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风雪初霁。城西法场,黑压压地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和隐隐的兴奋。高高的监斩台上,
沈砚一身玄墨色亲王蟒袍,金冠束发,面容冷峻如万年寒玉,端坐主位。
他周身散发出的凛冽威压,让整个法场鸦雀无声,连呼啸的寒风似乎都凝滞了。
胡若依穿着一身素白如雪的孝服,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简单的白绸带束起,脸上未施脂粉,
苍白得近乎透明。她静静地站在沈砚身侧稍后的位置,腰背挺得笔直,如同一株覆雪的青竹。
那双曾经燃着恨火、盛满悔痛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冰冷和沉寂,深不见底,
仿佛凝结了万载寒冰,倒映着刑场上那几个被捆缚跪地的身影。
陈氏早已不复往日的刻薄骄矜,头发散乱,脸上涕泪横流,
浑浊的老眼里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她挣扎着,
的呜咽:“饶命……王爷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太师……都是……”她语无伦次,
试图攀咬,却被身后的刽子手一脚踹在背上,扑倒在地,啃了满嘴泥雪。
胡玉瑶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精心描画的妆容被泪水汗水糊成一团,艳丽的衣裙沾满污秽,
她惊恐地尖叫着,徒劳地扭动身体:“放开我!放开我!我是胡家**!
我爹……我爹是……沈砚!你不得好死!胡若依!你这个**!你不得好死!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尖利的诅咒在肃杀的法场上显得格外刺耳和无力。
而曾经权倾朝野、白发苍苍的太师陈嵩,此刻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精气神的破布口袋,
瘫软在地,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监斩台上那墨色的身影,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冷笑:“沈砚……小儿……你以为……除了老夫……就高枕无忧了?
世家……你沈家……首当其冲……哈哈……老夫在……下面……等着你……”沈砚面无表情,
仿佛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微微抬手。旁边的监刑官立刻高唱:“时辰到——!行刑——!
”“不——!!!”陈氏和胡玉瑶发出最后一声凄厉到变调的绝望惨叫。三道雪亮的刀光,
如同划破阴霾的闪电,带着冰冷的死亡气息,骤然落下!“噗嗤!”三颗头颅滚落尘埃,
断颈处喷涌的热血瞬间融化了身下的积雪,红得刺眼夺目!浓烈的血腥气冲天而起,
弥漫了整个法场!胡若依静静地看着。看着陈氏那刻薄的脸凝固在永恒的恐惧中,
看着胡玉瑶那曾经娇艳的面孔扭曲成丑陋的死状,
看着陈嵩那颗白发苍苍的头颅滚落在泥泞里。没有快意,没有激动,只有一片冰冷的沉寂,
如同看着几块肮脏的垃圾被彻底清除。前世焚身的烈焰,在这一刻,
终于被仇人的鲜血彻底浇灭。法场周围死寂一片,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惊呼和议论。
沈砚缓缓站起身,墨色的蟒袍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没有看那三具无头的尸体,目光落在胡若依苍白沉寂的侧脸上。“苏家血案已雪。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力量,“你母亲的遗骸,
本王已命人从胡家祖坟迁出,移葬苏家故园。
”胡若依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滴滚烫的泪无声地滑过苍白的脸颊,
砸落在冰冷的雪地上,瞬间消失无踪。她对着沈砚的背影,深深、深深地弯下腰去,
行了一个最庄重的礼。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只化作无声的感激。是他,
为苏家洗刷了污名,让母亲得以魂归故里。……冬去春来,冰雪消融。青州城西,
一座新修缮过的雅致小院里,腊梅的余香尚未散尽,
几株早发的桃树已绽出了点点娇嫩的粉红。胡若依穿着素雅的月白色春衫,
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桌上放着几样精致的江南点心和一套青玉茶具。她对面,
坐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
正是刚刚经历了长途跋涉、从江南赶来祭奠亡妹的苏家老仆,
也是当年护送苏清漪逃离的旧部之一——苏伯。“……**当年,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留下的。
”苏伯的声音带着沧桑和沉痛,浑浊的眼中含着泪光,“她说,那秘藏图是催命符,
她毁了图,只留下半块玉佩和那本凝聚了苏家几代人心血的胭脂香方手札,交给老奴保管,
嘱咐老奴若有机会,定要寻到小**,将苏家这点微末技艺传下去……她自己,
则毅然返回了苏家故宅附近……后来才辗转嫁给了胡老爷……”胡若依静静听着,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那半块温润的墨玉麒麟佩。原来母亲留下的,
从来不是什么富可敌国的秘藏,而是苏家世代传承的、安身立命的手艺,
以及那份在绝境中也要护住女儿、护住家族最后一点传承的决绝心意。
“娘……”她低声呢喃,心口涌动着酸涩的暖流。“**,”苏伯抹了抹眼角,
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册子,珍而重之地放在石桌上,
“这便是**当年托付给老奴的手札原本,里面除了原有的香方,
还有**后来添注的许多心得,
以及……一些关于冷香调与药材配伍、甚至疗伤养颜的奇思妙想。老奴……物归原主。
”胡若依双手微颤,接过那本承载着母亲心血和家族传承的册子。翻开泛黄的纸页,
母亲娟秀的字迹与前世她在破庙神龛下找到的誊录本一一印证,
后面果然多了许多新的批注和奇妙的设想,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女儿未来的期许和守护。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苏伯,”胡若依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眼神变得坚定而明亮,“我想重建‘苏氏香坊’。”苏伯浑浊的眼睛猛地亮起:“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