我一遍嘛!
”她坐在我的琴前,手指胡乱拨弄,发出刺耳的噪音。我站在一旁,
手臂因昨日替她洗那堆华服而酸痛不已,只面无表情的说:“柳姑娘,练琴需静心。
”“再者,我的时间不多了,需练习侯府寿宴的曲子。”沈图南从里间走出,
闻言皱眉:“云影,嫣然肯学是好事,你耐心些。”我深吸一口气,看向他:“沈公子,
侯府寿宴至关重要。”“若因教导柳姑娘而分心,届时演砸了,妈妈怪罪下来,
赎身之事……”沈图南脸色微沉,他虽轻视我,但也知此事关乎他的面子。
他终于开了次口:“嫣然,这几日便让云影专心练琴吧,待寿宴后,再让她教你。
”柳嫣然嘟起嘴,满脸不情愿,看我的眼神里,怨毒又深了几分。下午,我寻了个借口出门。
先去成衣铺买了一身素色衣裙,又去药铺买了一小包朱砂,仔细藏好。回到小院,
柳嫣然不在,沈图南也不知去了何处。我松了口气,正准备回房,目光却被虚掩的院门旁,
一个丢弃的锦盒吸引。鬼使神差地,我走过去,打开。里面是几封撕碎的信笺,
和一些零碎物件。看笔迹,是沈图南的。他曾说过,家中管得严,书信往来不便。
我那时还心疼他,省下口粮钱,托人帮他送信。他摸着我的头,笑我傻。心口又是一阵钝痛,
我稳了稳心神,仔细辨认那些碎片。“嫣然吾爱,边关苦寒,唯念汝容,侯府寿宴乃良机,
盼归……”“那蠢妇尚有用处,待事成……”蠢妇……尚有用处……每一个字,
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心上。原来他带我去侯府,不仅仅是为了施舍我自由。
更是想利用我歌女的身份,作为他接近侯府或是达成其他目的的跳板?我心脏狂跳,
迅速将那些有用的碎片捡起,小心藏入袖中。刚直起身,
就听见柳嫣然娇俏的声音由远及近:“图南哥哥,你看我买的胭脂可好?
”我立刻退到阴影处,屏住呼吸。他们相携而入,并未注意到我。柳嫣然依偎在沈图南身边,
把玩着腰间一块成色极好的翡翠玉佩:“图南哥哥,等我们成了亲,就把这院子卖了吧?
”“一想到有些低贱的人在这里住过,我就觉得晦气。
”沈图南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都依你,一个玩意儿罢了,也值得你放在心上?
”玩意儿……**在冰冷的墙壁上,浑身发冷。是啊,在他心里,我陆云影自始至终,
都只是个玩意儿!但很快,我就不再是了。镇北侯府……那是我唯一的希望,
也是我反击的起点!寿宴前夜,我去找了溢香楼的老鸨。我将沈图南赞助的银子,
分出一大半,推到她面前。“妈妈,明日侯府寿宴,云影必当竭尽全力,
不辜负您的栽培和沈公子的厚爱。”我语气恭敬:“只求妈妈信守承诺,寿宴归来,
便将卖身契还我。”老鸨掂量着银子,皮笑肉不笑:“影儿啊,妈妈自然是说话算话的。
”“不过你也知道,妈妈培养你不容易,沈公子那边……”“妈妈放心。”我打断她,
声音微冷:“沈公子那边,我绝不会让妈妈难做。”“况且,妈妈难道不想借此机会,
真正攀上镇北侯府这棵大树吗?”“我若是攀上贵人,绝不会忘记孝敬妈妈的。
”老鸨显然被我说动了,最终点了点头:“好!明日,就看你的了!”4我抱着琴,
跟着沈图南和柳嫣然走进镇北侯府。柳嫣然刻意放缓脚步,与我并行,
用只有我俩能听到的声音说:“姐姐,一会儿可要好好表现,千万别紧张。
”“毕竟……你这辈子可能就这一次机会,踏进这种地方。”我连眼神都懒得分给她,
等我拿到卖身契,就再也看不见那些碍眼的人了。寿宴设在花园,
我被安排在乐师班子所在的偏厅候场。透过珠帘,
隐约能望见主位上坐着一位不怒自威的老者。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熟悉。很快,
轮到溢香楼献艺。我抱着琴,走上临时搭建的戏台。这一刻,我想起了娘亲。
她生前也爱弹琴,经常与我说:“影儿,琴为心声,无论身处何境,心不能乱,曲不能散。
”这一刻,我深吸一口气,指尖落在琴弦上,将所有情绪尽数倾注于琴音之中。一曲毕,
台下静默一瞬,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我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主位。
那老者微微颔首,眼中似有赞许。就在这时,柳嫣然站起身,
笑吟吟地看向那老者:“弹得倒是不错。”“侯爷,这位云影姑娘不仅琴艺高超,
更有一手辨识古玉的绝活呢。”他就是镇北侯?我那个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
还没从这巨大震惊中回过神,就听见柳嫣然轻笑道:“听闻侯爷雅好收藏,何不让她献丑,
为大家助助兴?”我心头一紧,我何时会鉴玉了?沈图南也愣了一下,
显然不知柳嫣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镇北侯来了兴趣:“哦?小小歌女,竟有此能耐?
”“老夫近日恰得一块古玉,真假难辨,你来看看。
”他示意管家将一块用锦帕托着的玉佩呈到我面前。我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仔细端详过后,我行了一礼,尽量让声音平稳。“回侯爷,此玉表面光泽略显僵滞,
沁色过于均匀,像是后期仿古做旧。”“小女子才疏学浅,妄加评判,还请侯爷恕罪。
”我不敢将话说得太满。镇北侯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仔细看了看那玉,又看向我,
目光变得深邃。“哈哈哈!”他突然大笑:“好眼力!此玉确是仿品,
乃老夫故意用来考较众人的!”“没想到,竟被你这小丫头一语道破!”满座皆惊,
议论纷纷。柳嫣然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本想让我出丑,却没料到弄巧成拙。
沈图南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惊疑不定。“侯爷!”柳嫣然不甘心,再次开口,
语气带着委屈:“云影姐姐真是深藏不露呢““不过……她身上有块玉佩,
看着才像是真正的古物,不如也请侯爷鉴赏一下?”她指着我腰间!
柳嫣然竟然注意到了我贴身佩戴,从不示人的那半块玉佩!我脸色骤变,
这里很多人都知道我身份,眼下并不是认亲的好时机。我现在是溢香楼的歌伎,
镇北侯若是认出。他到底是认,还是不认。若是认了,堂堂镇北侯的女儿是青楼花魁,
以后……该死,这柳嫣然,偏偏在这个时候要我拿出玉佩!镇北侯目光如炬,
看了过来:“小姑娘,可否取下一观?”沈图南也皱紧眉头,低喝道:“云影,侯爷想看,
是你的荣幸,还不快取下!”众目睽睽之下,我无法拒绝。我颤抖着手,
解下那半块温热的玉佩,递给管家。玉佩被呈到镇北侯面前。他拿起玉佩,只看了一眼,
脸色猛然大变!他霍然起身,拿着玉佩的手竟有些颤抖。他死死盯着那玉佩,
又猛地抬头看向我,眼神充满了震惊和激动。“这……这玉佩……你从何而来?!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急切。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柳嫣然和沈图南也懵了,
不明白一块破玉佩为何让侯爷如此失态。我的心脏狂跳,声音发颤:“是我娘亲留给我的,
她说带着它,去京城找我爹……”镇北侯死死攥着那半块玉佩,
继续追问道:“你娘可有说过你爹是何人?”我垂下眼,摇了摇头否认道:“回侯爷的话,
不曾。”镇北侯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在满堂宾客好奇的目光下,
他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情绪,缓缓坐了回去。他将玉佩紧紧握在手心,
对管家沉声道:“寿宴继续。”然后,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
却再也没有移开视线。5寿宴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镇北侯没有再与我说话,
但他那深沉如海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笼罩着我。回程的马车上,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沈图南面色阴沉,柳嫣然则咬着唇,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不安。“没想到,
云影姑娘还有这等奇遇。”沈图南率先打破沉默,语气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那玉佩,究竟是怎么回事?”**在车厢壁上,疲惫地闭上眼:“一块普通的旧玉罢了,
是我娘留下的念想。”“念想?”柳嫣然尖声道:“侯爷看到它,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云影,你该不会是使了什么妖法,迷惑了侯爷吧?”“嫣然!”沈图南低斥一声,
但看我的眼神,怀疑更深。我不再言语,真相未明之前,我不能透露半分。回到溢香楼,
老鸨早已等在门口,脸上堆满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哎哟我的好影儿!
你可真是妈妈的福星啊!”她拉着我的手,激动不已。“侯府管家刚才特意来了,
赏了足足一百两金子!”“还说……还说侯爷夸你琴艺好,让你过几日再去府上一趟!
”她说着,将一个木匣塞进我手里,压低声音:“这是你的卖身契,妈妈我说话算话!
从今往后,你就是自由身了!”指尖触碰到那薄薄的一张纸,我浑身一颤,几乎落下泪来。
自由……我终于,拿到了!然而,没等我细细体会这份喜悦,沈图南一把夺过木匣。
他眼神冰冷的扫过老鸨:“谁让你自作主张把卖身契还给她的?”“我不是说了,
等她从侯府回来,就把她的卖身契给我吗?”我气得浑身发抖!原来从一开始,
沈图南就没想过让我恢复清白之身!我咬牙怒斥道:“沈图南!你**!”“我**?
”他不怒反笑,将木匣攥得死紧:“陆云影,别忘了你的身份!没有我,你能有今天?
”我直视着他,寸步不让。“我只想要自由!沈图南!你既然已经有柳嫣然了,
为何还要将我绑在身边?”“我为你做的够多了!从今天起,你我彻底两清!”“两清?
”沈图南彻底被我的话激怒,猛地抬手,狠狠一巴掌扇在我脸上!我被打得偏过头去,
耳边嗡嗡作响,喉咙泛起腥甜的血气。“我看你是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他揪住我的衣领,眼神凶狠:“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别想去!
”柳嫣然在一旁火上浇油:“图南哥哥!她就是不识好歹!心里指不定怎么恨我们呢!
”“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就该给她点教训!
”沈图南眼底的暴戾随着柳嫣然的话被彻底点燃。他不再多言,拖着我走到溢香楼门口。
“你干什么!放开我!”我拼命挣扎,指甲在他手臂上划出血痕。
沈图南一把将我摔在冰冷的地上,对着所有围观者吼道:“都给我听着!
陆云影是我沈图南的人!没有我的允许,我看谁敢放她走!”话落,他当着所有人的面,
将那张卖身契,撕成了碎片!漫天纸屑中,我的一颗心也被沈图南亲手碾的粉碎。
众人怜悯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只觉得像是又被狠狠扇了一巴掌。“想飞?
”沈图南嗤笑一声,语气轻蔑:“除非我腻了,否则?你一辈子都别想离开我身边!”说完,
他拽着脸上带着得意笑容的柳嫣然,扬长而去。脸上的伤**辣地疼,
但更痛的是那颗被反复践踏已然麻木的心。我瘫坐在原地看着满地纸屑,连眼泪,
都流不出来了。只有恨!滔天的恨意在绝望中疯狂滋长。可沈图南和柳嫣然似乎觉得还不够。
次日,柳嫣然便以教导规矩为名,将我唤到她的房间。“姐姐,你这手粗笨,
连杯茶都端不好,以后怎么伺候人?”她将滚烫的茶水故意泼在我已经结痂的手背上,
看着我疼得蜷缩,笑得得意。沈图南就在一旁看着,非但没有阻止,
反而淡淡道:“嫣然也是为你好,多学学没坏处。”那一刻,我看着他们,
仿佛在看两只披着人皮的恶鬼。不能再等了。多留一刻,我都可能被他们彻底逼疯,
或者……被折磨致死。我必须破釜沉舟,哪怕希望渺茫!我将镇北侯管家私下给我的地址,
告诉了曾受我恩惠的小丫鬟。“务必传话出去,向镇北侯言明我的危急处境!”6我在赌,
赌侯爷对我的关注,是否会转化为救我于水火的及时雨。赌他对我和母亲,心中仍有愧疚!
这份愧疚,能让我立刻,永远摆脱沈图南!我赌赢了!不到半日,侯府管家悄然抵达。
他看着我手上新旧交叠的伤痕,眉头紧锁,眼中迸发怒火。“大**受苦了。
”“侯爷命老奴,务必护**周全,您有何打算?”我攥紧拳头,咬牙道:“我要赎身,
立刻,马上。”这一次,我要亲手拿到文书,亲眼看着它……尘埃落定。然后,
立刻离开这里!管家颔首:“**请。”再次踏入老鸨的房间,气氛凝重。
老鸨看到我狼狈的模样,默默叹了口气。我上前,将金锭再次推到她面前,
声音平静:“赎身!现在!”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讨价还价。老鸨颤抖着手,
取出了新的赎身文书,盖章,画押。当那张文书递到我手中时,我紧紧攥住。然而,
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时,老鸨却突然开口叫住了我。“影儿……等等。”她绕过桌案,
走到我面前伸出手,轻轻整理了一下我凌乱的衣领,笑了。“姑娘。”曾经唯利是图的老鸨,
在此刻忽然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走出去这道门,
就把在溢香楼的这一切……都忘了吧。”看着她眼里带着羡慕的光,我一怔,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忘了?”我的声音下意识地带着抗拒:“妈妈,
这三年……”“什么妈妈,你喊谁妈妈!”老鸨打断我,她语气凶狠,
眼圈瞬间红了:“我认识你吗?”大概是觉得自己语气太过激动,吓到了我。下一刻,
她眼泪涌出。“姑娘啊,你的模样?心性?哪一点比那些高门贵女差?你本该有更好的路走!
”她抓住我的手腕,眼中闪着泪花:“可只要你心里还记着溢香楼,还记着云影这个名字,
你就永远甩不掉歌妓的名头!”“这世道……这世道它不公啊!它就像一块烂疮疤!
”“只要你记得,它就会跟着你一辈子,让你永远抬不起头!”她的眼泪滚落下来:“姑娘,
听老身一句劝!只有忘了,彻底忘了!”“你才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重新开始!
才能像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一样,去嫁人,去生活!”她的话语,像一把钝刀子,
割开我试图掩藏的脆弱。巨大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悲伤瞬间淹没了我的心脏。原来,
彻底的告别,是如此疼痛。“妈妈……”我哽咽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最终重重地点了头:“我……我记住了。”老鸨见我应下,松开手,退后一步。
她用手帕用力擦了擦脸,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孩子,走吧,
快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我含着泪点头,握紧那份滚烫的赎身文书,挺直脊背,
再也没有回头。管家将我秘密安置于侯府名下的一处清净别院。而我失踪的消息,
很快传到了沈图南耳中。他先是惊愕,随即是滔天的怒火。他不相信我能凭空消失,
第一反应便是溢香楼捣鬼,将我藏匿其中。他再次怒气冲冲地闯入溢香楼,
直奔我原来住的那间偏房。发现已然人去楼空,脸色铁青地冲到前厅,对着迎上来的老鸨,
厉声喝道:“叫影儿过来!不然我就掀翻你们这个破地方!”老鸨平静地看着发疯的男人,
慢条斯理地说道:“少爷,您叫错名字了吧?我们这里……没有影儿这个人啊。
”7“没这个人!老东西,你跟我开什么玩笑!”“说!她到底去哪儿了?!
是不是你们把她藏起来了?”沈图南一把揪住老鸨的衣襟逼问。老鸨吓得面无人色,
连连摆手:“沈将军明鉴啊!影儿……不,陆姑娘她真的赎身走了!
”“那天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文书也烧了,她去了哪儿,老婆子我真的不知道啊!
”沈图南根本不信:“赎身?她拿什么赎身?!就凭侯府那点赏赐?
”一个歌女扭着腰肢上前。“沈将军,您消消气儿,为了那么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不值当啊。
”见沈图南看向她,更是来了劲:“要我说啊,云影妹妹自从去了那一趟京城,
见识了侯府的富贵,心可就野了,”“眼珠子都长到天上去了,
哪里还看得上咱们这秦河边的穷酸地方和人哟~”她故意顿了顿:“人家现在啊,
指不定早就躺在哪个京城达官贵人的金丝软榻上,享福去了呢!”“躺……在别人榻上?
”沈图南猛地转头,眼中杀机暴涨!“你闭嘴!”他竟直接拔出了随身佩剑,
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一箭穿透彩蝶的胸膛。沈图南猛地抽回长剑,温热的血溅了他一脸。
整个溢香楼死一般寂静,只有血液滴落的声音。沈图南握着滴血的长剑,
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冷声道:“谁再敢辱她……这就是下场!”说完,他扔下染血的剑,
愤然转身离开。与此同时,镇北侯府书房内。父亲手中紧紧攥着那半块玉佩,
另一只手拿着一幅泛黄的画卷。画卷上是一个与我眉眼有六七分相似的温婉女子。
“像……太像了……”父亲声音哽咽:“这玉佩,是为父当年亲手为你娘打造的,
天下仅此一对。”“你娘她临走前,可还安好?她……可曾怨我?
”“娘亲……她走得很安详。”我低声道,泪水滑落:“她从未怨过您,她一直念着您,
她说一定要我来找爹爹。”父亲老泪纵横,上前将我扶起,紧紧抱在怀里:“我的女儿,
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让你流落在外,受了这么多苦……”“从今往后,
爹绝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我这就公告天下,为我儿正名!”“不!爹爹,等等!
”我急忙阻止,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坚定。“爹爹,女儿这十几年,漂泊无依,受人轻贱,
甚至……被人当作玩物般戏弄欺骗。”我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恨意,
却又异常平静:“我不想现在顶着镇北侯千金的名号回去。”“那样,
有些人只会以为我是倚仗您的权势,才得以翻身。”我看向父亲,
眼神决绝:“我要等一个最好的时机!”“我要让那些曾经轻我,辱我,负我的人看清楚!
”“我陆云影,就算不靠侯府,也能站在他们需要仰望的地方!”“然后,再让他们知道,
他们曾经肆意践踏的,究竟是什么人!”父亲看着我眼中与他如出一辙的倔强和锋芒,
先是惊讶,随即露出了欣慰而又心疼的复杂神色。“好!”他重重点头,
眼中满是激赏:“爹依你!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陆擎苍的女儿,
就该有这份傲骨和心气!”数月后,镇北侯府放出消息,要为千金举行盛大的招亲仪式。
抛绣球招婿的消息一出,全城轰动。谁不想成为镇北侯府的乘龙快婿?招亲当日,万人空巷。
沈图南也被这喧嚣吸引,随着人流走到附近。高台之上,帘幕轻启,一位女子缓步走出。
她一袭素雅白衣,未施粉黛,青丝仅用一支简单的玉簪挽起。沈图南随意一瞥,
目光瞬间凝固!血液仿佛在刹那间逆流冲上头顶!陆云影!那张他刻骨铭心,日夜寻觅的脸,
竟然出现在这里!出现在镇北侯府千金招婿的高台之上!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凭什么站在哪里?!沈图南几乎是想也不想,双目赤红,如同失控的野兽,
拨开人群就要往高台上冲!“云影!你给我下来!!”然而,他刚冲出两步,
就被旁边几个侯府护卫死死拦住。“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沈图南奋力挣扎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