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燎被人扶走的时候,回头看了我一眼。
就那一眼,看得我从头凉到脚。那眼神里没有杀气,只有一种说不出的东西,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绝望。
我一个烧火丫鬟,哪能琢磨透王爷的心思。我只知道,我摊上大事了。
我连滚带爬地跑出地牢,一路上腿都是软的。脑子里那个“圣母系统”安静如鸡,好像刚才那个催命的不是它一样。
回到柴房,我把自己埋进草堆里,抖了半宿。
第二天,整个幽王府的气氛都变了。
管家黑着一张脸,走路都带风。下人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干活的时候连大气都不敢喘。我听见两个洒扫的丫鬟凑在一起小声嘀咕。
“听说了吗?王爷昨晚从地牢回来就病了,传了太医,折腾了一晚上。”
“怎么会突然病了?王爷的身体不是一向很好吗?”
“谁知道呢,听说是急火攻心,气血翻涌……啧啧,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惹了王爷。”
我听得心惊肉跳,手里的柴火“啪”一声掉在地上。那两个丫鬟立刻瞪了我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匆匆走开了。
我完了。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个不长眼的,就是我。
我一整天都提心吊胆,就等着管家来抓人。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都没人来找我的麻烦。王爷好像把我给忘了。
府里的气氛却一天比一天紧张。
听说王爷的病不见好,反而越来越重,动不动就咳血,有时候批着公文都会突然晕过去。太医们进进出出,个个愁眉苦脸。
府里的人都说,是地牢里那位把王爷给克的。前朝余孽,晦气。
我心里有点虚。
这天晚上,我刚躺下,脑子里的铁磬又响了。
“新任务发布:为萧济云送一壶干净的水。任务时限:一个时辰。任务失败,抹杀。”
我“噌”地一下坐了起来。
有没有搞错!尉迟燎都快被我气死了,你还让我去?这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我在心里对着系统咆哮,可那铁磬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冷冰冰地开始倒计时。
电击的滋味我尝过一次,像是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被拆开又装上,疼得想死都死不了。
我不敢赌。
我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来,偷了厨房一把水壶,灌满了井水,又揣了两个冷掉的窝头。我想着,反正都是死,多做一点,万一系统多给点奖励呢?
去地牢的路,我熟了。
牢头还是那个半睡不醒的老头,闻到我身上熟悉的柴火味,眼皮都没抬一下,由着我进去了。大概在他眼里,我也是个快死的人了。
地牢里还是那股潮湿的霉味。
萧济云比上次看起来更虚弱了。他靠在墙上,嘴唇干得起了皮。
我把水壶递过去。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惊讶。他接过去,仰头就喝,喝得很急,水顺着他的下巴淌下来,打湿了前襟。
喝完水,他又看向我。
我犹豫了一下,把怀里揣着的两个窝头也拿了出来,塞给他。
他愣住了,看着手里的窝头,又看看我。半晌,他哑着嗓子说了一句:“为什么?”
我能怎么说?说我是为了活命?
我只能摇摇头,小声说:“你快吃吧,别被发现了。”
他没再问,低头小口小口地啃着那个又冷又硬的窝头。那样子,不像是在吃饭,倒像是在确认自己还活着。
我看着他吃完,心里稍稍安定了些。系统提示任务完成,生命又多了一天。
我转身想走,他忽然叫住了我。
“你叫什么名字?”
“……白果。”
“白果。”他重复了一遍,像是要把这个名字记在心里。“我叫萧济云。今日之恩,将来定当厚报。若有一日我能离开这里,必救你出苦海。”
他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很有力。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种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像话本子里落难公子对救命恩人许下的承诺。
我胡乱地点点头,逃也似的跑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听说,王爷昨晚又吐血了。比上一次更严重,人直接昏死过去,现在还没醒。
我端着一盆要送去大厨房的菜,手一软,菜撒了一地。
我看着满地的青菜叶子,脑子里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么巧?
我每次给萧济云送东西,尉迟燎的病就重一分。
这感觉,就好像我送给萧济云的不是饭,不是水,而是从尉迟燎身上抽出来的血和肉。
这个念头一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太荒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