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翎公寓的防盗门在靳燃身后被随手带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落锁声,像斩断了所有退路的铡刀落下。公寓客厅里,只有沙发旁边的落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苏翎那张惊恐万状、毫无血色的脸映照得如同鬼魅。她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蝶,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却连挪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靳燃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他径直走到客厅中央的玻璃茶几旁,弯腰拾起苏翎随手放在上面的平板电脑。屏幕随着触碰亮起,提示输入解锁密码。他头都没抬,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而稳定地点了几下,那看似安全的屏幕锁便如同虚设般瞬间解开——苏翎所有电子设备的密码,都是他的生日。他曾以为这是她爱意的甜蜜秘钥,如今看来,不过是她愚蠢的、方便他此刻清算的便利通道。
屏幕停留在某个社交软件的私密聊天界面。靳燃眼神冰冷,如同扫描仪般滑动着屏幕。一条条刺目的聊天记录,一笔笔触目惊心的转账截图,一段段不堪入耳的暧昧语音……全都指向一个备注为“阿哲”的联系人。时间轴清晰得如同罪证簿——从他们交往刚满半年后,就开始了这场**的藕断丝连!是苏翎低声下气的哀求,是那个叫阿哲的男人**裸的敲诈与威胁——“上次的钱呢?苏翎,别他妈想赖!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找你那个靳总好好聊聊?让他看看他捧在手心的女人背地里是个什么**货色!”
最新一条信息,发送时间显示就在十分钟前:“钱呢?再他妈拖,老子现在就去姓靳的公司拉横幅!让他掏钱!”
靳燃的指尖,悬停在那句“让他掏钱”的猩红字体上。屏幕的冷光映着他毫无波澜的侧脸,像覆了一层万年不化的寒霜。他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笑,是刀锋出鞘前最冷酷的弧度。
他点开那个“阿哲”的头像,进入个人主页空间。几张油腻的**,背景大多是在灯光昏暗、烟雾缭绕的地下小酒吧,环境嘈杂混乱。靳燃的目光如同鹰隼,锐利地扫过,最终定格在几张背景里几乎被忽略的霓虹灯牌边缘——一个扭曲的、褪色的、不太起眼的蛇形标志。
足够了。
靳燃放下平板,仿佛放下一个肮脏的垃圾。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瘫软在门口、如同被抽去魂魄的苏翎,拨通了一个号码。窗外是城市渐次亮起的璀璨夜景,万家灯火汇成流动的光河,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却激不起半分波澜,只有冰冷的、毫无生气的反光。
电话响了一声便被迅速接通。
“靳先生?”一个低沉、不带任何感情、恭敬得如同程序设定般的男声传来。
“城南,林哲,混老街那片。”靳燃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在陈述一件仓库里需要处理的过期物品,“查他近半年所有银行流水,线上借贷记录,线下活动轨迹和监控。重点,”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城市东南角那片灯光晦暗的区域,“查清和‘蝰蛇’地下**的关联深度,尤其是跟看场蛇头的资金往来。”
“明白。最迟明早八点前,报告送达您邮箱。”电话那头没有任何迟疑,只有冰冷的执行效率。
“另外,”靳燃的视线落在自己手机屏保上——那是三个月前他亲手为苏翎拍的一张照片,阳光灿烂,笑容明媚,此刻看来像是最恶毒的嘲讽。他指尖划过,屏幕暗下去,“帮我约刘行长,就现在。说我有笔‘特别’的贷款申请需要面谈,额度比较大,请他务必腾出半小时。地点让他定。”
“好的,靳先生,立刻联系。”电话干脆利落地挂断。
靳燃慢慢转过身。苏翎还像一滩烂泥般靠着门板,脸上泪痕交错,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巨大的恐惧和迟来的愧疚让她看起来脆弱不堪,像一碰即碎的琉璃。
“靳燃……”她终于挤出一点干涩破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他!是林哲!他一直缠着我,威胁我……我……我怕他伤害你……怕连累你……”
靳燃一步步朝她走过去。他的影子被落地灯光拉得极长,沉沉地笼罩住她单薄的身躯,如同巨大的囚笼。他没有丝毫暴怒的情绪,脸上依旧是那种令人窒息的平静,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翻涌着足以将人血液都冻结的极寒。
他在她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卑微的姿态。
“连累?”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可笑的词汇,语气平淡得像在念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词汇。他伸出手,指腹带着冰凉的、不容抗拒的力度,缓慢地擦过她脸上湿冷的泪痕。那触感非但没有带来安抚,反而让苏翎猛地打了个剧烈的寒颤,如同被毒蛇的信子舔过。
“你确实连累我了。”靳燃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如同冰层下汹涌的暗流,裹挟着致命的寒意,每一个字都像冰棱扎进苏翎的心脏,“连累我浪费了整整三百六十五天。”他收回手,指尖残留的粘腻湿意仿佛带着灼人的腐蚀性。
“现在,”他看着她瞬间变得更加惨白、毫无生气的脸,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命令口吻,“去洗把脸,换身衣服。六点整,准时出现在‘云境’荷月轩。”他的眼神锁死她,如同锁定猎物。
苏翎猛地抬起头,瞳孔里盈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惶和抗拒。“靳燃,我……我不能去……”她猛烈地摇着头,眼泪又汹涌而出,“我现在这样……我……我怎么去见叔叔阿姨?他们会……”
靳燃的眼神骤然锐利,像两道淬了冰的尖锥直刺过去,瞬间冻结了她所有未出口的借口和哀求。“不去?”他微微挑眉,声音不高,却带着山岳倾塌般的压迫感,“是想让我现在就打电话给那位‘阿哲’先生,亲自告诉他,‘蝰蛇’的麻烦,”他刻意停顿了一瞬,欣赏着她眼中爆开的更深恐惧,“和他的债主,从今天起,正式换人了吗?”
苏翎浑身剧烈地一颤,如同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所有残存的反抗意志瞬间土崩瓦解。她死死咬住下唇,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最终颓然地垂下头,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抖动起来,发出压抑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
靳燃不再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空气。他转身走向玄关,拿起挂在那里的纯黑色羊绒大衣,利落地穿上。
“六点整,”他拉开厚重的防盗门,冰冷的楼道风灌入,留下一句淬着寒冰的话语,如同钢钉深深楔入门框,“迟到一分钟,后果自负。”
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彻底隔绝了里面压抑绝望的哭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