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赐我的紫参汤格外甘甜。>他日日亲手喂我,说这汤能让我容颜永驻。
>后宫嫔妃们嫉妒得发狂,骂我是靠妖术惑主的狐狸精。>直到那夜我腹痛惊醒,
听见他在殿外对太医说:>“药人既成,明日便取血入药救云舒。”>我这才明白,
他每日喂我的不是补品,而是剧毒。>镜中那张曾经艳冠六宫的脸,此刻爬满青紫毒纹。
---皇上又来了。这个月里的第几次了?我早已懒得去数。只记得每次踏入这缀锦宫,
他那双素来威严冷峻的眼里,便会冰消雪融,漾开一层独独予我的暖意,
如同初春乍破的湖面。此刻,他正坐在那张嵌螺钿的紫檀矮榻上,我依偎在他膝前,
微凉的地砖透过薄薄宫裙,传来丝丝寒意。“手伸过来。”他声音低沉,
带着不容置疑的宠溺。我顺从地将手递到他摊开的掌心。他宽大的手掌包裹着我的指尖,
温热的触感沿着肌肤蔓延。
一旁侍立的宫女早已备好了盛着殷红蔻丹的小巧玛瑙碟和剔透的玉签。
他竟真的亲自拈起那细长的玉签,蘸了饱满艳丽的红,专注而轻柔地涂抹在我的指甲上。
动作间,他垂下的眼睫在挺直的鼻梁旁投下小片阴影,神情是朝堂之上绝无仅有的温存。
“陛下……”我低唤,指尖处传来细微的、几乎令人沉溺的酥麻,
却又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针尖刺入般的尖锐痛感。十指连心,那痛意丝丝缕缕,
直往心口钻。“莫动。”他头也未抬,语气是柔的,却带着惯有的掌控力,
“朕为你染的蔻丹,必得是最匀净的。”殿内静极。只有玉签偶尔划过甲片,
发出细微的、近乎无声的轻响。浓郁的花香从殿角的鎏金兽炉中袅袅散出,
与蔻丹特有的、略带**的香气混合在一起,织成一张无形而奢靡的网。殿外,是重重宫阙,
是无数双或嫉恨或窥探的眼睛;殿内,却仿佛只有我和他,
在这片被帝王宠幸硬生生圈出的温柔乡里,蜜里调油。蔻丹染毕,
他满意地端详着我十指上那层鲜亮欲滴的红,如同欣赏一件精心雕琢的玉器。随即,
他微微侧首,侍立在阴影里的御前大太监常禄立刻无声趋前,手中捧着一个剔透的冰玉盏。
盏中盛着半透明的、泛着奇异紫金色泽的汤液,袅袅热气升腾,
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甜腻中又隐隐透着草木苦涩的浓香。“来。”他亲自端起玉盏,
用嵌着金边的白玉汤匙舀起一小勺,递到我唇边,目光灼灼,“朕特意让太医院配的紫参汤,
温养气血,最是养颜。朕要知意……永远这般明艳照人。”那汤的甜香霸道地钻入鼻腔,
带着一种令人微眩的诱惑。我顺从地启唇,温热的汤液滑入喉间。果然,极甜,甜得发腻,
仿佛要把舌头都黏住,甜味过后,
却有一丝难以捕捉的、如同铁锈般的腥气在舌根处悄然弥漫开来。
“陛下待臣妾……”我咽下汤液,抬眼望他,眼中刻意盈满依赖与感动,“恩重如山。
”他唇角勾起,那笑意深达眼底,是纯粹而餍足的愉悦。他指尖拂过我的鬓角,
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什么稀世珍宝:“朕的知意,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一切。”他目光扫过我,
像在确认一件珍品的完好无缺,带着审视,也带着某种奇异的满足。我垂下眼睫,
掩去心头那丝因他眼神而泛起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微澜。“娘娘,
”侍立一旁的大宫女墨兰适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您……您今日可觉得身子乏?或是……哪里不适?”我轻轻摇头,
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脸颊。光滑依旧,触感温润,
肌肤下似乎流淌着比往日更丰沛的活力。只是……昨夜对镜卸妆时,烛光摇曳下,
眼尾处似乎掠过一道极浅淡、转瞬即逝的紫色暗影?是烛火作祟,
还是连日被这“恩宠”搅扰得心神不宁所致?我不得而知,只觉那紫参汤带来的奇异暖流,
此刻正缓缓在四肢百骸间游走,带来一种近乎亢奋的虚浮感。他喂得极有耐心,一勺一勺,
直至那冰玉盏彻底见底。末了,他用一方明黄的丝帕,
极其细致地为我拭去唇角可能沾染的丝毫汤渍。“好了,”他放下丝帕,
目光在我脸上流连片刻,才缓缓起身,“朕还有几份紧要奏章待批。你好生歇着,
晚些朕再来看你。”他袍袖拂过我的肩头,带起一阵风,那风里,
似乎又隐隐裹挟着一缕极淡的药气,不同于殿内的花香,更沉,更涩,
转瞬便消散在暖香之中。墨兰送驾至殿门口,旋即匆匆折返,脸上忧色更浓:“娘娘,
这汤……陛下赐得也太勤了些。奴婢总觉着……”“墨兰,”我打断她,
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疲惫,靠回软枕,“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赐的,便是琼浆玉露,
本宫也得一滴不剩地饮尽。”这深宫之中,宠幸是蜜糖,也是鸩酒,可除了饮下,
我又能如何?只是那指尖残留的微痛和心口莫名的悸动,始终如影随形。墨兰嘴唇翕动,
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她默默上前,替我轻轻揉按着额角。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倚在窗边的美人榻上,
指尖百无聊赖地拨弄着一枝新折的红梅。梅香清冽,却也冲不散那紫参汤的甜腻气息,
似乎已丝丝缕缕渗入了我的骨缝里。殿外传来刻意压低的争执声,
尖锐的女声如同淬了毒的针,刺破缀锦宫表面的宁静。“……呸!什么玩意儿!
真当自己是凤凰了?不过是仗着那副狐媚皮囊,勾得陛下神魂颠倒!
”声音里淬着毫不掩饰的嫉恨,是住在西偏殿的赵美人。另一个声音更显刻薄,
带着冰冷的嘲弄:“何止是皮囊?听闻她夜夜饮那陛下亲赐的‘仙露’,
保不齐……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妖女!秽乱宫闱!
”是素来清高、以才女自居的陈贵人。“嘘!小声些!
当心让人听见……”一个怯弱些的声音劝阻着,是位分最低的刘选侍。“听见又如何?
”赵美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罐破摔的狠戾,“她沈知意能爬到今天这位置,
不就是靠着吸食龙精、修炼妖法?我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到几时!这宫里头,
靠妖术惑主的**,哪一个不是烈火烹油,转眼就油尽灯枯?等着吧,她那副好皮囊,
迟早烂成一摊脓血!”恶毒的诅咒如同淬了冰的毒蛇,嘶嘶地钻进耳朵。
指尖捏着的红梅枝“咔嚓”一声,被我无意识折断,细小的木刺扎进指腹,
尖锐的痛感瞬间传来。我低头看着那迅速渗出的、比蔻丹更殷红刺目的血珠,
心头那股被强行压下的悸动和那丝若有若无的刺痛,骤然变得清晰而猛烈,狠狠撞在胸腔上,
闷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墨兰脸色煞白,就要冲出去呵斥。“由她们去。”我按住她的手,
声音异常平静,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内心的波澜。那些话,像淬毒的针,
扎破了连日来被恩宠包裹的虚妄泡沫。油尽灯枯?烂成脓血?我下意识抚上自己的脸颊,
指尖下的肌肤温热光滑,触感如常。可为何……为何心口深处,
那股被紫参汤暖流催生出的虚浮感之下,
隐隐透着一股沉沉的、如同被无形之物缓慢侵蚀的寒意?指尖那被木刺扎出的伤口,
疼痛竟比往日更甚,带着一种诡异的灼烧感。“墨兰,”我声音干涩,“你入宫早,
可曾……可曾见过被陛下盛宠不衰,超过……三年的妃嫔?”墨兰身体猛地一僵,
替我揉按额角的手瞬间停住。她垂下头,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半晌,
才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声音,艰涩地吐出几个字:“娘娘……奴婢……不敢妄言。
只是……奴婢伺候过的一位老尚宫曾说……盛极必衰,月满则亏,宫里的恩宠……太过炽烈,
反倒……反倒像是……催命的符咒……”她猛地顿住,仿佛惊觉失言,脸色惨白如纸,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婢该死!奴婢胡言乱语!娘娘福泽深厚,定能……”后面的话,
我已听不真切。耳畔只反复回荡着她那句“催命的符咒”,
还有赵美人那尖锐的诅咒——“油尽灯枯”、“烂成脓血”!
那紫参汤的甜腻气息仿佛化作了一只冰冷黏腻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
催命的符咒……炽烈的恩宠……三年……一股寒意,比这冬日更深重百倍的寒意,
猛地从脚底窜起,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我挥手让墨兰退下,殿内重归死寂。
窗外的阳光不知何时已被厚重的云层吞噬,天色阴沉下来,如同泼了浓墨。
我独自坐在逐渐暗淡的光线里,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抚过依旧光滑的脸颊。
那被木刺扎伤的地方,灼痛感非但未减,反而隐隐有向四周蔓延的趋势。夜,
深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脏腑深处的剧烈绞痛,
毫无预兆地将我从昏沉的睡梦中狠狠撕扯出来。那痛楚来得如此猛烈而尖锐,
像有无数把烧红的钝刀在腹腔里疯狂地翻搅、切割。冷汗瞬间浸透了寝衣,
黏腻冰冷地贴在背上。我猛地蜷缩起身子,牙齿死死咬住下唇,
将那几乎冲口而出的痛呼强行咽了回去,只在喉间溢出几声破碎的、野兽般的呜咽。
墨兰在外间值夜,似乎并未察觉。剧烈的喘息间,
我竟闻到一丝极淡、却异常熟悉的甜腻气味——那是紫参汤的味道!它仿佛渗透了我的肌骨,
此刻正随着冷汗和痛苦被逼出体外。就在这时,殿外空旷的庭院里,
清晰地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是萧彻!还有另一个苍老而恭谨的声音,
是太医院院判周太医!“……陛下,子时已过,药力当已行遍全身经络,深入骨髓了。
”周太医的声音带着一种医者特有的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萧彻的声音响起,
比白日里低沉许多,褪去了所有温情的伪装,
只剩下一种冰封般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脉象如何?那‘药’,
可已彻底与她骨血相融?”“回禀陛下,”周太医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肯定,
“沈娘娘脉象沉滑而促,隐有金石之音,正是‘千机引’彻底炼化入体之兆!
其血中蕴含的生机与药毒,已臻至最精纯、最猛烈之时!此刻取血入药,药效最佳!
”千机引!这三个字如同三道惊雷,在我早已被剧痛撕扯得混沌一片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那每日喂入我口中、被他赞为“琼浆玉露”、甜得发腻的紫参汤……竟然是“千机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