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骨髓里都凝着冰碴的冷。言琴在剧痛中猛地睁开眼,
指尖痉挛地抠进身下粗糙的麻布床单。喉间残留着被毒酒烧穿的灼痛,
视网膜上还烙着临死前最后的光景——金碧辉煌的宴会厅,衣香鬓影簇拥着中央那对璧人。
她的“好妹妹”言雪一身Valentino高定婚纱偎在赵元坤怀里,
而她血缘相连的父母,一个亲手将掺了工业溶剂的白兰地递给她,
一个慈爱地替言雪抚平头纱上根本不存在的褶皱。“小雪别怕,过了今晚,
再没人能威胁你的位置...”母亲温柔的声音是淬毒的针。“赵家那边打点好了,
只要这孽障消失,联姻照旧。”父亲言振山的冷漠判决,
为她二十二年错位的人生钉上棺材板。毒液撕裂脏腑时,她蜷缩在昂贵波斯地毯上抽搐,
视线穿过晃动的水晶灯,撞进二楼回廊一双深渊般的眼睛里。赵元乾。
言雪未婚夫赵元坤那位权倾赵氏、却永远置身事外的大哥。他斜倚栏杆,
指间红酒杯晃着血色的光,唇角噙着丝兴味的弧度,像在欣赏一场荒诞剧。
恨意淬成的寒流瞬间冲散濒死的恍惚。........言琴指甲“刺啦”一声刮裂床单,
彻底清醒。环顾四周,积灰的窗棂透进惨淡天光,斑驳墙皮剥落,
空气里弥漫着霉菌和廉价熏香混杂的异味——这是言家别墅最顶层的佣人阁楼,
她十五岁被“认回”豪门后,真正的栖身之所。记忆疯狂倒带。是了,这一天!
言雪诬陷她偷了那条该死的Cartier钻石项链,
彻底将她钉死在“卑劣小偷”的耻辱柱上,也是被彻底打入“冷宫”的开端!“砰!
”门被粗鲁撞开。管家王妈叉着腰,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丧门星!还赖着?
大**的项链是不是你拿的?赶紧交出来滚去杂物间!夫人说了,见不得脏东西在眼前晃!
”前世,她在这里百口莫辩,瑟瑟发抖地被拖走,从此成了言家上下可随意践踏的尘埃。
言琴缓缓抬眼。死过一次的人,眼底那点怯懦早被地狱业火烧得干干净净,
只剩淬冰的幽黑:“狗叫够了?”王妈被那眼神钉在原地,一时竟忘了词。
楼梯传来娇柔啜泣。言雪被母亲周雅如小心搀扶着上来,纤细肩膀轻颤,梨花带雨:“姐姐,
那条项链是爸爸送我的成年礼...你喜欢,我可以送你别的,求你还给我好不好?
”周雅如心疼地搂紧女儿,刀子似的目光剜向言琴:“跟她废什么话!王妈,搜身!
这种**胚子,骨头里都透着贼性!”几个佣人扑上来。言琴猛地起身,
抄起窗台半瓶隔夜冷水,狠狠泼向冲在最前的王妈!“啊——!”杀猪般的惨叫响彻阁楼。
水珠顺着言琴额发滴落,她一步步逼近惊呆的言雪母女,
唇角勾起地狱归来的森冷笑意:“项链?我稀罕?”在周雅如尖利的“你想干什么”中,
言琴的手快如闪电,一把攥住言雪精心保养的长发,狠狠掼向积满灰尘的窗框!“咚!
”闷响让人牙酸。“啊!”言雪额头瞬间红肿,精心描绘的妆容糊成一团,疼得涕泪横流。
“项链?”言琴俯身,指尖如铁钳掐住言雪下巴,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
“连你‘言家大**’的身份,都是你那个贼妈从我这里偷走的!鸠占鹊巢的贼,
也配跟我谈偷?”死寂。阁楼针落可闻。周雅如的脸褪尽血色,惨白如鬼。“反了!
反了天了!”言振山暴怒的咆哮从楼梯口炸响,
身后跟着几位西装革履、明显在谈生意的客人。他显然听到最后那句诛心之言,
眼神惊骇欲裂。言琴甩开烂泥般的言雪,目光掠过言振山,
精准刺向他身后阴影里一道颀长慵懒的身影——纯黑高定西装,领口松散,
指尖夹着未燃的烟,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正饶有兴味地锁住她,
仿佛看穿她皮囊下沸腾的复仇业火。赵元乾。前世冷眼旁观她赴死的看客,
此刻成了她重生舞台下的第一个观众。言琴染血的唇角缓缓扯开,迎上赵元乾深渊般的注视,
无声吐出两个字:好看?男人眸底瞬间掠过一丝被取悦的暗芒,指尖的烟无声捏扁。
阁楼的闹剧以言琴被两个保镖粗暴地反扭双臂、拖向地下室告终。
周雅如搂着哭到几乎昏厥的言雪,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报警!把这个疯子给我送进去!
”“闭嘴!”言振山额头青筋暴跳,目光阴沉地扫过几位神情各异的生意伙伴,
最后死死钉在角落的赵元乾身上,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赵总,家门不幸,
让您看笑话了...”赵元乾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一道不存在的褶皱,声线低沉带笑,
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言董的家务事,精彩。”他抬步,
锃亮的皮鞋踩过地板上言雪掉落的水晶发卡,“咔嚓”一声脆响,碾作齑粉。“不过,
令嫒...”他刻意停顿,目光掠过狼狈的言雪,最终落在被押至楼梯口的言琴身上,
玩味地补充,“这位‘真’**的爪子,倒是利得很。”言振山和周雅如的脸彻底绿了。
“真”字像把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们体无完肤。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铁门“哐当”落锁。
言琴背靠冰冷墙壁滑坐在地,黑暗中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额角被推搡时撞破,血蜿蜒而下,
带着铁锈味的咸腥。她却感觉不到痛,只有岩浆般奔涌的恨意在血管里咆哮。
前世被毒杀的剧痛、被至亲背叛的冰冷、被世人唾弃的绝望...无数画面在脑中疯狂闪回。
忽然,一丝极淡的、冷冽的雪松气息混着烟草味,侵入这腐败的空间。黑暗中,
一点猩红无声亮起,映出男人深邃凌厉的轮廓。赵元乾像从地狱边界走出的暗影,
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铁栏外。“啧,真狼狈。”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言琴抬眸,眼底没有意外,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寒潭:“看够戏了?
赵先生兴致真好。”赵元乾低笑,指间那点猩红划破黑暗,递过来一个银色的小东西。
“看看这个,或许能让你心情好点。”言琴接过。是一个表形的微型U盘。她抬头,
眼神锐利如刀。“阁楼‘失窃案’的完整监控。”赵元乾吐出一口烟圈,
烟雾模糊了他眼底的算计,却让那低沉的嗓音更加蛊惑,“精彩得很。
你的好妹妹亲手把项链藏进你枕头,你的好母亲指挥管家演双簧...一家人,整整齐齐。
”心脏被冰冷的毒蛇缠绕。虽然早知真相,但证据握在手中的实感,依旧让她指尖发颤。
她打开表腕,攥紧U盘,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为什么帮我?”“帮你?
”赵元乾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声在空旷地下室激起瘆人的回响。他俯身,
隔着冰冷的铁栏,幽深的目光攫住她,带着审视猎物的兴味.“言琴,
你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恨意,隔着三里地都能闻到。我不过是想看看...”他刻意拉长语调,
气息几乎拂过她染血的脸颊,“你这把淬了毒的刀,够不够锋利,
值不值得我——借给你一个挥刀的机会。”言琴瞳孔骤缩。借刀杀人!
赵元乾想利用她这把“复仇之刃”,搅乱言家,甚至...对付赵家内部?
前世模糊的记忆碎片闪过——赵元乾与赵元坤这对同父异母兄弟间不死不休的夺权之战,
赵老爷子病重,赵氏集团波谲云诡...“你想要什么?”她声音嘶哑,却异常冷静。
“聪明。”赵元乾赞赏地勾起唇,指尖的烟蒂弹飞,
在黑暗中划出一道转瞬即逝的弧光.“赵元坤和言雪的订婚宴,必须如期举行,
而且要‘盛大辉煌’。”他唇角的笑意变得残忍,“我要你在那一天,亲手把他们,
连同言家引以为傲的一切,烧成灰烬。”彻骨的寒意夹杂着毁灭的兴奋窜上脊椎。
言琴盯着他深渊般的眼睛:“我能得到什么?”“你?”赵元乾直起身,
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投下压迫性的阴影,他慢悠悠地解开昂贵腕表,随意丢进铁栏内,
表盘在微弱光线下折射出冰冷的蓝光。“我赵元乾的‘合作’,就是你能得到的一切。
当然...”他话锋一转,带着戏谑的恶意,“事成之后,或许我会考虑,
把你从这滩烂泥里捡出来,当个...有趣的收藏品?”屈辱和愤怒瞬间冲顶!
言琴抓起那块冰冷的表,用尽全力砸向铁栏外的身影!“咚!”金属撞击栏杆发出巨响。
赵元乾轻易偏头躲过,低沉的笑声在黑暗中弥漫开来,愉悦得令人毛骨悚然。“对,
就是这样!保持你的爪牙,小疯子。”他转身,身影即将融入黑暗,“U盘里的东西,
足够你明天‘体面’地走出这里。别让我失望。”脚步声远去。言琴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剧烈喘息。掌心被U盘硌得生疼,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静静躺在脚边,像恶魔无声的烙印。
她捡起腕表,冰凉的触感贴着滚烫的皮肤。指尖抚过表盘背面,
一行极其细微的刻痕在黑暗中无法辨认,却深深烙进她心里——那是她前世临死前,
在二楼回廊瞥见的、赵元乾腕表上唯一的光。Y&Z。言、赵。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猜想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地下室的铁门在清晨被粗暴拉开。
刺目的光线涌入,管家王妈肿着半张脸,幸灾乐祸地叉腰:“丧门星!老爷夫人开恩,
让你滚去前厅回话!识相的就磕头认...”话音未落,言琴已经站起身。一夜未眠,
她眼底布满血丝,额角的伤口凝结成暗红的痂,凌乱的发丝贴在苍白的脸颊,
整个人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琉璃。然而当她抬起眼,那目光却冷冽如出鞘寒刃,
瞬间将王妈后面的话冻在喉咙里。王妈下意识后退半步,色厉内荏:“看...看什么看!
还不快走!”言琴面无表情地越过她,走向那金碧辉煌、却比地下室更冰冷的主宅核心。
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奢华的水晶吊灯下,言振山面沉如水地坐在主位,
周雅如红着眼圈,心疼地给依偎在她怀里、额头贴着纱布的言雪吹气。
周围站着几个表情严肃的族老和公司心腹,气氛凝重得如同审判。“孽障!还不跪下!
”言振山一掌拍在昂贵的红木茶几上,震得杯碟乱跳。言琴站定,背脊挺得笔直,
目光扫过言雪那掩饰不住得意的眼神,最终落在言振山脸上,声音平静无波:“跪?跪谁?
跪偷换我人生、养出贼喊捉贼女儿的小三?
还是跪明知血脉被混淆、却为了遮丑纵容罪恶的帮凶父亲?”“你胡说八道什么!
”周雅如尖声厉叫,保养得宜的脸扭曲变形。“我胡说?”言琴轻笑一声,
从破旧的外套口袋掏出那个银色U盘,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轻轻放在茶几上。
“不如请诸位看看,昨天阁楼里,到底谁在演戏,谁在——偷!”言雪的脸“唰”地惨白,
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死死抓住周雅如的胳膊:“妈...她诬陷我!
那里面肯定...”“够了!”言振山厉喝打断,眼神惊疑不定地盯着那个U盘,
又猛地看向言琴。眼前这个满身伤痕、眼神却像孤狼般凶狠的女孩,陌生得让他心惊。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被他们刻意忽视、践踏了七年的“女儿”,
早已不是能随意揉捏的软柿子。U盘里的东西一旦公开...言雪的名声,言家的脸面,
甚至和赵家的联姻...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琴琴...”言振山的声音奇迹般地“柔和”下来,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疲惫和痛心,
“昨天是爸爸气糊涂了。小雪她...也是太在意那条项链。一家人,有什么误会说开就好,
何必闹得这么难看?”他眼神示意周雅如。周雅如接收到丈夫的暗示,强忍着剜心般的恨意,
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啊琴琴,是妈妈不好,没搞清楚就冤枉你。快,快坐下!王妈,
拿药箱来给大**处理伤口!”“大**”三个字像耳光抽在她自己脸上。族老们面面相觑,
心知肚明。言振山这步棋,是认栽了。用“大**”的名分和暂时的低头,堵住言琴的嘴,
保住更大的利益。言琴心中冷笑。看,这就是她的“家人”,永远在权衡利弊,
永远选择牺牲她!前世她渴望这点可怜的温情,最终换来一杯毒酒。
这一世...“项链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她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心头一跳。
她目光转向脸色煞白的言雪,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但我受了七年不白之冤,
总得有点补偿。”“你想要什么?”言振山警惕地问。“很简单。
”言琴的目光投向窗外阳光下巨大的玻璃花房,那是言雪最心爱的“私人王国”,
里面每一株名贵花草都价值千金,“我要‘雪晶园’。”“不行!”言雪尖叫着跳起来,
那是她的命根子!是她炫耀身份的象征!“可以!”言振山几乎是立刻答应,
生怕言琴反悔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一个花园而已,算什么!“还有,
”言琴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下个月,赵氏慈善晚宴,我要作为‘言家大**’,
和言雪一起出席。”这一次,连周雅如都倒吸一口冷气!赵氏的晚宴!那是顶级名流的盛会!
让言琴这个“污点”出现在那种场合?她怎么配!“这不可能!
你休想...”周雅如失态地喊道。“好!”言振山再次打断妻子,眼中精光闪烁。
他明白了!言琴要的是身份!是名正言顺踏入那个圈子的入场券!给她又如何?
一个毫无根基、名声狼藉的“真千金”,在那种地方只会自取其辱!
正好彻底绝了她攀附赵家的心思,让她认清自己永远比不上小雪的现实!“爸爸!
”言雪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就这么定了!”言振山一锤定音,带着掌控一切的虚伪施舍,
“琴琴,从今天起,你搬回二楼东侧套房。晚宴的事,我会安排。”言琴微微颔首,
脸上无悲无喜。她拿起茶几上的U盘,在言雪怨毒得几乎滴血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阳光透过落地窗,为她染血的侧影镀上一层冰冷的金边。踏出前厅的刹那,她指尖微微用力。
“咔哒。”U盘外壳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里面,空空如也。真正的筹码,
从来不在这个小玩意儿里。她抬眸,二楼书房厚重的窗帘似乎轻微晃动了一下。那里,
一道深沉的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一直追随着她。赵元乾站在阴影里,
指间夹着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看着楼下那抹纤细却挺直如标枪的身影,
看着她轻易撕开言家虚伪的温情面纱、步步为营地夺回立足之地,他深潭般的眼底,
第一次燃起近乎灼热的兴味。“言、琴...”他低声咀嚼着这个名字,
如同品味一杯辛辣醇厚的烈酒。棋局已开。他的刀,磨得比他想象的,还要锋利。
赵氏慈善晚宴的灯火,将整座滨城映照得如同白昼水晶宫。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空气里浮动着金钱与权力酿造出的奢靡香气。言雪穿着Dior最新一季的高定星空裙,
挽着赵元坤的手臂,如同骄傲的孔雀游弋在人群中心。所到之处,奉承赞美不绝于耳。
她享受着这份荣光,目光却像淬了毒的针,时不时刺向宴会厅相对僻静的角落。
言琴独自坐在那里。一袭简洁至极的Valentino酒红色丝绒长裙,
没有任何繁复装饰,却将她莹白的肌肤和玲珑的曲线勾勒得惊心动魄。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
露出纤长脆弱的脖颈。她指尖捏着一支香槟杯,微微晃动着里面浅金色的液体,
眼神淡漠地扫视着全场,像一位置身事外、冷眼旁观舞台剧的观众。
那份遗世独立的清冷与周遭浮华格格不入,却奇异地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目光。
“那就是言家刚‘认’回来的真千金?气质绝了...”“嘘!小声点!听说是个疯子,
在言家差点把假千金打死...”“那又怎样?你看她那张脸...啧,
言雪站在她旁边简直像个丫鬟!”“听说赵家那位大公子,最近和言氏的合作,
点名要她对接...”细碎的议论如同毒虫钻进言雪的耳朵,她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
凭什么?这个**胚子,就该永远烂在泥里!凭什么抢她的风头,还妄想染指元乾哥哥?!
“元坤哥哥,”言雪依偎得更紧,声音带着委屈的颤音,“你看姐姐...她一个人好孤单,
我们过去陪陪她好不好?”赵元坤正被几个巴结的富商围着,
闻言不耐地瞥了一眼角落里的言琴,眼底掠过一丝惊艳,
随即被更深的鄙夷取代:“理那个疯子做什么?自降身份!走,带你去见几个重要客户。
”他不由分说地拉着言雪走向另一边。言雪回头,对上言琴遥遥投来的目光。
那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却像滚油浇在言雪心头!就在这时,
宴会厅入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自动向两侧退开。赵元乾来了。
纯黑色手工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气场凛冽。他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敞开两颗扣子,
露出冷硬的喉结线条。刀削斧凿般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目光穿过人群,
精准地落在角落那抹酒红身影上。所有喧嚣仿佛瞬间静止。他无视所有上前攀谈的人,
径直走向言琴。“一个人喝酒?”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
言琴抬眼,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翻涌着她熟悉的、属于狩猎者的兴味,
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她晃了晃酒杯,唇角弯起疏离的弧度:“看戏。”“戏?
”赵元乾低笑一声,极其自然地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长腿交叠,
强大的存在感瞬间将这个小角落变成了全场新的焦点。他端起侍者适时递来的威士忌,
冰球撞击杯壁发出清脆声响。“好戏,才刚刚开场。”他的靠近带来强烈的雪松与烟草气息,
混合着威士忌的醇烈,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荷尔蒙风暴,将言琴牢牢笼罩。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射来的、震惊、嫉妒、探究的目光,尤其是言雪,
那目光几乎要将她烧穿!“赵总不怕和我这‘疯子’坐在一起,自降身份?”言琴侧头,
故意拉近距离,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拂过他冷硬的下颌线。赵元乾眸色骤然转深,
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他倾身,几乎贴着她的耳廓,
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低语:“疯子配恶鬼,天经地义。
”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垂,“别忘了,今晚,你可是我的‘刀’。
”言琴心脏猛地一缩!指尖掐进掌心。来了!“元乾哥哥!”言雪再也按捺不住,
挣脱赵元坤的手,像只受惊的小鸟般扑了过来,眼圈泛红,楚楚可怜,“你怎么坐在这里呀?
那边林董和王部长都等你好久了...”她像是才看到言琴,
怯生生地叫了声:“姐姐...”赵元乾眼皮都没抬,慢悠悠抿了口酒,
目光依旧锁在言琴脸上,仿佛她是唯一值得关注的珍宝:“让他们等。”三个字,轻描淡写,
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言雪的脸瞬间惨白。赵元坤也跟了过来,脸色难看:“大哥,
小雪也是好意。这么多人看着...”“看着又如何?”赵元乾终于施舍般瞥了他一眼,
眼神冰冷,“我做事,需要向你解释?”赵元坤被噎得脸色铁青。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好了好了,”言振山和周雅如硬着头皮挤进来打圆场,言振山干笑着看向言琴,“琴琴,
别不懂事,快起来让赵总去忙正事...”“正事?”言琴忽然笑了。她放下酒杯,
优雅地站起身。酒红色的丝绒长裙在灯光下流淌着暗沉的光泽,如同即将凝固的血液。
她看向言雪,声音清晰得足以让附近的人听清:“妹妹刚才不是说我孤单,想陪我吗?正好,
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庆祝你和元坤少爷的...订婚之喜。”订婚之喜四个字,
被她咬得意味深长。言雪心头警铃大作!
她警惕地看着言琴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包装精美的丝绒盒子。“什...什么礼物?
姐姐不用破费的...”“不破费。”言琴的笑容甜美得诡异,她当着所有人的面,
缓缓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小巧的、造型别致的银质镂空铃兰胸针。“啊!
”周雅如看清那胸针的瞬间,如同见了鬼,失声尖叫,身体晃了晃差点晕倒!
言振山的脸也“唰”地褪尽血色,嘴唇哆嗦着,惊恐地看着言琴!言雪不明所以,
只觉得父母反应奇怪,但看那胸针样式别致精巧,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只能强笑着伸手去接:“谢谢姐姐,很漂...”“漂亮吗?”言琴打断她,
指尖捻起那枚胸针,冰冷的银光在她指间闪烁,“这枚铃兰胸针,
是当年那位在乡下照顾我、却‘意外’溺亡的刘妈妈,留给她亲生女儿的唯一遗物。”死寂!
绝对的死寂!言雪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周围所有竖着耳朵听的人,都露出了骇然震惊的表情!
“你...你胡说什么...”言雪的声音抖得不成调。“胡说?”言琴的笑容骤然变冷,
如同冰封的湖面裂开狰狞的缝隙!她猛地抬手,指向浑身抖如筛糠的周雅如,声音陡然拔高,
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宴会厅!“那就要问问你的好妈妈,周雅如了!
问问她二十年前是怎么买通产房护士,把她的亲生女儿和你调包!问问她七年前,
又是怎么派人找到知道真相的刘妈妈,把她推下河灭口!
再问问他——”言琴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利箭,狠狠钉在面无人色的言振山脸上,
“我的好父亲!是怎么默许这一切,
为了掩盖自己当年酒后乱性**佣人、生下私生女的丑闻,为了你言家的脸面,
把我的亲生母亲活活逼疯,调换自己的孩子,只是为了丈夫的宠爱与自己的地位,
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当作‘污点’彻底抹杀!”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匕首,
狠狠捅穿言家光鲜亮丽的画皮!“哗——!”全场彻底沸腾!
惊呼声、抽气声、议论声如同海啸般席卷!闪光灯疯了似的亮起!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
聚焦在摇摇欲坠的言振山、瘫软在地的周雅如,
以及彻底石化、如同被剥光衣服丢在冰天雪地里的言雪身上!
“不...不是的...她疯了!她陷害我!”言雪崩溃地尖叫,想去抓赵元坤的手,
“元坤哥哥你信我!”赵元坤却像被毒蛇咬到,猛地甩开她,
眼神充满了震惊、厌恶和被骗的暴怒!他追求言雪,固然有她言家“独女”身份的因素,
但更看重她温柔善良、身家清白的名声!可如果她只是个卑贱的私生女,
她的母亲是个杀人犯,她的父亲...“**!”赵元坤狠狠一巴掌抽在言雪脸上,
力道之大,直接将她打翻在地!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耻辱!“你们言家,好!很好!
”他怨毒地瞪了言振山一眼,头也不回地冲出人群。“元坤!”言振山肝胆俱裂,想去追,
却被蜂拥而上的记者堵得寸步难行!周雅如瘫在地上嚎啕大哭,语无伦次。言雪捂着脸,
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华丽的星空裙沾满污渍,精心打理的发髻散乱,
昂贵的珠宝首饰散落一地,如同被彻底踩进泥泞的垃圾。她眼神空洞,
世界在她眼前轰然倒塌。完了,一切都完了...镁光灯疯狂闪烁,
记录着这豪门崩塌、丑闻炸裂的巅峰时刻!风暴的中心,言琴静静站着。
酒红色的长裙如同浴血的凤凰羽翼。
她看着眼前这出由她亲手导演、比前世自己死亡惨烈百倍的崩塌,看着仇人们崩溃绝望的脸,
心中那片被仇恨烧灼的焦土,却并未迎来预想中的甘霖,只有一片冰冷的、巨大的虚无。
可为什么...心口那个洞,却越来越大?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强大力量的手,
忽然握住了她冰冷颤抖的手腕。赵元乾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
高大的身影为她隔开汹涌的人潮和刺目的闪光灯。他低下头,
深邃的目光看进她眼底那片荒芜的废墟,薄唇贴近她冰凉的耳垂,
声音低沉如魔咒:“戏看完了,我的小疯子。”“现在,该跟我回家了。
”他掌心灼热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强势地渗入她冰冷的血液。言琴抬眼,
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里不再是纯粹的兴味,
而是翻涌着一种更复杂、更危险的东西——如同深渊凝视着坠落的星辰,
带着吞噬一切的占有欲和...一丝她不敢深究的狂热。家?她这无根浮萍,何以为家?
赵元乾似乎看穿了她的迷茫,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收紧,
不容挣脱。“记住,你的命是我捡回来的。”“你的地狱,从今往后——”“只能由我来给。
”言琴被带了回来,像一件被缴获的战利品,安置在能俯瞰半个城市的巨大主卧里。
奢华的丝绒被褥如同冰冷的深海,包裹着她疲惫到麻木的躯体。晚宴上那场毁灭性的爆炸,
耗尽了她积攒七年的所有恨意。仇人崩塌的狂喜并未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