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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
刘兰心一身玉色绸棉袄裙，手捧一碗热腾腾的燕窝不紧不慢地喝着。
许如雨坐在她旁边，百无聊赖拨弄着案桌上一束绿梅，眼神时不时往门口张望，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屋内炉火烧得正旺。
许念君刚一进去，身上的冰冷很快便褪去了。
“念君见过母亲。”
“哎哟，你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我们都要八抬大轿去请了。”
许如玉瞬间阴阳怪气，被刘兰心轻轻瞥一眼，才悻悻作罢。
“坐下吧。”
刘兰心并不想跟许念君寒暄什么，直接开门见山，“今日让你过来，是想与你说一下你的婚事。”
“婚事？”
许念君顿时觉得不妙，似乎悬在头顶的刀终于要落下来。
“不错，海亲王萧眴，家底雄厚，又是皇亲国戚，算是你的良配。”
此言一出，许念君直接愣住。
饶是知道他们不会给自己什么好亲事，可还是没想到会如此丧心病狂。
那海亲王性情残忍暴虐，前前后后娶了三任王妃，都被他折磨死了，况且他已年逾五十，比她爹许尚书都要老上许多。
让她嫁给这种人，他们也不担心说出去被人戳脊梁骨。
“姐姐，这可是父亲母亲特意为你寻的好姻缘呢！”
许如雨笑得眉不见眼的，就差不顾形象叉腰狂笑几声了，“海亲王可是皇室宗亲呢，你嫁过去直接就是王妃了，还不快谢谢母亲！”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乐疯了哈哈！”
许念君利刃一般的眼神射向许如雨，但懒得与她争执什么。
转头直直望向刘兰心，“这件事，是您主张的，还是父亲主张的？”
刘兰心忽地轻笑一声，视线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许念君，最后移到她冰冷如霜的小脸上。
这张脸，倒是与那个女人越发相似了。
不过又能如何，她们注定要被她踩在脚下，不得翻身。
“你希望听到什么答案？”
高高在上的尚书夫人做出一副施舍恩赐的口吻，“这自然是我与你父亲精心为你挑选的夫婿，堂堂亲王，肯娶你一介庶女，也算是你的福气了。”
许念君没什么好失望的，只是觉得麻木。
早已知道的结果罢了。
当下也不去管这对母女明里暗里的挖苦，直接告辞离开。
许知文回到府中，便见许念君站在自己书房前。
一袭白衣，身子单薄纤弱，似是一阵风便能将她吹走。
“来这里做什么？”许知文走过去，只瞧了一眼便越过许念君打开书房。
许念君跟着进去，叫住他，“海亲王的事，我不同意。”
许知文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闻言抬眼看向眼前的女儿。
他如今有二女一子，但老实说，他对这个女儿感情最深。
毕竟是发妻的孩子，容貌也似发妻一般娇俏，若是可以他也不想选许念君去嫁给海亲王。
可惜许如雨有刘心兰护着，也只能由她嫁过去了。
“不得胡闹！”
许知文轻斥一声，“婚姻大事，自古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你插手的份儿？”
许念君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成拳，不肯退缩半步，“可这事关女儿终身！那海亲王，父亲扪心自问，女儿真的能嫁么！”
“你懂什么？”
许知文一挥衣袖，解释道：“海亲王历经两朝，朝中六部皆有其故交，若得亲王相助，为父必定能更上一层楼。”
“你也莫要怪我。”许知文起身拍了拍许念君肩膀，“从前那么多机会给你都不中用，如此只能为父替你打算了。”
许念君观他半分羞愧都无，当下怒极反笑，干脆把所有龌龊悉数说出。
“昔日您靠母亲全副身家进京赶考，而后傍上嫡母不过几年便坐上尚书之位，如今，您想借着我这个女儿，再获得什么东西？入主内阁么？”
“父亲还真是一如既往，升官发财全靠女子啊。”
许知文脸色骤然涨红，一拍桌案怒瞪许念君，“放肆！”
“女儿哪里说得不对？”
许念君偏过身子，躲开他扔过来的砚台。
砚台砸到门槛上，发出一声闷响。
“告诉你，这婚你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由不得你！”
“你给我滚回去好好反省，少来碍眼！”
许念君收拾好思绪，明白此时再多说也无用，冷笑一声径直转身走开。
天色渐晚。
破旧的竹影院连些像样的灯烛都没有，只有屋内晃动的微弱烛火。
许念君微低着头，昏暗的阴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仿佛正在一点一点将她吞噬殆尽。
“**，怎么办啊？”
芍衣没想到事情突然就变得如此糟糕。
许念君痛苦地捂住脑袋，任由自己无力瘫倒在床上。
“芍衣，你走吧。趁如今还有时间，赶紧走吧，别跟着我去跳火坑了……”
在只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内，她卸下了所有冷硬的防备，如瀑青丝铺洒在床，纤细手臂曲起作枕，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像极了被逼入绝路的小兽。
“奴婢才不离开您。”芍衣坐在床边，为许念君拉过一方被角，又轻轻拂去她脸上凌乱的发丝。
“那你要与我一起死了。”
许念君眼角微扬，潋滟的桃花眸中倏地闪过抹狠绝之色。
“他们不给我活路，我也不能叫他们好过！”
“就是不知道，大婚当夜，新妇刺杀王爷，她的母家会不会受牵连……”
芍衣惊了一瞬，“**……”
许念君承认自己确实蠢了点，这么久了都没做出什么真正成功的事，但无论如何，至少不能让自己的仇人太痛快了。
“不会的，一定还要办法的！”
芍衣慌张地拉着许念君，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倏地一亮。
“对了对了，奴婢先前出去遇到了在东宫干活儿的梅香，她跟奴婢提了一嘴，说过几日东宫要举办赏花宴，实则是皇后娘娘打算为太子选妃，也想给京中尚未婚配的男女牵个红线。”
“据说这个宴会京中所有身家清白的贵女都可参与，不如**您也去看看吧，若是被选上了，想来那什么海亲王也不敢跟太子抢人吧。”
许念君倏地一滞，转头看向芍衣，“太子？”
芍衣连连点头，“听说太子为人正直，想必不会苛待身边人的。”
许念君却是沉默良久，而后摇头叹息一声。
这对旁人来说，或许确实是一条路。可对她而言，却是一条早已经断了的独木桥。
说来她与当今太子萧行云也算旧相识了，可经过那个事情，如今太子厌恶自己至极。
昔日有人不过在他面前提了一嘴，便被太子直接扔出府，至此无人敢在他面前提及许念君半句。
芍衣是许念君三年前才捡回来的，并不知道她与太子之间的恩怨，只觉得自己是找到了一条可行之法。
“**不是说，凡事不可坐以待毙吗，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
芍衣握拳，给许念君打气，“**一定可以的！”
许念君哭笑不得。
但……心里却不禁微微动摇了一下。
然而昔日那个温润如玉的人早已被自己毫不留情推开了，许念君如今再回想起来，也只有他那双满是厌恶的眼眸。
终究……覆水难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