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确信明天是不会开心的了,即使那是假期前的最后一天,因为她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在此之前,她已经为这次晚自习的扑袭彷徨了很多很久,终于鼓足勇气,谁也没有告知,来到班级后门一侧静待。
他们的班级靠着连廊,她在楼道昏暗的灯光下,期待着下课**。
可等了一个课间,并没有等来惊喜的偶遇。他没有出来,而再次上课后,在小声却无端的对话中,她愈是变得无措,只是还没来得及真的伤心,脚步动了起来,就要当面问询。
他的话很轻,但听到后都是灼烧般地痛,又好似炸响在她的耳边,萦绕不断。然而,后门不知何时关了,让她立在门外呆了半晌,蓦然倚靠在墙边,微微歪着头,朝里细细地瞥视。
再次回过神来,是班主任站在自己面前,是来查班,还是被一个举止奇怪的学生吸引?问的什么已经记不清了,她只是连忙跑开,接着是门被踢开的声音,以及气愤的警告:“你两个再敢关门,以后就在楼道里上课!”
她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希望这个惩戒真的实施,因为她早已看出这对有着好友陪伴的他们根本算不得处罚,而自己,也能主动的走到他的面前,将一切的误会都消散。
可现在,她已经错过了那只能持续一瞬的惊恐带来的勇气爆发,她已经无法再攥起拳列举自己的冤难。耳边传来生命跳动的声音,她不得不品尝起自己无形的泪水。
彳亍在校园的冬夜里,心头竟先一步枯木结出霜意。她捡起一只败叶,残破的肢体被月色补齐。举起,便遮盖了半片星空;移开,即垂落璀璨天幕。
她没想到悲伤的夜景是这样美,腊梅姣玫,却不及此刻的自己,欣喜破碎。
她双手环抱躯体,不是自己,也不想环抱自然,可相同的是,她都不可阻挡。自然既给予了它的美,也带来了它的严寒;而她给予了自己心的伤悲,也映出新的光辉。
“月儿,我就要回家了,你也早点睡。”她抬眸缱绻,点点星光便注入那温柔眼帘。似乎总是这样,她所视之物,都无跪臣服。
安心回到家,习惯性将这些新奇整理,接着却放空脑袋,有意忧愁起来。
可怎么想都无果,她刚准备去洗漱,敲门声响起,便去开门。
“妈妈。”看到程欣,她抱了上去,没意识到刚才积蓄的哀怨还在脸上浮现。
程欣摸着她的头,笑着问:“怎么了?从刚才回家,就一脸开心。”
“啊……?”她有些懵了,向后一步,“妈妈,你说错了哦。我不开心的。”
“好,就算说错了,重新问一遍好不好?”程欣笑着,伸手捋了捋她散落的头发。
安心不自觉点头,又连忙摇头:“不行,这样好幼稚的。”
程欣愣了一瞬,柔声道:“我的小女孩,也长大了吗?”
被这样一种充斥着母性温柔的双眼盯着,安心的眼蓦地红了,扯着她的手,道:“妈妈不要害怕。———我们坐在一起,我跟你讲讲我成长的经历。”
程欣无言跟着她坐下,一种失落迅速漫延她整个身心,在听到安心的这句话后,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再不能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去引导她的女儿了。
她的眼神满载落寞,这一刻,她竟有些惶然,但还是露出笑,轻声念:“安心。”
“怎么了,妈妈?”安心的声音又轻了一分,竟反过来问询。
“没事,妈妈只是在想,我怎么没意识到,是妈妈在依赖你呀。”
“没有哦,安心反而不想去意识到对妈妈的依赖呢。因为,这样才最幸福———您忘了,我也不曾记忆,可生活没有忘记,偷偷牵着妈妈和女儿的手,连接和传递。”
程欣笑了,摸着她的脸,问:“还要妈妈听你的心事吗?”
“不,时间错过了,我会不好意思。”安心摇摇头,头更低了些,有些害羞。
虽然看不清晰,但程欣手心的小脸蛋又实在变得热腾腾的,莞尔无言,另一只手却放在自己脸上,略带惊吓地说:“啊……好烫,发烧了吗?”
安心的脸果然红起来,将脸上的手双手握住,认真说:“没关系的,我可以。”
看她头垂得更深,程欣便不舍逗她,拍拍她的手,说了一句“晚安”,起身离开。
安心目送她的离去,等关上门,便仰在床上,抬手遮着灯光。不知为何,那朦胧的灯光里慢慢氤氲出自己的形容,让她生出睡意,又被真实刺痛了眼睛,于是起身洗漱。
路过的父母房间中总有淡淡的交谈,她却并不知道内容也与自己有关。
“我从曹主任那里问了有关他的情况,他现在的住处跟我们老家一个乡镇。”
“老乡,挺巧。”
“没什么巧的,乡镇总共那么几个,一个镇上没什么意外。”
“没什么意外就不必探讨了,我还要备课。”
“不是,我的意思是,除此之外他就跟我们女儿就没有任何牵连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安心她是单相思!”
“你信吗?”
“我怎么会信?可我拜托曹主任观察了几个月了,真就没一点接触。安心怎么回答你的,告诉我实情好不好?”
“我也没问过她。”
“你一点不担心?”
“等你什么时候觉得女孩不被动不丢人的时候,我也跟着你一起担心。”
“我什么时候说过?甚至我努力至此,只为她可以对一切进行选择。可她没有使用这些特权,她居然去最卑微暗恋?这样情况,是否符合?”
“问你自己。”
在安心回来时,这间房子里竟是异常的静谧,她似有所感,停下脚步敲了敲门,轻轻问:“爸爸妈妈又在用我证明什么嘛?”
然后调皮一笑,快步走到自己屋内,盖紧被子,最后关上灯,有心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