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灵第一次来例假时,血浸透了裤子。她惊恐地躲进角落,不敢出声。父亲醉醺醺地回家,
看到她的狼狈样,非但没安慰,还骂她晦气。张小灵蜷缩在墙角,心里默默念着:妈妈,
你为什么不在?1裤衩上的血越渗越多,我盯着裤腿直抖,擦了又冒,擦了又冒。
奶奶说过女娃大了会这样,可没说会流这么多——她走得急,啥都没来得及讲。
西厢房有她的日记,说不定写着止血的法子。我踮脚摸进西厢房,抽屉刚拉开条缝,
后领子就被揪得死紧。“小**!敢偷你奶奶的东西去卖!”爹的酒气喷进鼻腔,
日记本“啪”地摔在地上,他抬脚就踩,眼珠子瞪得要凸出来:“家里钱是不是你偷的?
现在又动遗物!”我急着去捡,被他一把抢过。两手攥住书脊,“哗啦”一撕,
纸碎飞得满脸都是。“爹!我不是要卖!就想看看!”我扑上去抢,他扬手一巴掌扇过来,
脸上**辣地疼,耳朵里嗡嗡响。“还敢嘴硬!”他抓着碎纸扔进灶膛,火苗“腾”地起来,
吞了那些字。他骂骂咧咧回屋喝酒,我蹲在灶台边捂着脸。等他打起震天呼噜,才敢挪过去。
灶膛灰还有点烫,我伸手去扒,指甲被烧黑的柴火茬划破,血珠滴在灰里,
混着没烧透的纸片。手指头烫得通红也顾不上,就想找止血的话。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是张折叠的字条,夹在残纸中间。借着月光展开,是娘的字,我认得。就三个字:别信他。
风从门缝钻进来,字条在手里抖。娘说的“他”,是爹吗?爹还在打呼,我却浑身发冷。
这血到底咋停?娘你在哪?我该咋办?2我把作业本揣进怀里,
刚考完的摸底卷在书包里——老师说我考得好,能上重点高中。得跟爹说,再让我读三年,
就三年,读完打工,他的赌债我来还。刚跨进院门,就见爹蹲在门槛上数钱,
五张红票子在他手里捻得哗哗响。“爹,我跟你说个事——”他抬头,
眼睛亮得吓人:“正好,你收拾东西去。”我愣了:“收拾啥?”“李老板那边,
明天就去上班。”他把钱揣进怀里拍了拍,“人家先给五百定金,够我翻本了。
”脑子“嗡”的一声。“我不去!我要上学!”“上啥学?”他猛地站起来,
唾沫星子喷我脸上,“女娃读再多书也是别人家的人!不如早点挣钱还赌债!
”“我能考上高中!读完能挣更多钱!”我抓住他胳膊,被他一把甩开。他往屋里走,
我追进去,见他正把我的旧衣服往蛇皮袋里塞。“爹!你不能这样!”我去抢袋子,
被他一脚踹在地上。“反了你了!”他拎着袋子往外走,“李老板来接人了,你敢不去,
我打断你的腿!”那天晚上,我躺在工厂宿舍的铁架床上,浑身疼。
摸了摸枕头下的防身小刀,后半夜悄悄爬起来,顺着墙根溜出去。大门没锁,
李老板雇的人睡得跟死猪似的。山路很黑,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跑,跑到奶奶坟后,钻进山洞。
洞里堆着以前捡的干柴,能烧火取暖。我抱着膝盖蹲在里面掉眼泪:等天亮就采山货,
松子、蘑菇、草药……总能攒够学费。天刚蒙蒙亮,
山下传来爹的骂声:“那死丫头肯定跑回山上了!给我仔细搜!”“找到她,
看我不打断她的腿!”还有别人乱糟糟的声音。我赶紧往山洞深处缩,捂住嘴不敢喘气。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摸着口袋里的小刀,手心的汗浸湿了刀柄。3我在流水线上拧螺丝,
手指头快磨出茧子,心里就一个念头:攒够两百块路费就走,离李大山、离这鬼工厂远点儿。
他又来了,汗味混着烟味压得人喘不过气。“小张啊,这道工序得仔细点。
”他的手没碰零件,直接往我手背上摸。我猛地回缩,螺丝刀差点掉地上:“李老板,
我会弄。”他笑了,牙上沾着黄渍:“别急着躲啊,老板教你本事,是看得起你。
”我低下头盯着传送带上的零件,他在旁边站了半晌才走,后背的汗把蓝布工装浸得透湿。
第二天一上班,工位上有个黑糊糊的东西,走近才看清是只死老鼠,硬邦邦地蜷着,
腥臭味直往鼻子里钻。我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李大山不知啥时候站在身后:“咋样?
这玩意儿不招人待见吧?”声音黏糊糊的,“要么听话,要么天天见这个。”我攥紧拳头,
指甲掐进掌心,没说话,蹲下去用硬纸板把死老鼠扒到墙角。夜里加班,
车间只剩我和几个打瞌睡的工人。那只死老鼠还在墙角。我瞅着李大山的办公室亮着灯,
心里窜起个念头。趁没人注意,用塑料袋裹住死老鼠,捏着袋口往办公室走。
他的搪瓷茶杯在桌上,里面还有半杯没喝完的茶。手哆嗦着把死老鼠塞进去,赶紧退出来。
回到工位,心脏跳得像要炸开。第二天一早,李大山端着茶杯进车间,呷了一大口,刚要咽,
突然“噗”地喷出来:“啥玩意儿!”他把杯子往桌上一磕,一只老鼠爪子掉出来。
周围工人都低下头,没人敢笑。我盯着传送带,肩膀却在抖。傍晚收工,
同宿舍的王姐突然拽住我,眼神躲躲闪闪:“李老板叫你去办公室。”心里“咯噔”一下。
进了办公室,李大山把茶杯往我面前一推:“是你干的吧?”我没吭声。
他突然一巴掌拍在桌上:“王秀莲都跟我说了!你个小**,还敢跟我耍花样!
”——王姐就是总爱往他跟前凑的女工。“罚你通宵加班,不准吃饭!”他指着门口,
“现在就回去干活,少一根螺丝,我扣你半个月工钱!”我走出办公室,腿都在软。
王姐在走廊里跟我擦肩而过,头埋得很低。车间的灯亮到后半夜,我盯着传送带上的零件,
肚子饿得直叫。4车间里最近总有人骂娘。老王叔的工资单上,计件数量少了整整三分之一,
张姐说她的加班费也没给够。我心里犯嘀咕——那天路过李大山办公室,
正看见他对着本厚册子算账,见我路过赶紧合上了。趁他中午出去喝酒,我溜进办公室。
那册子就锁在抽屉里,钥匙竟插在锁孔上没拔。翻开一看,
手顿时凉了:上面的数字跟我们实际干的活对不上,差得老远。他在做假账,
把我们的工钱往自己兜里塞。我摸出半截铅笔和皱巴巴的烟盒纸,手忙脚乱地抄,
专挑差额最离谱的页。心里急,字写得歪歪扭扭。刚抄到第三页,
外面传来脚步声——李大山回来了!脑子“嗡”的一声,烟盒纸往哪儿藏?抽屉来不及锁,
他已到门口。我赶紧把纸塞进贴身的内衣,刚把册子塞回抽屉,他就推门进来。
“你在这儿干啥?”酒气喷了我一脸。“我……我来要上个月的工资。”我攥着衣角,
声音发颤。他往抽屉瞟了一眼:“工资?我看你是来偷东西的吧!”上来就搜我口袋,
翻出那半截铅笔:“这是啥?你是不是抄了我的账?”我摇头,
他却一把抓住我胳膊:“把衣服撩起来!”“你干啥!”我往后躲,
他拽得更紧:“让你撩你就撩!不然我自己动手!”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会计刘姐拿着一摞文件站在门口,脸一下子白了:“李老板,
税务局要的报表……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李大山手松了松,骂了句“晦气”,
甩开我的胳膊:“没你的事,放下文件赶紧走!”刘姐放下文件快步离开,我趁机往外跑,
后背的衣服已被汗湿透。晚上,我把烟盒纸铺平细看,上面的数字足够让劳动局来查他。
门卫陈大爷平时总念叨,他儿子在劳动局上班,人靠谱。我把纸折好塞进信封,
塞给他五块钱:“大爷,麻烦您寄到劳动局,千万别让李大山知道。
”陈大爷拍着胸脯:“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可第二天一早,我正干活,
就被李大山的人揪到办公室。他捏着那张烟盒纸,往桌上一拍:“小**,还敢告我的状?
”我愣了——怎么会到他手里?“陈大爷是我表叔,你说怎么会到我手里?
”他笑得一脸横肉,“你以为有人会帮你?在这儿,我就是王法!”我盯着那张皱巴巴的纸,
心一点点沉下去。5车间的铜线圈丢了。一早开工,李大山就带着人在车间嚷嚷,
唾沫星子横飞:“肯定是内鬼干的!查!给我挨个查!”他的眼睛直勾勾扫过来,
落在我身上。我心里咯噔一下,攥紧螺丝刀。没等反应,两个壮汉已架住我的胳膊。
“搜她的包!”李大山喊得像炸雷。我的帆布包被抢过去,兜底一翻,
哗啦掉出一堆东西——半个馒头,皱巴巴的手帕,还有一小卷铜线。“人赃并获!
”李大山笑得露出黄牙,“我说你昨天鬼鬼祟祟的,原来是在偷东西!”“不是我的!
”我急得嗓子发紧,“是你们塞进去的!”“还敢狡辩?”他一脚踹在我包上,
“把她给我看住了!”没过多久,警车停在工厂门口。下来两个警察,
一个年纪大的脸拉得老长,一个年轻的戴眼镜,看着文气。李大山凑上去递烟,
嬉皮笑脸:“警察同志,就是这丫头偷了厂里的铜线,还有人证呢。”两个亲信工人站出来,
一个说看见我往包里塞铜线,一个说我半夜在仓库门口转悠,说得有鼻子有眼。
“你有什么要说的?”年轻警察问我,眼神里没那么多火气。“不是我偷的,
”我盯着他的眼睛,“会计刘姐能作证,昨天她看见李大山拦着我,他是故意陷害我!
”“刘会计呢?”老警察问。“她……她今天请假了。”旁边文员小声说。
我心一沉——李大山肯定早把她支走了。“带走吧。”老警察挥挥手。被戴上手铐时,
指甲深深掐进手心。不能就这么算了,李大山做假账的事不能没人知道。我趁他们不注意,
猛地咬破食指,血珠冒出来,飞快地在手心写了两个字——假账。字迹歪歪扭扭。到了警局,
录口供时,年轻警察坐在我对面。“再说说当时的情况。”他说。我一边说,一边假装擦汗,
慢慢张开手心。他的目光扫过来,停在我手心的字上,笔尖顿了一下。虽没说话,
但眉头皱了皱,又抬头看了我一眼。录完口供,我被带去看守所。路过走廊时,
听见年轻警察跟老警察说:“张队,我觉得这事有点怪,
那丫头手心写的字……”后面的话听不清了,但我知道,他看见了。
6援助律师张律师来看守所时,眼里带着点光:“小张,找到能作证的人了。老王叔,
以前在厂里烧锅炉的,他的工资被李大山扣了快半年,光考勤表就攒了厚厚一沓。
”我心里亮了一下。老王叔上次跟我唠嗑,还扒着铁栅栏叹气,
说他孙子天天数着日历盼他发工资:“那娃有个小账本,记着我欠他多少零花钱,
连我哪天被扣工资都写得清清楚楚。”可没过两天,张律师再来时,
脸拉得老长:“老王叔家被砸了。李大山的人半夜去的,锅碗瓢盆碎了一地,还放话,
敢去警局作证,就让他儿子在工地‘出意外’。”“人呢?”我攥紧衣角,指节发白。
“连夜躲进后山了,手机关机,他婆娘说山里信号差,找不着人影。”**在墙上,
后背凉得像贴了冰。刚冒出来的指望,啪地灭了。张律师走后,我蹲在墙角啃干馒头,
嘴里没味,心里更堵。忽然想起老王叔的话——那小账本,孩子记完就塞床底下,
“宝贝得很,说要留着当证据,等我发了工资兑奖。”证据……对,那账本!
我跟管教磨了半天,争取到见律师的机会。“老王叔孙子的账本!”我扒着会见室的玻璃,
“红皮的,上面记着李大山扣工资的日子,肯定和假账对得上!”张律师愣了愣,
赶紧记在本子上:“我马上去厂里宿舍找!”第二天,他来时手里捏着个脏兮兮的红皮本,
封面上画着歪歪扭扭的机器人:“在宿舍垃圾堆里翻出来的,被破麻袋压着,
差点就被拉去填埋场了。”他翻开本子,指给我看,“你瞧这日期。”我凑过去,
孩子的字迹歪歪扭扭:“3月15号,爷爷说工资又被扣了,欠我的冰棍钱加一块。
”“4月20号,发工资的日子没拿到钱,变形金刚又泡汤了,画个哭脸。
”张律师早带了李大山的假账复印件,两下一对,不差分毫。“你看这里,
”他指着假账上的考勤记录,“3月15号写老王叔‘请假’,
但工厂打卡机显示他全天在岗;4月20号写‘计件不达标’,
但同组工人都能证明他那天超额完成了。”开庭那天,法官拿着小账本翻了又翻。
李大山的律师跳起来喊:“这就是个孩子瞎写的!不能当证据!”法官没理他,
指着账本问李大山:“你说老王叔这几天没上班,工厂打卡记录怎么解释?
你说他计件不达标,同组工人的产量记录为何与他相差悬殊?”李大山张着嘴,
半天说不出话。法官最后敲了敲桌子:“这账本虽出自孩子之手,
但记录的日期与考勤、产量等客观证据完全吻合,足以证明被告提供的工资单存在伪造。
现有证据足以推翻盗窃指控,原告张小灵无罪。”走出法院时,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
可我站在马路牙子上,脚底下发飘。工厂肯定回不去了,李大山早放话,
这一带的厂子没人敢用我。兜里只剩张律师给的二十块钱,今晚住哪都不知道。风刮过来,
掀起我的衣角,像片没根的叶子。冤屈是洗清了,可路在哪呢?摸了摸贴身的地方,
那半张“别信他”的字条还在。抬头望了望天,云飘得飞快。娘,你说我该往哪走啊?
7我二十七了。这几年在城里打零工,一边打听娘的下落,爹还是隔三差五来要钱,
不给就堵在出租屋门口骂。媒人来说亲时,我没多犹豫。刘大强,邻村的,听说人老实,
会修车,彩礼给得也爽快。我就想,嫁了吧,至少有个自己的家,能躲开爹。领证那天,
刘大强穿了件新衬衫,袖口卷得老高。我瞥见他胳膊上黑乎乎的,像是刺了字。“你这是啥?
”我指着他胳膊问。他往后缩了缩,嘿嘿笑:“没啥,年轻时不懂事瞎弄的。
”媒人在旁边打岔:“快走吧,民政局要下班了。”领完证往他家走,路过村口池塘,
风把他的衬衫吹起来。我看清楚了,那刺青是七个字:不顺从就打。腿一下子就软了。
“你这是啥意思?”我拽住他的袖子。他脸沉下来,一把甩开我:“啥意思?就是让你听话!
”这时他娘王桂花追上来,手里拎着个红布包,冷笑着说:“女人嘛,就得揍才听话,
不然骑到男人头上作威作福。”我看着这娘俩,心里像被泼了盆冰水——媒人收了钱,
早溜得没影了。到了他家,三间瓦房,院里堆着修车的零件。
王桂花把我推进西厢房:“这是你俩的婚房,先歇歇,晚上摆酒。”我进了屋,
墙上贴着大红喜字,心里却直发慌。“我去趟厕所。”我拉开门想往外走。“厕所在后院。
”王桂花指了指方向,眼睛却盯着我。我绕到后院,看见院墙不高。跑!这念头刚冒出来,
就往墙根跑。刚要抬腿,听见刘大强喊:“你干啥去?”吓得一哆嗦,被他一把抓住胳膊。
“想跑?”他把我拽回厢房,“咔哒”一声锁了门。没过多久,
王桂花把我的行李扔进来——是个旧帆布包,还是从工厂出来时带的那个。“别瞎琢磨了。
”她隔着门缝说,“好好跟大强过日子,怀了娃就老实了。”脚步声走远了,我趴在门上听,
院子里没动静了。天慢慢黑了,屋里没开灯。我摸着黑翻帆布包,
摸到个亮晶晶的东西——是以前扎头发用的铁发夹,掰直了能当撬棍。蹲在窗台下,
用发夹一点点抠锁芯。手被划了个口子,渗出血珠,也顾不上疼。“咔”的一声,锁开了。
我推开窗,跳出去就往院外跑。刚跑到村口,胳膊就被人抓住了。是刘大强,
手里拿着根木棍,眼睛红得吓人。“跑啊!我让你跑!”他把我摁在地上,
木棍劈头盖脸打下来。后背**辣地疼,我抱着头,听见他娘在旁边喊:“打!往死里打!
治不住她以后有你好受的!”不知打了多久,他停了手。我趴在地上,浑身疼得像散了架。
刘大强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拖回去,扔回厢房。“再敢跑,打断你的腿。”他恶狠狠地说,
又锁上了门。我躺在冰冷的地上,眼泪掉下来,砸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原以为是逃出生天,没想到是跳进了另一个火坑。8月经推迟了快一个月时,
我偷偷去村卫生室买了验孕棒。两条红杠显出来时,我捏着那根塑料棒,手止不住地抖。
这是我的娃。不管刘大强是人是鬼,娃是无辜的。我得保住他,攒够钱,
等生下来就带着他跑。从那天起,我把刘大强偶尔给的零钱都藏起来。一角一角地攒,
塞进床板底下的缝隙里。夜里摸黑数,凑到五十块就用布包起来,再塞得深些。
王桂花天天盯着我,眼神像淬了毒的针,我得更小心。三个月的时候,肚子刚有点鼓起来。
那天我正往床板下塞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块,王桂花突然闯进来。“你在干啥?
”她眼睛盯着床板缝。我慌忙盖住:“没、没啥。”她一把推开我,伸手就往缝里掏,
拽出那个布包。钱撒了一地,零零总总加起来,正好五百块。“好啊!偷家里的钱!
”她突然尖叫起来,手里举着个空首饰盒,“我那金镯子呢?肯定是你偷去换钱了!
”那镯子是她天天戴在手上的,昨天还看见她在村口跟人炫耀。刘大强被喊进来时,
脸阴得能滴出水。“说!镯子是不是你偷的?”他攥着拳头,指节发白。“我没偷!
”我护着肚子往后退,“钱是我自己攒的!”“还敢狡辩!”王桂花把布包往地上一摔,
“这野种说不定都不是大强的,你是不是早打算卷钱跑?”刘大强二话不说,
找来绳子把我捆在椅子上。我挣扎着,肚子一阵阵发紧:“别碰我!我怀着孩子!
”王桂花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汤,又拿过一瓶肥皂水,冷笑说:“怀野种还敢藏私房钱?
打流了才干净!大强,给她灌下去!”刘大强捏着我的下巴,我死死闭着嘴。“灌!
”王桂花在旁边喊。肥皂水呛进嗓子里,**辣地疼,我咳得眼泪直流。
王桂花又把药汤凑过来:“这是让你安分的药,喝了就老实了。”我看着那碗药,
知道喝下去孩子就没了。眼珠一转,松了嘴:“我喝。”刘大强愣了下,松开手。我端过碗,
假装往下咽,趁他们不注意,悄悄把药汤往身后的花盆里倒。药汤顺着花盆沿流进去,
没溅出一点声响。“这就对了。”王桂花满意地笑了,“算你识相。”没过多久,
她就出去了,在门口跟邻居炫耀“治住了儿媳”。我趁刘大强去抽烟的功夫,使劲挣绳子。
手腕被勒出红印,终于挣脱了一点。用发夹在花盆底下划,刻下今天的日子:四月初八。
刘大强进来时,我赶紧把发夹藏回袖口,重新把绳子缠好。他看我低着头,以为我被治住了,
没再细看。我摸着肚子,感受着里面微弱的动静。娃,别怕。娘一定保住你。
这花盆底下的字,就是咱们以后的证据。9血顺着裤腿往下淌的时候,我躺在冰冷的土炕上,
浑身的骨头像被拆开重拼过。刘大强昨天又打了我。就因为王桂花说我炒菜放盐多了,
他拽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肚子撞在桌角上,疼得我直打滚。夜里血流不止,我知道娃没了。
天亮时,我扶着墙站起来,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但我心里的念头越来越清:离,必须离。
我偷偷攒的那五百块,上次被王桂花翻出来后没全没收,我藏了张一百的在鞋底。揣着这钱,
走了三个钟头山路,找到工厂帮我翻案的张律师,让他写离婚诉状。“他们打我,
还把我孩子打没了。”我说话时牙都在抖,“我啥都不要,就想离。”张律师叹了口气,
帮我写了诉状,让我去村委会开证明。可刚走到村委会门口,就被堵住了。
王桂花带着七八个亲戚,叉着腰站在那儿。看见我,她眼睛一瞪,
扑上来就拽我的头发:“不要脸的**!婚内出轨怀野种,现在掉了胎,还有脸来离婚!
”我被拽得跪倒在地,她伸手就去扒我的褂子:“大家快来看!这种女人就该**了游街!
”周围围了好多人,指指点点的。我死死攥着领口,指甲掐进肉里。
这时刘大强举着把菜刀冲过来。“敢离?”他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你要是敢离,
我就杀你全家!你爹,你那个跑了的娘,一个都别想活!”我浑身发抖,
却突然摸到口袋里的录音笔——是张律师给我的,让我有事就录下来。悄悄按下开关,
把手机塞进裤腰里。“她怀的就是野种!”王桂花还在骂,唾沫星子喷我脸上,
“天天哭丧着脸,一看就不是正经东西!”“不离了吧?”刘大强的刀又往我脖子上压了压,
“不离就给我乖乖回家,再敢提离婚,我剁了你手指头!”我咬着牙没说话,任由他们骂,
任由他们拽。录音笔在裤腰里发烫。直到他们骂累了,刘大强拽着我的胳膊往家拖。
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时,看见隔壁村的货郎推着车经过。他上次给我带过药,
偷偷塞给我两个煮鸡蛋,说“姑娘不容易”。我趁刘大强松手擦汗的功夫,猛地挣脱,
从裤腰里掏出录音笔,塞进货郎手里:“叔,求您带给城里的张律师,千万千万!
”货郎愣了愣,看了看刘大强,又看了看我,赶紧把录音笔塞进怀里,推着车就走。
刘大强没看清我塞了啥,只当我在求人,上来就给我一脚:“还敢找人?
”后来张律师拿着那段录音去了法院。开庭那天,王桂花和刘大强还在撒泼,说我诬陷他们。
可当录音机里传出他们的骂声、刀架在我脖子上的威胁声时,他们突然就蔫了。
法官敲了敲桌子:“录音清晰证明婚姻存在严重暴力,且被告存在人身威胁行为,准予离婚。
”拿到判决书那天,我站在法院门口,天阴沉沉的。脖子上的刀痕还在隐隐作痛,
肚子里空荡荡的。终于离了。可我看着手里的判决书,突然不知道该往哪去。娘,我离了。
可这世上,好像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家没了,娃没了。你在哪里呀?
10离婚时法院判了三千块补偿金,我揣在怀里,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到城里找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