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秦家后,郭天开始了两点一线的生活:白天去医院照顾秦山,处理各种琐事,晚上回到家里,尽量分担一些家务,并照顾秦雅旎的起居。
秦雅旎虽然看不见,但生活自理能力很强。她熟悉家里的每一个角落,能够熟练地使用各种电器。但毕竟失去了一条腿,行动还是非常不便。郭天的到来,确实给她减轻了不少负担。
起初,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和拘谨。秦雅旎对郭天的到来心存感激,但也带着一丝戒备和不自在。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始于一个谎言。而郭天,则因为冒充者的身份,始终感到一种道德上的压力和自卑。他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一个暂时的寄居者。
“哥,那个……水池堵了,水放不下去。”
“郭天,我爸的药快吃完了,记得提醒我去医院开。”
“那个……晚饭吃什么?我不太想吃医院的饭菜。”
秦雅旎的声音总是很轻柔,带着一点点犹豫。郭天总是尽力回应,尽力去解决这些问题。他开始学着分辨家里物品的摆放位置,学着给她倒水,学着帮她拿东西。他会去医院的时候,顺便帮她买好她需要的日用品。他会笨拙地学着做一些简单的家常菜,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秦雅旎每次都会礼貌地说“谢谢哥,挺好吃的”。
慢慢地,两人之间的隔阂开始消融。秦雅旎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拘谨,偶尔会和郭天聊聊天。她会给他讲一些她和父亲以前的故事,讲她小时候学钢琴的经历,讲她对未来的憧憬。尽管她的世界是黑暗的,但她的内心却充满了色彩和温度。
郭天这才了解到,秦雅旎从小就对音乐有着惊人的天赋,尤其喜欢唱歌。她曾经梦想成为一名歌唱家,考上了著名的音乐学院附中,但因为家庭经济条件的限制,加上后来眼睛逐渐失明(是视网膜病变导致的渐进性失明,并非先天),她不得不放弃了专业的音乐道路,高中毕业后就待在家里,偶尔帮社区做一些义工,或者在网上听歌、唱歌,以此来慰藉心灵。
“其实,我挺喜欢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一次,秦雅旎靠在窗边的摇椅上,对正在给她削苹果的郭天说,“虽然看不见,但我可以用耳朵听,用手去触摸,用心去感受这个世界。音乐,就是我最好的眼睛。”
她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白皙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投下淡淡的阴影。那一刻,郭天看得有些痴了。他从未想过,一个盲人女孩,会有如此清澈而动人的笑容。
郭天的心,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个身处黑暗却内心光明的盲眼女孩,悄悄地占据了。他开始在意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语气。他会因为听到她开心的笑声而感到高兴,也会因为她偶尔流露出的沮丧和失落而感到心疼。
他知道秦雅旎喜欢唱歌,但他从未听她完整地唱过一首歌。她似乎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唱,或者在洗澡、打扫卫生时,才会小声地哼唱几句。
一天下午,郭天去医院看望秦山,得知老人今天精神不错,下午可以做高压氧舱治疗,不需要人陪。他便提前回到了家。
推开门,他听到客厅里传来一阵阵悦耳的钢琴声。他愣住了,秦雅旎不是说很久没碰钢琴了吗?他悄悄走进客厅,只见秦雅旎坐在钢琴前,虽然坐姿有些歪斜,但手指却准确地放在了琴键上。
她弹奏的并不是什么名曲,只是一段简单的旋律,有些断断续续,甚至偶尔会弹错音。但她弹得很投入,闭着眼睛,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夕阳的光芒透过窗户,勾勒出她专注而温柔的侧脸。
一曲终了,她停了下来,嘴角带着满足的微笑。
“雅旎,你……”郭天忍不住开口。
秦雅旎被吓了一跳,手猛地从琴键上缩了回来,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哥?你回来了?”
“嗯,医院那边没事。你……在弹琴?”郭天有些惊讶。
“我……我就是随便摸摸。”秦雅旎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好久没碰了,手都生了。”
“你弹得很好听。”郭天由衷地说道。虽然技巧生疏,但他能感受到旋律中蕴含的情感。
秦雅旎的脸颊微微泛红:“真的吗?我自己都不知道弹了些什么。”
“是真的。”郭天走到钢琴边,看着那架蒙尘的钢琴,“这架钢琴……很久没弹了吧?”
“嗯,自从……眼睛看不见之后,就没怎么碰过了。以前学琴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这架老钢琴了。”秦雅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怀念。
郭天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雅旎,”他鼓起勇气说,“你想不想……再系统地学一下音乐?或者,至少把你的歌唱水平提高一下?”
秦雅旎愣住了:“学音乐?我……”
“我知道你很有天赋。”郭天认真地说,“你的声音很好听,唱歌也很有感情。我觉得,你不应该放弃音乐。”
秦雅旎沉默了。学音乐,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似乎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学费、时间、精力,还有她自身的条件……她摇了摇头:“哥,你别开玩笑了。我现在……”
“我是认真的。”郭天打断她,“我可以去打听一下,有没有适合盲人学习的音乐课程,或者声乐老师。至于钱……”他想到了自己拮据的经济状况,有些犹豫,“钱的事情,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或者,你可以先试着去参加一些社区的比赛,或者……网络上的歌唱活动?”
秦雅旎静静地听着,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她知道郭天说的是好意,也知道他现在自身难保。她轻轻摇了摇头:“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但是……我现在还没准备好。也许……等爸的情况稳定一点再说吧。”
郭天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心里有些难过。他知道,失去视力和亲人遭遇不幸的双重打击,让她变得更加敏感和脆弱。
“好,我不逼你。”郭天温和地说,“如果你改变主意了,随时告诉我。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虽然秦雅旎暂时搁置了学习音乐的念头,但郭天心里的这个想法,却像一颗种子,悄悄地埋了下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郭天和秦家父女的关系越来越融洽。秦山虽然因为身体的残疾和车祸的打击而变得沉默寡言,但郭天对他的细心照料,他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不再像一开始那样防备郭天,偶尔会和郭天聊几句家常,甚至会对着郭天露出一个感激而僵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