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北麓,一处被重兵把守、地图上不存在的隐秘山谷。谷口仅容两车并行,两侧峭壁如削,猿猴难攀。
谷内却别有洞天,依山势开凿出大片平台,新建的石木结构建筑错落有致,烟囱林立,隐隐传来叮当的敲打声和沉闷的鼓风声。
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焦炭和新鲜木料混合的独特气味。这里,便是“新嬴政”意志下诞生的第一个奇迹——天工院的雏形。
此刻,谷内核心区域,一座尚未完全竣工、但已显坚固气象的大殿内,气氛肃杀。殿内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粗糙的石壁、巨大的原木梁柱,以及一张铺着巨大羊皮地图和几卷崭新竹简的厚重石案。
石案之后,身着玄色常服、外罩轻裘的林风端坐。他的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燃烧着足以驱散一切阴霾的炽烈火焰。
蒙恬如铁塔般侍立在他身侧,玄甲未卸,手按剑柄,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殿中肃立的几人。
殿内站着的人不多,却个个气质迥异,代表着“新嬴政”计划的不同支柱:
公输衍:一个须发花白、满面烟尘,但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者。墨家分支公输家的当代巨子,以机关术和营造术闻名,被蒙恬以“皇帝欲造通天之梯,求访大匠”的名义,“请”到了这里。
他此刻看着石案上摊开的几张绘有奇异联动机械结构的绢帛草图,双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口中念念有词:“此…此非人力可思…妙哉!妙哉!”
墨离:相对年轻,一身洗得发白的墨家短褐,神情木讷,眼神却异常专注。
他是公输衍最得意的弟子,同时也是墨家“非攻”理念的践行者,对火药研究有着近乎痴迷的天赋。他死死盯着另一张写着“硝七五、磺一五、炭一十”字样的竹简,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比划着,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计然:一个精瘦的中年文士,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官服,眼神精明,带着商贾般的算计。他是原齐国计然学派的传人,因精于计算、统筹而被李斯发现并推荐,却在朝堂郁郁不得志。
此刻,他正快速翻看着一卷记录着天工院初期所需物资的清单——精铁、铜锭、木炭、硝石、硫磺…数量庞大得令他咋舌,但他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黑冰台·天眼司代指挥使·影:一个如同影子般融入角落的人,全身包裹在毫无特征的深灰色劲装中,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如同寒潭的眼睛。
他沉默着,如同不存在,却是新成立的“黑冰台·天眼司”——直属于皇帝、负责情报监控与秘密行动的影子机构——的实际负责人。他递上的是几份密报竹简。
林风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在大殿石壁间回荡:
“诸位,此地,名为‘天工院’。非为求仙问道,非为穷奢极欲。此地,乃是我大秦,乃至这方天地,对抗‘域外天魔’之根基所在!”
他再次抛出了这个震撼性的概念,但有了蒙恬的提前通气和对眼前这些“奇物”的亲眼所见,公输衍和墨离眼中的震撼迅速被一种近乎朝圣般的狂热取代。
计然则深吸一口气,眼神更加专注。
“朕得天启,获授破劫之法。然天道无情,唯争一线生机!”
林风指向公输衍面前的蒸汽草图,“此物,名曰‘汽机’,可借水火之力,催动万钧!未来驰道运输、矿山开采、巨舰驱动,皆赖于此!”
又指向墨离手中的配比,“此物,名曰‘神火’,可控雷霆之威!开山裂石、破城摧坚,乃御敌神兵!”
公输衍和墨离呼吸急促,深深躬下身去:“陛下天启!臣等必竭尽所能,穷毕生之力,钻研此道!”
“计然。”林风看向精瘦文士,“汝掌天工院钱粮物资、工匠调度、产出核算。朕予你‘计然令’之权,可凭此令,向少府及天下各郡征调所需。朕要的不是账目清晰,而是物尽其用,速见其效!所有产出、研究,皆属绝密,泄密者,诛九族!”
冰冷的话语让计然浑身一凛,连忙拜倒:“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角落的“影”身上。“影,天眼司之责,重于泰山。”
他拿起影递上的一份密报,“其一,天工院内外,如铁桶!一只苍蝇飞进飞出,朕都要知道它是公是母!所有工匠、役夫,三代以上皆需详查,可疑者,宁错杀,毋放过!
其二,监控朝野!李斯、冯去疾等重臣府邸,六国遗族尤其是项氏、旧楚贵族动向,有任何异动,即刻密报!
其三,搜寻天下奇才异士,精于术算、营造、金石、格物者,无论出身,尽数‘请’来天工院!其四,为天工院采购、转运特殊物资,开辟秘密通道,扫清一切障碍。”
“诺!”影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金属摩擦,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他躬身一礼,身影仿佛融入了石壁的阴影中。
“很好。”林风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羊皮地图前,那是整个帝国的疆域图。
“天工院,是朕的剑锋!黑冰台·天眼司,是朕的眼睛与暗刃!而蒙卿…”
他看向蒙恬,“你手中的长城军团,是朕的盾牌与铁拳!三者合一,方有生机!”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炬,扫视全场:“此乃关乎华夏存续、万民生死的绝密!泄一字者,死!懈怠误事者,死!心怀二志者…诛族!”
帝王的铁血杀意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大殿内的温度仿佛骤降。
“臣等!誓死效忠陛下!效忠大秦!”蒙恬带头,公输衍、墨离、计然乃至角落的影,齐齐跪倒,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决心。
就在此时,影如同鬼魅般再次现身,将一份新的密报呈上,声音依旧冰冷:
“陛下,‘天眼司’急报:原楚地会稽郡,项氏核心人物项梁,与其侄项羽,秘密联络旧部,私铸兵器,囤积粮秣于会稽山中,似有异动。郡守遣兵试探,被一少年持戟击退,疑为项羽。”
“项羽…”林风眼中寒光一闪。嬴政的记忆中并无此名,但林风的灵魂深处却警铃大作!历史的惯性?还是变数?
他接过密报,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正好!新成立的“黑冰台·天眼司”需要一块磨刀石,而他的铁腕,也需要一次震慑天下的机会!
“项氏…疥癣之疾,却也聒噪。”他将密报轻轻放在石案上,看向影,“影,你亲自去一趟会稽。目标:项梁、项羽,及所有参与密谋的核心项氏族人。朕要他们…人间蒸发。做得干净些,让会稽郡的狐狸和老鼠们都看看,忤逆朕的下场。”
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令人胆寒的杀伐决断。
“诺!”影的身影再次隐没。
“蒙恬,”林风看向上将军,“调‘神机营’一部,随影同往。带上新制的‘神火’和强弩。朕要看看,这‘神火’,能否焚尽逆贼的巢穴!也让那些工匠们,看看他们造出的东西…有何等威能!”这是实战检验,也是立威!
“臣,遵旨!”蒙恬眼中精光爆射,战意升腾。
林风重新坐回石案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冰冷的桌面。殿外,天工院工匠们的敲打声、鼓风声更加密集地传来。
殿内,公输衍和墨离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低声讨论图纸和配比,计然则飞快地打着算筹。
清除障碍的刀已挥出,点燃文明的火种也已播下。大秦这架庞大而陈旧的机器,在“星穹始皇”的意志驱动下,正发出刺耳的、强行扭转方向的轰鸣,向着一个未知而充满毁灭与希望交织的未来,轰然启动!
第一步的铁与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