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林老师,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对面的男人推了推金丝眼镜,
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精明而审视的光。“你32岁,是高中语文老师,工资撑死一万出头。
我35岁,腾云传媒的项目总监,年薪五十万,有车有房。我们的条件,差距有点大。
”我捏着咖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甲盖泛出白色。男人叫张伟,
是王阿姨介绍的第十二个相亲对象。照片上看起来文质彬彬,没想到真人一开口,
就是一股浓烈的优越感混合着腐烂的自尊心味道。“所以呢?”我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
我的平静似乎让他有些意外,随即化为一丝轻蔑。“所以,你要认清现实。你这个年纪,
在婚恋市场上已经没什么优势了。我肯出来见你,是看在王阿姨的面子上。你要是懂事,
我们也不是不能试试。”他身体后倾,靠在昂贵的沙发卡座上,
姿态俨然是一位正在面试下属的领导。“懂事?”我重复着这个词,
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怎么个懂事法?比如,这顿饭我来付?
”张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那倒不必,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我的意思是,
以后在一起,你得有自知之明。家务你全包,我父母那边你要多孝顺,工作上别指望我帮你,
你们当老师的圈子太窄,对我没什么价值。”他顿了顿,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似乎在给我消化的时间。“哦,还有。”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那些写写画画的爱好,可以停了。一把年纪了,别搞那些小女孩才玩的虚头巴脑的东西,
没什么用,也赚不到钱。有那时间,不如多研究研究怎么煲汤。”我放在桌下的手,
悄悄打开了手机录音。“张总监说得对。”我点点头,语气无比诚恳,
“我这爱好确实不怎么赚钱。”我的顺从让他很满意,
他脸上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总算缓和了些。“你能这么想最好。”他大度地一挥手,
“我们公司最近在争取一个超级大IP,叫《尘埃之烬》,
作者是那个笔名叫‘一夕烟雨’的。这要是拿下来,我们公司市值至少翻一番,
我也能再升一级。这才是正事,懂吗?男人,要干事业。”一夕烟雨?听到这个名字,
我的眼底掠过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动的笑意。那不是我的笔名吗?
《尘埃之烬》不是我上周才刚刚完稿,还没想好给哪家公司的新书吗?“听起来很厉害。
”我继续扮演着那个无知、被他PUA的普通女教师,“那你们公司一定很有实力,
才能去争这么大的项目。”“当然!”张伟的尾巴几乎要翘到天上去,“为了这个项目,
我们老板都快愁白了头。那个‘一夕烟雨’,神秘得很,谁都联系不上。
我们动用了所有关系,才打听到她今天可能会在这家餐厅出现。我们老板马上就到,
准备在这里堵人。”他压低了声音,一副在分享绝密情报的样子。“所以,
你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了吗?我谈的是上亿的生意,而你……”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眼神里的嫌弃不加掩饰,“还在为一个月一万块的工资奔波。”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张总监,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什么可能?”他皱眉。
“你口中那个不赚钱、虚头巴脑的爱好……”我慢悠悠地说,
“就是你老板准备花上亿来买的东西。”张伟愣住了,随即发出一声嗤笑:“林老师,
你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白日梦还没醒?你以为你是‘一夕烟雨’?
”他的笑声尖锐而刺耳,引得周围几桌客人纷纷侧目。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瞬间一变,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接起电话。“喂,刘总!您到了?
好好好,我在C区12号卡座……什么?您也在这附近?您看到我了?”张伟一边说,
一边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下一秒,他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一个行色匆匆的中年男人身上。
那男人穿着一身高定的西装,正是腾云传媒的创始人兼CEO,刘振云。张伟立刻站起来,
激动地挥手:“刘总!我在这儿!”刘振云看到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
反而带着一种见了鬼似的惊恐和煞白。他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冲了过来。
张伟以为老板是急着见他,脸上堆满了邀功的笑容,迎了上去:“刘总,您来得正好,
我……”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刘振un根本没看他,而是径直从他身边冲了过去,
目标明确地……冲到了我的面前。然后,在张伟和整个餐厅惊愕的目光中,
这位传媒界的大佬,对着我,一个他口中“月薪一万”的高中女老师,
深深地、九十度地鞠了一躬。“一夕烟雨老师!对不起!我来晚了!
”2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张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拙劣戏剧。
他伸出去准备和老板握手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整个人变成了一尊滑稽的雕像。
“刘……刘总?”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您……您认错人了吧?
她……她就是个教书的……”刘振un猛地回头,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张伟脸上。
那眼神里有愤怒,有惊恐,更多的是一种想把他生吞活剥的怨毒。“闭嘴!
”刘总几乎是吼出来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评论一夕烟雨老师?”他再次转向我,
腰弯得更低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老师,我真的不知道是张伟这个蠢货来跟您相亲!
这绝对是个误会!我要是知道,打死我也不敢让他来见您啊!这……这不是侮辱您吗?
”我依旧端坐着,慢条斯理地用小勺搅动着面前已经凉透的咖啡。“刘总,言重了。
”我的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餐厅里,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我和张总监,
聊得‘挺好’的。”我特意加重了“挺好”两个字。刘总是什么人?
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狐狸,一瞬间就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
他的脸“刷”一下变得比纸还白。他猛地转身,一巴掌狠狠扇在张伟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在昂贵的西餐厅里回荡。张伟被打蒙了,捂着脸,
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老板:“刘总……你打我?”“打你?我还想杀了你!
”刘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伟的鼻子骂道,“你刚才都跟老师说什么了?啊?
你这个有眼无珠的废物!公司的生死存亡就捏在你手里,**给我搞砸了!
”张伟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不是傻子。能坐到总监的位置,基本的眼色还是有的。
老板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我,
那个被他从头到脚鄙视、嫌弃、认为毫无价值的女人。“你……你真是一夕烟雨?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我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这种沉默,比任何承认都更具杀伤力。“张总监刚才还教导我。”我对着刘总,
语气平静地陈述,“说我写写画画的爱好,是虚头巴脑的东西,赚不到钱,让我赶紧停了,
多花时间研究煲汤,才是一个32岁女人该干的正事。”我每说一句,
刘总的脸色就更白一分。张伟的腿一软,几乎要站不住。“他还说,”我继续道,
“他谈的是上亿的生意,而我,只是个为一万块工资奔波的底层,
我们之间有无法逾越的差距。”刘总的身体晃了晃,像是随时要心肌梗塞。他知道,
“一夕烟雨”这个IP的价值,何止上亿?那是能让腾云传媒一飞冲天,
甚至改变整个行业格局的战略级项目!而现在,这个项目的命脉,被他最得意的下属,
用最愚蠢、最傲慢的方式,亲手掐断了。“老师!一夕烟雨老师!”刘总“扑通”一声,
竟然想给我跪下。我及时伸出手,扶住了他的胳膊,没让他真的跪下去。“刘总,不必如此。
”我站起身,“今天这顿饭,多谢张总监的款待。至于《尘埃之烬》的版权……”我顿了顿,
目光扫过面如死灰的张伟。“我想,腾云传媒可能不太适合。”说完,我拿起自己的包,
头也不回地向餐厅门口走去。身后,传来刘总歇斯底里的咆哮和张伟绝望的哀嚎。“张伟!
你被开除了!现在!立刻!给我滚!”“刘总!不要啊刘总!再给我一次机会!”“滚!
我腾云传媒养不起你这种神仙!”走出餐厅,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我深吸一口气,
胸中那口从进门时就憋着的浊气,终于彻底吐了出来。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银行的到账短信。
是我上本书的海外版权费,一笔足够买下这家餐厅的钱。我看着短信,自嘲地笑了笑。
研究煲汤?或许吧,等我哪天写不动了,可以买个米其林餐厅,专门研究。3.“什么?
吹了?!”电话那头,王阿姨的声音尖锐得像是指甲划过玻璃。“小林啊,不是我说你!
这张伟条件多好啊!年薪五十万,市中心有房子,长得也一表人才!
你怎么就这么不知好歹呢?”我把手机拿远了些,揉了揉被刺痛的耳朵。“王阿姨,
我们不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人家不就说了你几句吗?男人嘛,事业成功,
有点脾气正常的!你都32了,还当自己是十八岁的小姑娘,要人捧着哄着?
”王阿姨的语速又快又急,像是机关枪一样,“我跟你说,你今天把他得罪了,
以后想找这么好的,门儿都没有!我听张伟说了,你把他老板都给气走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啊你!”看来,张伟被开除后,没敢跟王阿姨说实话,反而倒打一耙,
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我身上。也好。“嗯,是我不好。”我懒得解释,“王阿姨,
以后我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你这是什么态度!”王阿姨彻底被激怒了,“林淑,
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看在**面子上,你这种大龄剩女,我根本都懒得理!
你等着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说完,她“啪”地挂了电话。
我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机,我妈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淑淑啊,你王阿姨都跟我说了,
你怎么回事啊?这么好的条件,你怎么就……”熟悉的说辞,熟悉的论调。
我疲惫地闭上眼睛:“妈,我累了,想休息一下。”“休息什么休息!你都多大了还不着急!
你是不是非要等到四十岁,随便找个二婚带孩子的才甘心?”“妈,结婚不是我人生的全部。
”“但它是女人最好的归宿!你一个女老师,稳定是稳定,但能有什么大出息?
找个好男人嫁了,才是正经事!”我无力地靠在墙上,
感觉整个世界的恶意都通过这根细细的电话线向我涌来。在他们眼里,
我是一个32岁、职业普通、毫无价值、必须依附男人才能生存的失败者。我的才华,
我的事业,我的财富,在他们固有的偏见面前,一文不值。
他们看不到那个在文字世界里挥斥方遒,构建出无数令人神往世界的“一夕烟雨”。
他们只看到一个在婚恋市场上不断贬值的商品——大龄女教师,林淑。挂掉电话,
我走进书房,看着满墙的书和书桌上厚厚的手稿,
第一次对自己的双重生活感到了深深的倦怠。或许,张伟说对了一件事。我活得太拧巴了。
要么,就彻底暴露在阳光下,让“一夕烟雨”的光环照亮林淑的人生,从此活得扬眉吐气。
要么,就彻底埋葬“一夕烟雨”,做一个安分守己的林淑,找个“条件不错”的男人,
研究煲汤,过完他们眼中“正确”的一生。就在我心烦意乱的时候,
一个陌生的号码发来一条短信。“林老师,您好。我是张伟之前的同事,我叫孙鹏。
我能……单独见您一面吗?关于‘一夕烟雨’老师的事。”我皱起了眉。张伟的同事?
他想干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头升起。4.我约了孙鹏在学校附近的一家茶馆见面。
他比照片上看起来更瘦小,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眼神里透着一股精明和急功近利。“林老师,
哦不,我应该叫您一夕烟雨老师。”他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尖。“叫我林老师就好。”我淡淡地说。“好的好的。”孙鹏搓着手,
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老师,我知道张伟那个蠢货得罪了您,他被开除真是活该!
我跟他不一样,我是真心崇拜您的!您的每一本书我都看过,
您就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学灯塔!”这番吹捧过于直白,让我有些不适。“有事直说吧。
”“是这样的。”孙鹏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这是我们腾云传媒的新合同,刘总让我带过来给您。您看,价格方面,
我们比之前涨了30%!另外,您的一切要求我们都满足,绝对给您最高规格的待遇!
”我扫了一眼合同,没去碰它。“我记得,我已经拒绝刘总了。”孙鹏的笑容僵了一下,
但立刻又恢复了热情:“老师,您别急着拒绝啊!刘总是真心实意想跟您合作的。您也知道,
我们腾云传媒的宣发能力是业内第一,您的《尘埃之烬》交给我们,绝对能利益最大化!
”他见我还是不为所动,眼珠一转,换了一种策略。“老师,我知道您可能还在生张伟的气。
但您想啊,您如果把版权给了别的公司,那不就等于便宜了张伟吗?他现在被行业封杀了,
正巴不得看我们腾云倒霉呢!您要是跟我们合作,我们强强联手,做出一番成绩,
那才是对张伟那种小人最好的报复,您说对不对?”这番话,倒是说得有点水平。既是利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