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住信号小屋的第一天傍晚,林星晚在玄关处犹豫了三秒钟,才伸手推开了那扇厚重的橡木门。
“大家好,我是林星晚,二十二岁,舞蹈学院的学生。”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紧张,但微微泛红的耳尖还是暴露了真实情绪。客厅里已有四人——两男两女坐在沙发区,闻声齐齐转过头来。节目组安排的这栋三层别墅装修得简约现代,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过的庭院,暮色正一点点浸染天空。
“欢迎欢迎!”一个穿着浅蓝色针织衫、笑容温暖的女生率先站起来,“我是苏晴,做新媒体运营的。”
“陈宇飞,健身教练。”旁边肌肉线条明显的男生爽朗地挥手。
林星晚一边点头微笑,一边悄悄观察着剩下的两人。坐在单人沙发上的女生气质清冷,自我介绍叫秦悦,是画廊策展人。而最靠窗边的那个男人……
“顾言澈,律师。”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低沉,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林星晚望过去时,他正好起身——身高目测接近一米八五,穿着剪裁合体的浅灰色衬衫,袖口整齐地卷到小臂中间,露出一块设计简约的手表。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沉静,与她短暂对视时,礼貌性地颔首微笑。
就是这一眼,林星晚莫名感到心跳漏了半拍。
不是那种戏剧性的“一见钟情”,更像是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很轻,但涟漪确实在扩散。
“大家别站着说话呀,”苏晴热情地招呼,“节目组说还有两位嘉宾在路上,我们先把行李放了吧?房间在二楼,女生在左翼,男生在右翼。”
林星晚提起自己那只贴满舞蹈比赛贴纸的行李箱,正要上楼梯,身后传来顾言澈的声音:
“需要帮忙吗?”
“啊,不用不用,这个很轻的。”她连忙摆手,却因为动作稍大,箱子上挂着的舞鞋袋子晃了晃,差点滑落。
顾言澈自然地伸手虚扶了一下:“小心。”
他的指尖没有真正碰到她的手臂,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林星晚闻到他身上有很淡的木质香气,像是雪松混合着书页的味道。
“谢谢。”她快速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上了楼。
女生房间是两人间,林星晚和苏晴被分到一起。收拾行李时,苏晴一边挂衣服一边闲聊:“那个顾律师看起来好有气质,你说他多大?”
“自我介绍时没说年龄吧?”林星晚把练功服从箱子里拿出来,小心地挂进衣柜。
“但感觉应该在二十八到三十岁之间?律师这种职业,太年轻了很难有那种沉稳的气场。”苏晴分析得头头是道,“而且你注意到他的手表了吗?是那种很低调但特别贵的牌子。”
林星晚笑了:“你观察得好仔细。”
“既然来了恋爱综艺,当然要认真‘做功课’啦。”苏晴眨眨眼,“你呢?第一眼对谁印象比较好?”
这个问题让林星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她眼前闪过顾言澈起身时衬衫领口一丝不苟的折痕,还有他说“小心”时平稳的声线。
“才刚见面呢,”她最终选择了一个安全的答案,“再接触看看。”
晚上七点,最后两位嘉宾抵达——阳光开朗的插画师李泽,以及温柔知性的心理咨询师周婉。八人聚齐,节目组通过小屋内的广播发布了第一个任务:
“请在晚饭后轮流进行详细的自我介绍,形式不限,让大家更好地了解你。”
晚餐是众人合作完成的简餐。林星晚主动承担了沙拉**,而顾言澈则在料理台旁安静地处理牛排,动作利落娴熟。她偷偷观察过他切洋葱的手法——刀工精准,每一片厚度几乎一致,像在进行某种严谨的仪式。
“顾律师经常自己做饭吗?”陈宇飞好奇地问。
“工作忙的时候不多,”顾言澈将切好的洋葱放进碗里,“但觉得烹饪是很好的放松方式。”
“确实,”林星晚接话,“跳舞累了的时候,我也喜欢做点简单的吃的。”
顾言澈转头看她,镜片后的眼神带着温和的探究:“中国舞的训练很辛苦吧?”
“习惯了就不觉得,”她笑着说,“而且喜欢就不怕辛苦。”
这句话让顾言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饭后,众人移步到客厅。按照座次,第一个自我介绍的是周婉。她分享了作为心理咨询师遇到的动人案例,语调柔和,让人如沐春风。接着是陈宇飞展示了一段健身操,气氛活跃起来。
轮到林星晚时,她深吸了一口气。
“其实我想用更直接的方式让大家认识我,”她站起来,走到客厅相对空旷的区域,“我是跳中国舞的,舞蹈对我而言不只是专业,也是一种语言。”
她拿出手机,连接上客厅的蓝牙音箱。随着古朴的琴箫合奏声流淌而出,她脱掉了外套,露出里面早已穿好的水袖练功服。
那是《点绛唇》的选段。
没有舞台灯光,没有华丽妆发,就在这间现代风格的客厅里,林星晚起势、转身、抛袖。她的身体仿佛突然变了质地——柔软时如柳絮飘摇,发力时如箭离弦,每一个眼神都跟着指尖流转,每一次呼吸都与乐曲起伏同步。
水袖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收放之间,像是把无形的诗写进了空气里。
所有人都安静了。陈宇飞甚至忘记了鼓掌,只是专注地看着。苏晴眼中流露出明显的欣赏。秦悦微微点头,那是专业人士间的默契认可。
林星晚在旋转的间隙,目光不经意扫过顾言澈。
他坐姿依然端正,但身体微微前倾,那是全神贯注的姿态。镜片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跟随她的动作,不是评判,不是审视,更像是在……阅读。仿佛她不是一个人在跳舞,而是一本正在被认真翻阅的书。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林星晚收势,呼吸微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掌声响起,夹杂着真诚的赞叹。
“太美了!”周婉第一个开口,“我虽然不是舞蹈专业的,但能感受到那种情感的表达。”
“专业级别的啊,”李泽竖起大拇指,“以后能不能教我们几个简单动作?”
林星晚笑着应下,拿起瓶装水喝了一口。这时,顾言澈忽然站起身,朝厨房走去。几秒钟后,他拿着一杯温水回来,自然地递到她面前:
“喝这个吧,剧烈运动后喝冷水对喉咙不好。”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周围的谈笑声稍微静了一瞬。林星晚愣了下,接过杯子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他的手指温热,而她的因为刚才的舞蹈还有些凉。
“谢谢。”她小声说。
“应该的,”顾言澈坐回原位,语气平常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你跳的是《点绛唇》?我在非遗保护的案卷里读过这支舞的背景介绍,但现场看还是第一次。”
“你了解这个?”林星晚惊讶地睁大眼睛。
“去年协助处理过一个民间舞团知识产权被侵权的案子,接触过相关资料。”他推了推眼镜,那个动作莫名有种学者般的认真,“舞蹈的版权保护在国内还处在比较模糊的地带,尤其是传统改编剧目。”
“没错!”林星晚像是找到了知音,声音都亮了几分,“我们老师也常说这个,很多优秀的改编作品被随意商用,创作者得不到应有的……”
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在综艺录制中,不是在专业研讨会上,连忙止住话头:“抱歉,我是不是说太多了?”
“不会,”顾言澈摇头,“有价值的内容永远不会多。”
他的表情很认真,没有半点客套的意思。林星晚感到心里那汪平静的湖面,又被投下了一颗石子。
接下去的自我介绍环节,顾言澈的展示方式很“律师”——他用五分钟清晰地介绍了自己的专业领域、工作状态,以及对生活与工作平衡的看法。逻辑严密,条理清晰,像是精心准备过的陈词,却又自然流畅。
当被问到为什么参加节目时,他的回答让林星晚印象深刻:
“职业要求我大部分时间保持理性和客观,但时间久了,会想找回一些更感性的体验。情感本身是不讲逻辑的,而这恰恰是它珍贵的地方。”
他说这话时,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个人,最后很短暂地在林星晚的方向停留了一瞬。也许只是无意,但她确确实实接收到了那个瞬间。
晚上十点,按照节目规则,每个人都该回到自己房间,向心仪的对象发送匿名短信。
林星晚趴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联系人列表。八个名字,八个才认识几个小时的人。她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脑海中闪过好几个画面:陈宇飞帮忙提行李时的爽朗,李泽讲笑话时的幽默,还有顾言澈递来温水时平稳的手,和他认真说“有价值的内容永远不会多”时的神情。
她咬了咬嘴唇,最终打下这样一行字:
“谢谢你的温水,很贴心。”
点击,发送。
几乎同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收到了一条新短信:
“你的舞蹈很有感染力,期待看到更多。”
没有称呼,没有署名,但她几乎立刻就知道是谁发来的。那种克制的、含蓄的、却直指核心的表达方式,像极了某个人的风格。
林星晚把手机按在胸口,感觉心跳在黑暗中异常清晰。窗外,信号小院的庭院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而属于这个夏天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