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程砚,第三十八次相亲失败了。
对方姑娘走的时候,眼神里的同情,比我钱包里的钱还多。
“程澈,我是不是没救了?”
程砚垂着头,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大金毛。
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哥,问题不大,下次努力。”
可我知道,问题很大。
程砚坐在我对面,一张老实巴交的脸上写满了颓丧。
“她为什么走?”
他问。
这是一个程砚问了三十八次,我却一次都答不上来的问题。
因为你跟人家聊了一小时的榫卯结构?
因为你把服务员错认成相亲对象,还夸人家“照片看着没这么胖”?
还是因为你为了展示自己有爱心,试图给餐厅的观赏锦鲤做人工呼吸?
我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决定换个思路。
“哥,你还记得上周在书店遇到的那个女孩吗?”
程砚的眼睛瞬间亮了。
“记得!穿白色连衣裙,在看一本讲宋代园林的书!”
他甚至记得书名。
这就是程砚,对没兴趣的事物过目就忘,对入了心的东西,连个标点符号都能刻进脑子里。
他这种性格,搞科研是块好料,谈恋爱就是块废料。
“我想追她。”程砚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事儿或许有转机。
以前的三十八次,都是别人介绍的,是任务,是KPI。
这一次,是他自己动了心。
主动性,是成事的第一要素。
“好,我帮你。”
我下了决心。
这不仅是为了我哥的终身幸福,也为了我妈不再天天念叨着让我哥跟我学学。
天知道,我那些“丰富情史”全是我编出来应付她的。
我,程澈,母胎单身二十四年,即将成为我亲哥的首席恋爱军师。
这事儿听起来,就很离谱。
“第一步,制造偶遇。”我拿出纸笔,开始画作战地图,也就是那家书店的平面图。
“哥,你听好,明天下午三点,她大概率会去书店的咖啡区看书。”
“你怎么知道?”程-十万个为什么-砚上线了。
“我猜的。”我面不改色。
总不能告诉他,我花了一个下午,把他形容的那个女孩的朋友圈和微博翻了个底朝天,把她的生活习惯摸得一清二楚。
许念。
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到了之后,你不能直接过去,要先去历史区,找一本《营造法式》。”
“为什么是这本?”
“因为她上次看的是园林,这本书是建筑,有关联,但又不完全一样,显得你知识面广,而且有深度。”
我把所有细节都盘算好了。
从着装,到发型,再到手上拿什么道具。
程砚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我这个弟弟的崇拜。
他不知道,他眼里的“情圣”弟弟,所有理论知识都来源于纸上谈兵。
第二天下午,我坐在书店斜对面的咖啡馆,戴着耳机,假装听音乐。
实际上,耳机里传来的是程砚那边的实时动静。
一个微型麦克风,别在他的衣领上,伪装成一个装饰扣。
“目标出现,目标出现!”程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抬头,果然看见穿着米色风衣的许念走进了书店。
很好,一切按计划进行。
“冷静,哥。去拿你的书,记住,动作要自然,不要看她。”
耳机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程砚沉重的呼吸声。
我感觉我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几分钟后,程砚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哭腔。
“程澈,出状况了。”
“怎么了?”
“《营造法式》……被人借走了。”
我:“……”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我哥的运气,总是这么恰到好处地烂。
“稳住,B计划。”我迅速在脑中搜索备用方案。
“去她旁边,假装找书,然后‘不小心’把一本书碰到地上。”
“哪本?”
“离你手边最近的那本!”我有点抓狂。
“哦哦。”
接着,耳机里传来“啪”的一声,然后是程砚惊慌失措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清脆好听的女声响了起来。
“没关系。”
是许念的声音。
成功了!
我激动地差点捏碎手里的咖啡杯。
“你……你也喜欢看这个?”许念似乎对程砚手里的书产生了兴趣。
“啊?是……是啊。”程砚结结巴巴。
“这本书讲什么的?”
完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忘了告诉他,B计划里,他捡起来的那本书,叫《量子物理学导论》。
耳机里,程砚沉默了足足十秒钟。
我甚至能想象到他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就在我以为这次行动要以史诗级的尴尬收场时,程砚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再结巴,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
“这本书,主要探讨的是微观世界里物质的构成和运动规律。”
“比如,著名的薛定谔的猫,它既是死的也是活的,处于一种叠加态。”
“就像……”
他顿了顿。
“就像我没跟你说话之前,我们俩的关系,也处于一种既是陌生人,又可能成为朋友的叠加态。”
我一口咖啡喷在了面前的玻璃上。
我哥?
这骚话是我哥说的?
耳机那头,许念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像羽毛,挠得我心里痒痒的。
“你很有趣。”
她说。
**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感觉这个世界,突然变得魔幻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