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我们真的不要孩子吗?”二十年来,我问过林晚无数次。每一次,她都靠在我怀里,
温柔又坚定地回答:“阿风,有你,就够了。二人世界,不好吗?”我信了。我爱她,
所以尊重她丁克的选择。我们成了朋友眼中的模范夫妻,事业有成,恩爱不移。
直到她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拉着我的手,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阿风,
对不起……我想见见……我的孩子们。”1我的大脑,在那一瞬间,彻底宕机。孩子们?
什么孩子们?我们结婚二十年,明明是坚定的丁克夫妻。林晚看着我呆滞的脸,
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痛苦和哀求。她的嘴唇翕动,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有气管里插着的呼吸机,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像一架破旧的风箱。我的心,
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好,好,我让他们来,我马上去找!”我胡乱地应着,声音都在发抖。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我甚至不知道她口中的“孩子们”,是真实存在的,
还是她临终前的胡话。我冲出病房,像个疯子一样抓住一个护士:“医生呢!
我太太情况不对!”护士被我吓了一跳,连忙安抚我:“陈先生,您冷静点,
林女士的生命体征正在快速衰落,这是……这是最后的时间了。”最后的时间。这四个字,
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捅进我的心脏,然后狠狠地搅动。我浑身冰冷,手脚都失去了知觉。
就在这时,走廊的尽头,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群人,行色匆匆地涌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面容冷峻,眉眼之间,
竟和年轻时的林晚有几分相似。他的身后,跟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足有十几个人。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焦急和悲伤。我的目光,和那个年轻男人在空中交汇。
他只是冷冷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敌意,
仿佛在看一个不相干的垃圾。然后,他径直推开我,领着那群人,涌进了林晚的病房。
我被他推得一个趔趄,踉跄着撞在墙上,肩膀生疼。可我顾不上这些。
我呆呆地看着那群人围在林晚的病床前。“妈!”“妈,我们来了!”“奶奶!”“外婆!
”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从病房里传了出来,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我整个人,
如同被雷电劈中,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妈?奶奶?外婆?这些人……是林晚的……孩子?
孙子?外孙?这怎么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们二十年的婚姻,我们说好的一辈子丁克,
难道全都是一场骗局?我的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倒塌。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挪动脚步,
重新回到病房门口的。我只看到,那个为首的年轻男人,正紧紧握着林晚的手,眼眶通红。
“妈,您放心,一切有我。”他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林晚的眼睛,
一直看着他,浑浊的瞳孔里,似乎有了一丝光亮。她努力地,想要抬起手,去摸一摸他的脸。
年轻男人立刻低下头,将自己的脸,贴在了林晚冰冷的手背上。林晚的嘴角,
似乎牵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然后,她的手,无力地垂落。连接着心电图仪器的屏幕上,
那条代表着生命搏动的曲线,变成了一条刺眼的直线。“嘀——”长长的鸣音,
宣告了一个生命的终结。也宣告了,我二十年爱情的死亡。“妈!”病房里,哭声震天。
而我,站在门口,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孤魂野鬼。我的妻子死了。临死前,
她见的不是我这个相伴了二十年的丈夫,而是一群我闻所未闻的“家人”。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背叛的痛苦,像海啸一样将我淹没。我甚至,流不出一滴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被重新拉开。那个年轻男人走了出来,他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冷峻,
只是通红的眼眶,暴露了他刚刚的情绪。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你就是陈风?
”他开口,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我木然地点了点头。“我叫李默,是她的长子。
”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我的心上。长子……原来,他叫李默。
原来,我的妻子,在嫁给我之前,还有一个姓“李”的儿子。“二十年。”李默冷笑一声,
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你霸占了她二十年,现在,也该物归原主了。”我看着他,
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从现在开始,我母亲的一切,都由我们接管。
包括她的后事,她的遗产。”李默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即将被清扫出门的垃圾,“至于你,
可以滚了。”滚。这个字,如此的刺耳。我和林晚住了二十年的家,
我为之奋斗了半生的事业,我在这个城市建立的一切,在他们眼中,
竟然都成了可以被“接管”的东西。而我这个丈夫,只需要“滚”。“凭什么?
”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尽管嘶哑得不成样子,“我是她的丈夫!
是法律上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丈夫?”李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一个让她背井离乡,二十年有家不能回的男人,也配叫丈夫?”“你知不知道,这二十年,
她是怎么过的?她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到我们,梦到这个家!”“你以为你给了她幸福?
你给她的,是二十年的牢笼!”李默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将我的尊严和过往,
凌迟得体无完肤。我无法反驳。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林晚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只知道,二十年前,我遇到了她,惊为天人,疯狂追求。我只知道,她说她孤身一人,
无亲无故。我只知道,她说她向往自由,不想被孩子束缚。我以为,我给了她我能给的一切。
到头来,却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只是她逃离过去的一个工具。一个,长达二十年的工具。
“我不会走的。”我看着李默,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我和她的家,谁也别想把我赶走。
”李默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看来,你还没搞清楚状况。”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喂,把我们家里的那条野狗,给我扔出去。”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是,
少爷。”我心里咯噔一下。我们家里?难道他们已经……我顾不上再和李默纠缠,
转身就往医院外面跑。我的家,我和林晚的家,不能让他们给占了!我疯了一样冲下楼,
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我家的地址。一路上,我的心都在往下沉。二十年的相濡以沫,
难道真的只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林晚,你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车子,
终于在我的别墅门口停下。可我,却不敢下车。因为我看到,我的家门口,
站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壮汉。他们像两尊门神,守在那里。而我们家的密码锁,
正在被一个开锁师傅,暴力拆除。我的血液,一瞬间,冲上了头顶。2我推开车门,
疯了一样冲了过去。“你们在干什么!这是我的家!”我怒吼着,
试图推开那两个挡路的壮汉。那两人纹丝不动,其中一个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陈先生,
我们是奉了李先生的命令,来收回房产的。”“收回房产?这是我的房子!
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利。这栋别墅,
是我婚前全款买下的,是我送给林晚的礼物,但为了让她安心,
房产证上只写了我一个人的名字。另一个壮汉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甩在我脸上。
“自己看清楚,这栋别墅,林晚女士早在三年前,就已经通过协议转到了李默先生的名下。
”文件冰冷的纸张,划过我的脸颊,像刀片一样。我颤抖着手,捡起那份文件。
那是一份赠与协议。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林晚将这栋别墅,无偿赠与她的儿子,李默。
签名处,是林晚那熟悉的笔迹。日期,是三年前。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三年前……我竟然,毫不知情。我住在这栋属于“别人”的房子里,住了整整三年。
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喃喃自语,
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没什么不可能的。”壮汉不耐烦地说道,“陈先生,
念在你是我们先生母亲名义上的丈夫,我们给你留点面子。你自己走,还是我们‘请’你走?
”他们的眼神,充满了威胁。我看着那扇正在被拆除门锁的大门,里面,
是我和林晚二十年的回忆。我们的婚纱照,我们一起挑选的沙发,
我们一起种下的那棵桂花树……如今,这一切,都要被强行剥夺。无尽的屈辱和愤怒,
让我失去了理智。“滚开!”我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猛地撞向其中一个壮汉。
我拼尽了全力,却只让他后退了半步。“不识抬举。”那壮汉眼中凶光一闪,
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将我狠狠地甩了出去。我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陈先生,我劝你还是识相点。
”另一个壮汉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脚尖踢了踢我的肩膀,“李家的东西,
不是你能碰的。”李家?又一个陌生的词汇。林晚,她到底来自一个什么样的家庭?
为什么她的儿子,可以如此轻易地调动人手,用这种近乎黑社会的方式,来处理我们的家事?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地停在了别墅门口。车门打开,李默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换下了一身黑色的西装,穿上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少了几分冷峻,
多了几分邪气。他走到我面前,蹲下身,用那双和我妻子极其相似的眼睛,
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怎么样?我送你的这份‘礼物’,还喜欢吗?”他轻笑着问道。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死死地盯着他:“为什么?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干什么?
”李默站起身,掸了掸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仅此而已。
”“这栋房子是我的!”我咆哮道。“以前或许是。”李默笑了,那笑容里满是残忍,
“但现在,它是我的。就像我母亲,她也曾经是你的,但现在,
她终于回到了她应该在的地方。”他顿了顿,凑到我耳边,
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陈风,你知道吗?我母亲在嫁给你之前,
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等我赚够了钱,就把你们接到大城市去住大房子’。”“你看,
她没有食言。她用你的钱,给我们买了这栋大房子。说起来,我们还应该谢谢你。
”“你这个……慷慨的提款机。”提款机。这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铁钉,
狠狠地钉进了我的心脏。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原来,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一个提款机。
一个为他们提供奢华生活的工具。我二十年的付出,二十年的爱恋,到头来,只是一个笑话。
“你……你们……”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默,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别这么激动。
”李默拍了拍我的脸,力道不轻,带着侮辱的意味,“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
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是,如果你非要自取其辱,那我也没办法。”他后退一步,
对着那两个壮大挥了挥手。“把他扔出去,以后,不准他再踏进这里半步。”“是,少爷。
”两个壮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我的胳膊。我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我的双脚,
被拖在地上,划出两道耻辱的痕迹。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家的门锁被换掉。我眼睁睁地看着,
李默像一个主人一样,走进了我的家。我眼睁睁地看着,那扇大门,在我面前,重重地关上。
将我,和我二十年的回忆,彻底隔绝。我被扔在了别墅区的大门口,像一条被遗弃的流浪狗。
保安和路人,对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我却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我的世界,
一片死寂。天,渐渐地黑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冰冷的地上坐了多久,直到口袋里的手机,
震动了起来。我麻木地掏出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按下了接听键。“喂,
是陈风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恭敬而又公式化的声音。“我是。”“您好,
我是王律师,是林晚女士的遗产执行律师。林女士的遗嘱宣读,定在明天上午十点,
在我的律师事务所进行,请您务必准时出席。”遗嘱?我惨笑一声。家都没了,
公司估计也快没了,还谈什么遗嘱?林晚,你到底,还给我准备了什么样的“惊喜”?
3第二天,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来到了王律师的事务所。我一夜没睡,
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胡子拉碴,身上的西装也因为昨天的拉扯而变得皱巴巴。
推开会议室的门,我看到李默和他的那群“家人”,早已坐在了里面。他们个个衣着光鲜,
神情肃穆中,却又难掩一丝期待和得意。看到我这副狼狈的模样,李默的嘴角,
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其他人,也纷纷向我投来鄙夷和幸灾乐祸的目光。
仿佛我不是来参加遗嘱宣读,而是来接受审判的罪犯。我没有理会他们,
径直走到会议桌的另一头,拉开椅子坐下。王律师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十分精明干练。他清了清嗓子,公式化地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
那么,我宣布,林晚女士的遗st嘱宣读,现在开始。”他打开一份密封的文件袋,
取出了里面的遗嘱。“我,林晚,在我意识清醒,精神健全的情况下,立下此份遗嘱,
对我名下的所有财产,做出如下安排……”王律师的声音,平稳而没有感情。我的心,
却随着他的话语,一点点沉入谷底。我从不知道,林晚竟然有那么多财产。她在京沪广深,
拥有超过二十处房产。她名下,有三家上市公司的原始股份,如今市值已经超过五十亿。
她还有一个海外的信托基金,里面的资金,更是高达百亿。这些,我通通不知道。
我们结婚二十年,一直实行的是财务AA制。我以为,她只是一个在画廊工作的普通白领,
年薪不过百万。我甚至还时常担心她钱不够花,偷偷给她卡里打钱。现在想来,
真是可笑至极。原来,我才是那个真正的穷人。“……以上所有动产及不动产,
包括但不限于房产、股票、基金、现金、古董、珠宝,均由我的长子李默,长女李雪,
次子李岩……共同继承。”王律师念出了一长串的名字,正是昨天出现在医院里的那些人。
每念出一个名字,那些人的脸上,就多一分喜悦。而我的心,就多一分冰冷。直到最后,
王律师合上了文件。整个过程,没有一个字,提到我。我,陈风,她二十年的丈夫,
被排除在外。我被彻底地,当成了一个笑话。“不可能!”我猛地站了起来,
椅子因为我的动作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是她的丈夫!我有权继承她的遗产!
”李默冷冷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陈先生,请你冷静。”王律师推了推眼镜,
从文件袋里,又拿出了一份文件,“关于您,林晚女士在遗嘱的补充协议里,有特别的说明。
”我的心,又升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她对我,还是有感情的。或许,这一切,
都只是李默他们的阴谋。王律师打开了那份补充协议。“本人名下,
位于城郊结合部‘幸福里’小区三栋404号,面积为45平米的老旧房屋一处,
以及本人银行卡内余额,共计十万元人民币,赠与我的……前夫,陈风先生。”前夫?
我的大脑,又一次被重锤击中。我们什么时候,成了前夫前妻?“我们没有离婚!
我们的婚姻关系,直到她去世,都受法律保护!”我几乎是咆哮着喊出这句话。
王律师面不改色,又拿出了一份文件。那是一份,离婚判决书。“陈先生,
林晚女士已于一年前,单方面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因您长期‘下落不明’,
法院进行了公告送达,并最终缺席判决,准予离婚。”下落不明?
我他妈天天和她睡在一张床上,竟然是下落不明?我看着那份白纸黑字的判决书,
上面的法院公章,鲜红得刺眼。我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噗——”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了光洁的会议桌上,也溅在了那份冰冷的判决书上。
“陈总!”我的助理,一直守在门外,见状惊呼一声,冲了进来扶住我。会议室里,
李默和他家人的脸上,露出了快意的笑容。“爸,他吐血了!”一个小孩子指着我,
兴奋地喊道。“活该。”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冷笑着说。我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厥过去。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撑着桌子,死死地盯着李默。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李默缓缓地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居高凌人地看着我。
“因为,你只配得到这些。”他拿起那份关于“幸福里”老房子的文件,轻蔑地扔在我脸上。
“这套房子,是我妈嫁给你之前,我们一家人挤在一起住的地方。她把它留给你,
是想让你也尝尝,我们当年过的,是什么日子。”“至于那十万块钱……”他嗤笑一声,
“就当是,我妈这二十年,付给你的……嫖资吧。”嫖资!轰!我的理智,在这一刻,
彻底崩断。我像一头疯兽,挣脱助理的搀扶,咆哮着扑向李默。“我杀了你!”然而,
我还没碰到他,就被他身后的保镖,一脚踹倒在地。我的头,重重地磕在了坚硬的桌角上。
鲜血,顺着我的额头,流了下来,模糊了我的视线。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
我只听到李默那冰冷而又残忍的声音。“把他,像垃圾一样,扔出去。
”4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狭小而又破旧的房间里。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常年不见阳光的霉味。墙壁上,是大片大片剥落的墙皮,
露出里面灰黑色的水泥。唯一的一扇窗户,被对面的楼房挡得严严实实,只有一丝微弱的光,
从缝隙里透进来。这是哪里?我挣扎着坐起身,额头传来一阵剧痛。我摸了摸,
上面缠着厚厚的纱布。“你醒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转过头,
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这个女孩,
我有点印象。她是昨天在医院里,跟在李默身后的那群人之一。好像,是叫……李雪?
林晚的女儿?“是你救了我?”我沙哑地开口。女孩点了点头,
将粥碗放在床头一张掉漆的桌子上。“我哥他们把你扔出来之后,我偷偷把你送到了这里。
”她小声说道,眼神里带着一丝畏惧,似乎很怕李默。
“这里是……”“这里就是……我妈留给你的那套房子。”我环顾四周,心中一片悲凉。
这就是林晚留给我最后的“礼物”。一个45平米,破旧不堪,连阳光都照不进来的牢笼。
她是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羞辱我吗?“你走吧。”我闭上眼睛,
不想再看到任何与他们有关的人。女孩没有走。她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放在了我的枕边。“这个……也是我妈留给你的。”说完,她便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连门都忘了关。我没有动。我对林晚留下的任何东西,
都已经不抱任何希望。无非是,更深的羞辱罢了。我在床上,又躺了很久。
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我才挣扎着起来,喝掉了那碗已经凉透了的粥。粥很稀,没什么味道。
就像我此刻的人生。喝完粥,我的目光,落在了枕边的那个东西上。那是一个,
很旧的木盒子。上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因为年代久远,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盒子上,
还挂着一把小小的铜锁。我盯着那个盒子,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盒子并不重。
我试着晃了晃,里面传来轻微的碰撞声。锁是锁着的,没有钥匙。我找遍了整个屋子,
也没找到任何可以打开它的工具。最后,我举起盒子,用尽全力,将它砸向了墙角。“砰!
”盒子应声而裂。里面的东西,散落了一地。那是一沓,已经泛黄的照片。还有一本,
同样陈旧的日记。我弯下腰,捡起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抱着一个男婴,笑得一脸幸福。那个女人,是林晚。她身旁,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正宠溺地看着她们母子。那个男人,不是我。我一张一张地,翻看着那些照片。
有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有林晚怀二胎时的大肚照,
有李默和李雪小时候玩耍的照片……每一张照片,都像一把尖刀,插在我的心上。原来,
在我遇到她之前,她曾经拥有过这样一个完整而又幸福的家庭。那个男人,
应该就是李默的父亲吧。他看起来,那么爱她。那为什么,她要离开他?
为什么要编造一个无亲无故的谎言,来接近我?我的手,颤抖着,拿起了那本日记。
日记本的封皮,已经磨损得很厉害。我翻开了第一页。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10月3日,晴。今天,是我和阿峰结婚的日子。我终于,逃离了那个魔鬼。从今天起,
世界上再也没有张婉,只有林晚。阿风,对不起,我骗了你。但请你相信,我是真的,
想要和你开始新的生活。”张婉?原来,她连名字,都是假的。那个她口中的“魔鬼”,
又是谁?难道不是照片上那个,看起来很爱她的男人吗?我迫不及待地,继续往下翻。
“12月5日,阴。我又梦到他了。梦到他提着刀,满身是血地冲进家里,
问我为什么要背叛他。我从噩梦中惊醒,阿风抱着我,温柔地问我怎么了。我只能说,
我做了个噩梦。阿风,我好害怕,怕他有一天会找到我,找到我们。”“3月16日,雨。
今天,是小默的生日。我只能在心里,对他说一声生日快乐。我的儿子,你还好吗?
有没有想妈妈?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是不爱你,妈妈只是……想让你活下去。
”“……我好想我的孩子们。可是我不能回去。那个男人,他就是个疯子!他会杀了我的,
他也会毁了孩子们的!”“阿风对我很好,他那么爱我,那么相信我。
我每天都活在愧疚和恐惧里。我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我名下所有的钱,都留给孩子们,让他们有足够的力量,去对抗那个恶魔。
至于阿风……我只能,对不起了。”日记的最后几页,字迹变得潦草而又混乱,很多地方,
都被泪水浸染得模糊不清。但我,还是看懂了。那个男人,李默的父亲,林晚的前夫,
根本不是照片上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男人!那个男人,是个魔鬼,是个疯子!林晚,
或者说张婉,她不是背叛了家庭,她是在逃命!她编造谎言,嫁给我,不是为了骗我的钱,
而是为了寻求一个庇护!她所谓的“丁克”,也只是为了保护我,
不想把我卷入她那可怕的过去!而我,这个自以为是的傻瓜,竟然还一直误会她,怨恨她!
我看着那本日记,眼泪,终于决堤。原来,她不是不爱我。她只是,爱得太深,太沉重。
她用一个长达二十年的谎言,为我构建了一个虚假的天堂。而她自己,却独自一人,
在地狱里,苦苦挣扎了二十年。“林晚……我的晚晚……”我跪在地上,将那本日记,
紧紧地抱在怀里,哭得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无尽的悔恨和心痛,将我彻底吞噬。
5我在那间破旧的屋子里,枯坐了整整一天一夜。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林晚的日记,
看着那些泛黄的照片。我试图从这些破碎的片段里,拼凑出她那段不为人知的,
充满恐惧和绝望的过去。日记里,她没有提那个“魔鬼”的名字,只是用“他”来代替。
但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彻骨的恐惧。“他”会家暴,会酗酒,会因为一点小事,
就对她拳打脚踢。“他”甚至,当着孩子们的面,打断了她的腿。后来,
“他”因为参与了一起重大的经济犯罪,被判入狱。林晚,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带着孩子们,
从那个城市逃了出来。但她很快发现,即便“他”在监狱里,他的势力,依然无处不在。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她。为了保护孩子们,林晚只能选择金蝉脱壳。她伪造了自己的死亡,
将孩子们托付给了自己最信任的妹妹,然后,一个人,隐姓埋名,来到了我所在的城市。
她改名林晚,寓意“林深时见鹿,海蓝时见鲸,梦醒时见你”。可惜,她的梦,
从来没有醒过。二十年来,她一边扮演着我的贤妻,一边,又偷偷地,用各种方式,
将自己赚来的钱,转移给她的孩子们。她拼命地赚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给孩子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