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卷帘门上像打鼓。我刚给最后一只寄养的布偶猫添完粮,门外就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卷帘门被拍得哐哐响,力道大得像是要拆店。“医生!救命!救救它!
”门外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年轻男人,怀里紧紧裹着一件黑色雨衣,
雨衣下面明显包着个活物,正在剧烈抽搐。雨水顺着他煞白的脸往下淌,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进来!”我一把拉开侧边小门。男人跌跌撞撞冲进来,
差点被门槛绊倒。他把怀里裹着的东西小心翼翼放在我铺了消毒垫的操作台上。
掀开湿透的雨衣,露出底下那个小东西。我眼皮跳了一下。那东西大概有成年田园犬大小,
但绝对不是狗。覆盖着暗银色的细密鳞片,四肢修长,爪子蜷缩着,脖子无力地歪向一边。
它的胸腔急促起伏,发出一种类似漏风笛子的嘶鸣。
最显眼的是它额头上那簇天然形成的、火焰形状的暗金色绒毛,此刻湿漉漉地贴在鳞片上。
男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它…它突然就这样了!抽筋,喘不上气!
我在城郊废弃工厂后面捡到它的,看它可怜……”“捡的?”我打断他,
手指已经快速检查这生物的瞳孔反射和牙龈颜色,“城郊废弃工厂?具体哪个区?
”“就…就西港区那个老船厂附近……”他茫然地回答,显然被我的问题搞懵了,
现在他只关心这怪东西的死活,“医生,它…它是什么?能救吗?”我没回答。
西港区老船厂。离三个月前那个陨石坠落点,直线距离不到五公里。我戴好一次性手套,
指尖触碰到它冰凉的鳞片,能清晰地感知到皮肤下肌肉不正常的痉挛。它的体温低得不正常。
“去把门锁死。”我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调子。那年轻男人愣了一下,
下意识地照做了,咔哒一声落了锁。我转身拉开墙边一个不起眼的灰色金属矮柜。
那是我店里看起来最旧、最不起眼的一个柜子,平时堆着些宠物尿垫和旧毛巾。
我掀开上面盖着的杂物,手指在柜门内侧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光滑区域按了一下。
柜门无声地向侧滑开,
露出里面完全不像宠物店该有的东西——一套泛着冷光的微型生命体征监测仪,
几支封装在特殊金属管里的药剂,还有一个巴掌大的银色器械,形状像老式的射线枪。
年轻男人眼睛都直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这…这……”“别问。
”我抽出那支银色器械,动作快得他看不清。器械头部射出几道几乎看不见的蓝色光线,
快速扫过操作台上抽搐的生物。旁边监测仪的屏幕上立刻跳出瀑布般的数据流,
全是扭曲的符号和不断跳动的数值。
应……来源不明……正在攻击中枢神经和呼吸系统……”我低声念着屏幕上滚过的分析结果,
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输入指令。监测仪发出轻微的嗡鸣,开始自动调配解毒剂。“医生,
你……”年轻男人看着我行云流水操作这些科幻片里才有的设备,彻底懵了。“我叫楚韵。
”我头也没抬,拿起一支刚调配好的淡绿色药剂,熟练地装进一个特制的无针注射器,
“按住它,别让它乱动,小心爪子。”他手忙脚乱地帮忙按住那生物剧烈颤抖的身体。
冰凉的注射器顶端贴上生物颈侧鳞片最薄的区域,药剂瞬间注入。几乎在药剂进入的同时,
那生物喉咙里漏风般的嘶鸣停止了,急促起伏的胸腔也慢慢平缓下来,只剩下虚弱的喘息。
年轻男人长长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后怕:“楚…楚医生,您到底是……”“开宠物店的。
”我把用过的注射器丢进一个标着“高危生物污染”的密封回收桶,开始清理操作台,
“它暂时脱离危险了,但毒素没完全清除,需要留观。你,”我看了他一眼,“今晚的事,
包括你看到的任何东西,出了这个门,忘掉。懂吗?”他拼命点头,像小鸡啄米:“懂!懂!
我保证不说!一个字都不说!”他看着操作台上呼吸渐渐平稳的奇异生物,又看看我,
还是忍不住,声音压得极低,“它……它到底是什么啊?外星来的?”我扯了扯嘴角,
算是回应:“在我这儿,它现在就是一只需要救助的动物。
名字嘛……”我看着它额头上那簇在灯光下显出一点光泽的金色绒毛,“就叫‘小火苗’吧。
”小火苗在我店里的隔离观察室住了下来。它恢复得很快,第三天就能摇摇晃晃站起来,
啃我特制的营养膏了。那年轻男人,叫小张,几乎天天来看它,带点水果零食,
眼神既好奇又带着点对未知生物的畏惧。小火苗对他倒挺亲热,每次他来,
就用那颗覆盖着细鳞的脑袋蹭他手心,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咕噜声。小张成了常客,
话也多了起来。他是在西港区跑货运的司机,那天抄近路穿过废弃船厂,
听见奇怪的呜咽声才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小火苗。“楚姐,你说……它真是外星来的?
”小张一边小心翼翼地给小火苗梳它脖子后面比较柔软的绒毛,一边忍不住又问。“不知道。
”我正给一只预约来洗澡的萨摩耶吹毛,吹风机声音很大,“捡到就是缘分,养好伤再说。
”“可它长得……”小张欲言又止。“长得是有点特别,”我关掉吹风机,
萨摩耶甩了甩蓬松的大脑袋,“可能是什么稀有保护动物,或者基因变异。别瞎打听,
对你没好处。”小张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他大概也意识到,
我这个开在普通社区街角的“韵宠之家”宠物店,藏着太多不合常理的东西。
比如那间设备齐全得吓人的隔离观察室,
比如我能轻松搞定一些连大宠物医院都摇头的疑难杂症,
再比如我店里偶尔会出现一些……形态实在称不上地球原生的小动物。一周后,
小火苗基本康复,活蹦乱跳,精力旺盛得惊人。它额头的金色绒毛闪闪发亮,
特别喜欢追着我店里那只叫“大橘为重”的肥猫满屋子跑,把大橘气得嗷嗷叫。
小张想收养它,被我一口回绝。“不行。它情况特殊,放你那儿太危险。
”我看着小火苗用前爪灵活地扒拉开一个零食罐的盖子,叼出一块肉干,“它得留在我这儿。
”小张有点失落,但没再坚持。他大概也明白,跟着我这个神秘的宠物店老板,
对小火苗来说可能更安全。小火苗事件过去没多久,平静被另一件事打破。那天下午,
店里没什么客人。我正在给一只刚做完绝育手术的柯基拆线,
挂在墙角的那个旧式、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黑色对讲机,
突然发出几声短促、尖锐的“嘀嘀”声。我拆线的手顿了一下。那声音很轻,
淹没在店里轻柔的背景音乐里,连抱着柯基的主人都没察觉。但我的神经瞬间绷紧了。
那是“老地方”的紧急召集信号。三年了,这个沉寂得几乎让我以为它坏掉的玩意儿,
第一次响起。“好了,回去注意别让它舔伤口,戴好伊丽莎白圈,一周后复查。
”我快速交代完主人,送走柯基,立刻关了店门,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
后院的杂物间堆满了宠物用品。我挪开几个沉重的狗粮袋子,
露出后面一扇不起眼的、锈迹斑斑的铁门。门锁是瞳孔识别的。红光扫过我的眼睛,
铁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金属阶梯。下面是我的“工作室”。
和楼上温馨的宠物店风格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冷硬的金属线条和幽幽的蓝光。
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全息星图投影,此刻正不断闪烁着几个红色的光点。
一个穿着深灰色立领制服、身姿笔挺如标枪的男人站在星图前,听到脚步声转过身。
他大概四十岁上下,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得像鹰,左边眉骨上有一道浅浅的旧疤。
肩章上没有军衔标识,但那股子久居上位、杀伐果断的气息根本藏不住。“元帅。”他开口,
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恭敬。“李锐。”我点点头,走到星图前。
元帅这个称呼,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砸在我刻意维持的平静生活上,“三年没见了。
什么事这么急?”李锐,我曾经的副官,也是少数几个知道我确切“退休”地点的人。
“情况不太对。”李锐指着星图上那几个刺眼的红点,“最近三个月,在您所在的星域边缘,
包括地球附近,监测到多次异常的、无法追踪源头的能量波动。波动模式……很诡异,
不像已知的任何星舰或武器。”“能量波动?”我盯着那几个红点,其中一个的位置,
赫然覆盖了西港区那片区域,“具体特征?”“高频率,短爆发,
带有强烈的生物神经干扰特性。”李锐调出一组复杂的数据流,
“我们初步怀疑是某种生物兵器或探测器的残留信号。更麻烦的是,”他顿了一下,
神情凝重,“一周前,‘蝮蛇’越狱了。”我的瞳孔猛地一缩。“蝮蛇”,
星际臭名昭著的生物武器贩子,也是当年导致我“退休”的那场惨烈战役的幕后推手之一。
他最后是被我亲手送进银河系最森严的监狱“黑石要塞”的。
“黑石要塞号称连只蚊子都飞不出来。”我声音冷了下来。“所以问题很严重。”李锐点头,
“我们怀疑,最近的异常能量波动,很可能和‘蝮蛇’脱不了干系。他越狱后,
所有追踪信号都指向这片星域。上面担心他是冲您来的。”“冲我来?”我哼了一声,
“他还没那么蠢。黑石要塞三年,够他脱几层皮了。
他更可能是想找回他那些没来得及销毁的‘宝贝’。”我指了指西港区那个红点,
“三个月前,有块陨石砸在那边。一周前,我在那附近‘捡’到个中了神经毒素的小东西。
”我把小火苗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李锐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额生金焰状绒毛……元帅,
那很可能是‘星火兽’的幼崽!‘蝮蛇’当年最得意的生物兵器项目之一!
成年的星火兽能喷吐高温等离子流,而且智力极高,可驯化用于攻击!
这种生物对环境毒素极其敏感,幼崽更是脆弱!它出现在地球,
还中了毒……”“说明‘蝮蛇’的‘宝贝’,不止一件流落出来了。”我接上他的话,
心头沉甸甸的。小火苗中的那种神经毒素,针对性太强了,根本不像地球产物。
再联想到废弃船厂附近出现的异常能量波动……这绝不是巧合。“必须尽快找到‘蝮蛇’,
还有他可能藏匿或释放的其他生物兵器!”李锐语气急促,“元帅,我们需要您归队!
只有您最了解‘蝮蛇’的思维模式和他那些武器的弱点!”归队?
我看着星图上那个代表着地球的、蔚蓝色的美丽光点,
又仿佛闻到了楼上宠物店里飘下来的、猫粮和消毒水混合的平凡气味。三年前,
为了结束那场因生物武器失控而蔓延的战火,我亲手启动最终净化程序,
代价是我的舰队和无数袍泽的性命,还有我自己的健康。我厌倦了无休止的毁灭,
才选择回到这个偏远的、连星际坐标都懒得标注的故乡母星,只想守着几只猫狗,
过点安生日子。“李锐,”我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现在的身份,
是‘韵宠之家’的老板楚韵。元帅……已经退役了。
”李锐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和急迫:“可是元帅!‘蝮蛇’他……”“他在暗处,我在明处。
现在跳出来,只会打草惊蛇。”我打断他,手指在全息星图上划过,调出地球的局部放大图,
西港区废弃船厂被高亮标记,“他现在最想做的,是找回他遗失的‘货物’,比如小火苗,
或者更重要的东西。与其满世界找他,不如让他来找我。
”李锐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您要以自己为饵?这太危险了!”“在我店里,
至少主场在我。”我眼神冷冽,“调一支精干的‘清洁小组’过来,要生面孔,伪装好,
在附近待命。盯死西港区那片,特别是那个废弃船厂。‘蝮蛇’既然来过,肯定会留下痕迹。
还有,给我‘星火兽’的全部资料,越详细越好。”“是!”李锐下意识地并拢脚跟,
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这个动作让他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苦笑,“……楚老板。
”“去吧。保持静默联络。”我挥挥手。李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金属通道里。
工作室恢复寂静,只有星图投影发出幽幽的蓝光。我揉了揉眉心,
感到一阵久违的、混杂着沉重和警惕的疲惫。退休生活,看来是到头了。接下来的日子,
表面上一切如常。“韵宠之家”照常开门迎客,洗澡美容,看病寄养。
小火苗成了店里的新晋团宠,它聪明得惊人,很快学会了用爪子按自动喂食器的按钮,
还会帮我把掉在地上的逗猫棒叼回来。大橘虽然一开始很嫌弃这个长相奇怪的家伙,
但在小火苗坚持不懈地用脑袋给它**后,两只居然能窝在一个猫爬架上打盹了。
只有我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汹涌。李锐派来的“清洁小组”效率极高,
他们伪装成市政维修工、外卖员、甚至是对面新开奶茶店的员工,
悄无声息地布控在西港区周围。很快,一份详细的报告传到了我的加密频道。废弃船厂深处,
一个早已停用的巨大干船坞底部,发现了不属于地球的金属残片,
上面残留的能量读数与之前监测到的异常波动高度吻合。
现场还提取到一种特殊的、粘性极强的生物组织液残留,经过分析,
确认属于某种大型节肢类生物的外骨骼分泌物。“是‘掘地者’,
”我看着报告上的3D模拟图像,那是一种形似巨型机械蝎子的生物兵器,
擅长挖掘和短距离地底潜行,甲壳坚硬,尾部能发射强酸,
“蝮蛇果然放出了他的‘小宠物’来打洞找东西。”报告还提到,
船厂地下深处探测到微弱的、有规律的能量脉冲,位置很深,
信号被厚重的地层和金属结构屏蔽了大半,无法精确定位,
但脉冲模式与“星火兽”幼崽的生命信号有某种奇特的共鸣。看来,
小火苗不是唯一流落出来的“宝贝”。船坞底下,很可能藏着更重要的东西,
也许是“星火兽”的巢穴核心,也许是“蝮蛇”的其他“存货”。
“蝮蛇”本人依旧不见踪影,像阴沟里的老鼠,藏得极深。但我有种强烈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