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意如同无形的潮水,悄然漫过将军府高耸的朱墙。庭院里,
曾经绚烂的花木褪尽了颜色,只剩下枯瘦的枝桠在凛冽的北风中瑟瑟发抖。我的身体,
也如同这园中的草木,在日复一日的冰冷和心火煎熬中,迅速地衰败下去。
那日在药房呕血之后,沉疴便如附骨之疽,再也无法摆脱。起初只是晨起时喉间淡淡的腥甜,
后来便是在无人处难以抑制的、撕心裂肺的呛咳。咳得狠了,那暗红的血丝便如同附骨之蛆,
顽固地浸透素白的丝帕。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大的寒冰,闷痛得日夜不休,
连带着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一种酷刑。四肢百骸像是被抽走了筋骨,整日里疲乏无力,
连下床走动都成了一种奢侈的负担。御医来了几趟,隔着纱帐诊脉,开了无数名贵的方子。
药是流水似的送进我的“栖梧院”,又原封不动地、冰冷地倒掉。那些苦涩的汤汁,
喝与不喝,于我而言,已无区别。不过是早一日或晚一日,踏上那早已注定的归途罢了。
萧烬对此,视若无睹。或许他知晓,只是漠不关心。他依旧每日去听雨阁,
依旧待柳如烟如珠如宝。整个将军府,似乎只有我的栖梧院被遗忘在了时光的角落里,
日渐荒凉。下人们送药送饭的脚步都放得轻了,眼神里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疏离和怜悯。
这日午后,难得有稀薄的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在窗棂上。**在暖榻上,
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却依旧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手中握着一支通体温润、毫无杂质的羊脂白玉簪。簪身线条流畅优雅,
簪头雕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凤眼处镶嵌着两颗极小的、却光华流转的红宝石。
这是母亲留下的遗物,是她当年从宫中带出来的嫁妆之一,也是她留给我最珍贵的念想。
母亲曾说,这玉簪上的凤凰,能佑我平安顺遂。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光滑的玉簪,
仿佛还能感受到母亲指尖残留的温暖。连日来的病痛和孤寂,让思念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我将玉簪紧紧贴在微凉的脸颊上,汲取着那微薄的慰藉。“郡主,柳姑娘来了。
”侍女云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微微一怔。她来做什么?
心口下意识地泛起一阵抵触的寒意。但还未等我开口,房门已被轻轻推开。
柳如烟穿着一身崭新的鹅黄色织锦袄裙,领口袖口镶着雪白的风毛,
衬得她一张小脸愈发楚楚可怜。她脸上带着温婉柔顺的笑意,莲步轻移走了进来。
那股熟悉的、清冽中带着药味的梅香也随之飘入。“姐姐今日气色看着好些了?
”她声音柔柔的,目光却像滑腻的蛇,在我手中的玉簪上飞快地扫过,
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艳和贪婪。“柳姑娘有事?”我放下玉簪,
声音因虚弱而显得格外低哑,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柳如烟仿佛没听出我的冷淡,
自顾自地在榻边的绣墩上坐下,姿态娴雅。“也没什么要紧事,”她抿唇一笑,
带着几分少女的娇憨,“只是前些日子听将军提起,过几日便是太后娘娘的千秋寿宴。
妹妹想着,姐姐身子不适,怕是去不成了。妹妹初次参加这等宫宴,心里实在惶恐,
怕失了礼数,连累了将军……”她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我放在榻边的那支羊脂白玉簪上,
眼中的渴望几乎要溢出来:“姐姐这支簪子……真是好看得紧。这玉质,这雕工,
尤其是这凤眼上的红宝,光华内蕴,定非凡品。妹妹想着……若是能戴上这支簪子赴宴,
既显庄重,又不至于太过张扬惹眼……不知姐姐……能否借妹妹一用?”借?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厌恶和屈辱感瞬间攫住了我。母亲的遗物!她竟敢开口索要?!
“此乃家母遗物,恕不外借。”我握紧了手中的玉簪,冰冷的玉质硌得掌心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