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孝心成毒药豪门大**林芸芸为证明自己能力,打工买养生品孝敬家人。
爷爷和父亲为不打击她孝心,强忍不适将她买来的假货全部吃下。
直到两人因食物中毒被送进医院洗胃,林芸芸才发现自己被骗。更令她震惊的是,
家人们早已知道真相,却始终默默承受。“你们为什么要吃下去?明明可以告诉我的啊!
”病床前,
母亲含泪道:“因为那是你第一次用自己挣的钱给我们买的礼物...”---初夏的阳光,
还没到毒辣的时候,透过薄纱窗帘,在光洁如镜的餐厅长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里弥漫着现磨咖啡的醇香和刚出炉的可颂面包的甜腻气息。林芸芸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株迎着风的小白杨。她面前摊开着一份财经报纸,
目光却不时瞟向主位上的父亲林国栋和旁边慢条斯理喝着小米粥的爷爷林正雄。“爸,爷爷,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平静,尾音却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找到工作了。”餐叉碰到骨瓷盘沿,发出极轻微的一声“叮”。母亲周雅茹抬起眼,
温柔地看向女儿,带着询问。林国栋从报纸上方抬起眼皮,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嗯”了一声,算是听到了。老爷子林正雄倒是笑呵呵的,放下粥碗:“哦?
芸芸想做什么工作?来公司给你爸爸打下手?还是去爷爷的基金会玩玩?”“不是。
”林芸芸深吸一口气,像是要给自己鼓足勇气,“是我自己找的,在外面。
在一家……文化传媒公司,做策划助理。我会自己赚钱。”餐厅里静了一瞬。
林国栋把报纸折了一下,放在手边,目光沉静地看向女儿:“外面?林家缺你一份工作了?
还是觉得家里的平台太小,不够你施展?”他的声音不高,却自带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我不是那个意思……”林芸芸感到一阵熟悉的无力感,每次试图和他们沟通自己的意愿,
都像是撞在一堵柔软却无法逾越的墙上,“我只是想试试,不靠家里,我能做到什么程度。
”“胡闹。”林国栋吐出两个字,重新拿起报纸,显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周雅茹连忙打圆场:“芸芸想去锻炼一下是好事,年轻人嘛,有想法是好的。
就是外面公司辛苦,别累着了。”她说着,给女儿夹了一块培根。
老爷子林正雄依旧是那副乐呵呵的模样,打着哈哈:“好好好,我们芸芸长大了,有志气!
去,去闯闯!什么时候想回来了,爷爷这儿随时欢迎。”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开明”,
很“体贴”,可那种居高临下的、认定她只是一时兴起玩闹的态度,像细密的针,
扎得林芸芸心里又痒又痛。她不需要这种包裹在温柔外壳下的否定。
她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陷进掌心。她一定要做出点样子来,一定要让他们看看,
林芸芸这个名字,离开“林家”这个前缀,依然有价值。
2初入职场梦---林芸芸的工作地点在一栋看起来颇为气派的写字楼里,
只是内部装修稍显陈旧。她的职位是策划助理,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都在处理各种杂事,
订盒饭、打印文件、收发快递、帮上司接送干洗的衣服。薪水不高,税后拿到手八千块。
这个数字,可能还不够她以前随手买的一条丝巾。
但这是她人生第一笔完全依靠自己能力挣来的钱。拿到那个薄薄的信封时,她的心跳得飞快,
眼眶甚至有点发热。怎么花这笔钱,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她要给家人买礼物。
不是用副卡刷那些司空见惯的奢侈品,而是用这实实在在的八千块,去买一份她的“心意”。
她要让爷爷、爸爸、妈妈都知道,她林芸芸能自己赚钱了,也能用这钱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充满了力量,连平日里觉得琐碎厌烦的跑腿工作,似乎都变得有意义起来。
第一个周末,她揣着工资卡,没有去常光顾的那些高端商场,
而是拐进了一条据说有很多“老字号”和“特色产品”的商业街。街道两旁店铺林立,
招牌五颜六色,喇叭里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里混杂着各种食物、香料和不明所以的气味。
林芸芸有些新奇又有些不适地皱了皱鼻子,但很快被一种“寻宝”的兴奋感取代。
她在一家看起来颇有年头的“参茸滋补行”前停下脚步。店面不大,灯光有些昏黄,
玻璃柜台里陈列着各种她叫不出名字的根茎、药材。
一个戴着老花镜、穿着盘扣唐装的老师傅正拿着小刷子,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一株人参。
“姑娘,想看点什么?”老师傅抬起头,笑容和蔼。“我……我想买点补品,送给长辈。
”林芸芸有些局促地说。老师傅热情地介绍起来,什么“长白山野生老山参”,
“高原野生冬虫夏草”,名字听着就很大补。
他指着柜台里一株形态颇有些“人形”的干瘪根茎:“你看这参,芦碗密布,体态玲珑,
须子清晰,年份足啊!最是补气固元,延年益寿。”林芸芸听得云里雾里,
只觉得那“人参”看起来确实和爷爷酒柜里珍藏的某盒东西有点像,
但似乎又……更“野生”一些?价格标签上写着五千八。她犹豫了一下,
这几乎是她大半个月的工资了。“这个……是真的野山参吗?”她迟疑地问。
老师傅脸色一正,推了推眼镜:“姑娘,我这店在这条街开了三十年了,做的就是信誉!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野山参,货真价实!要不是看你有孝心,一般人我都不舍得拿出来。
”林芸芸被那句“孝心”打动,又见老师傅言辞恳切,店面也确实一副老派作风,
一咬牙:“那……就要这个吧。麻烦您帮我包得好看点。”接着,
她又在一家打着“青藏特产”旗号的店铺里,
被一位面色黝黑、说着不太流利普通话的老板娘,
推销了一套据说是“牧民自家采摘晾晒、灵气十足”的野生黑枸杞和雪莲花粉,
又花去两千多。提着这些沉甸甸的“孝心”,林芸芸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全然不知身后店铺里,
那位“老师傅”和“藏族老板娘”在她走后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晚上,林家餐厅。
林芸芸献宝似的将包装精美的锦盒捧到爷爷林正雄面前,又将另外两个盒子递给父母。
“爷爷,这是野生山参,给您补身体的!爸,妈,这是黑枸杞和雪莲花粉,
据说抗衰老、增强免疫力特别好!”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和骄傲。
林国栋拿起那盒标榜“顶级野生”的黑枸杞,打开看了一眼,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枸杞颜色暗沉不均,颗粒干瘪,和他平时喝的贡品级枸杞相差甚远。
他不动声色地合上盖子。周雅茹则拿着那罐雪莲花粉,嗅到一股不太自然的香精气味,
心里咯噔一下,但脸上依旧维持着温柔的笑意:“我们芸芸真能干,
才上班就知道给爸爸妈妈买礼物了。”老爷子林正雄最是激动,戴上老花镜,
捧着那株“野山参”左看右看,哈哈笑道:“好啊!好啊!我孙女赚钱了!
第一份工资就给爷爷买这么贵的礼物!这参……看着就精神!爷爷喜欢,非常喜欢!
”他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菊花,是真心实意为孙女的这份心意感到高兴。
林芸芸看着家人们“惊喜”和“感动”的样子,心里那块因为找工作而一直梗着的石头,
仿佛瞬间被挪开了,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看,她做到了!她靠自己也能让家人开心!“爸,
爷爷,你们记得吃啊,别放坏了。”她忍不住叮嘱。“吃!一定吃!”林正雄拍板,
“明天就让厨房炖了!咱们全家一起补补!”第二天晚饭,厨房果然端上来一盅参鸡汤,
说是用了大**买回来的山参。林芸芸看着爷爷和父亲都喝了一碗,
母亲也象征性地喝了几口,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她没注意到,
父亲林国栋喝汤时几不可察的停顿,和饭后以“处理公务”为由,在书房待得比平时更久。
也没发现爷爷林正雄半夜起来去了几次洗手间,早上起来时,眼下的乌青比平时重了些。
林国栋私下里找过老爷子:“爸,那参明显不对,您肠胃弱,下次别吃了。”林正雄摆摆手,
不以为意:“孩子的一片心,吃坏了肚子也值得。你别扫孩子的兴。”周雅茹也忧心忡忡,
委婉地提醒女儿:“芸芸,现在外面保健品市场有点乱,你买这些东西的时候,
要多留个心眼,看看有没有正规的生产厂家、保健品标志什么的。
”林芸芸正沉浸在“孝心被认可”的喜悦里,只当母亲是日常关心,随口应道:“知道啦妈,
我在正规店里买的,老板人可实在了。
”3假货真相第一次的“成功”极大地鼓舞了林芸芸。她工作似乎也更顺利了一点,
上司交给她跟进一个小型艺术展的项目。她干劲十足,几乎住在了展馆,
协调、沟通、盯布展,忙得脚不沾地。项目结束后,她拿到了一笔不算多的项目奖金。
这笔钱,她几乎没在自己身上停留,又立刻投入了“尽孝”大业。这一次,
她在一个热闹的夜市边缘,看到一个打着“祖传秘方,强筋健骨”招牌的摊位。
摊主是个精瘦的中年男人,口若悬河地介绍着他的“虎骨酒”和“海马蛤蚧酒”,
玻璃罐里泡着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看起来颇为“威猛”。
林芸芸想起父亲有时会抱怨腰背酸痛,立刻心动。摊主看她有意,更是吹得天花乱坠,
什么“百年虎骨难得一见”、“一瓶见效,远离风湿骨痛”。林芸芸以三千元的价格,
买下了一瓶浑浊的、泡着几节疑似大型动物骨骼的“虎骨酒”。给母亲的,
则是在一个自称是“深山茶农”在线店铺里购买的“古树茶油”,据说能美容养颜,
调节血脂,价格不菲。这次,当她兴冲冲地把礼物带回家时,家人的反应稍微有了些变化。
林国栋拿着那瓶浑浊的“虎骨酒”,
看着里面那几节颜色可疑、连关节都看不清晰的“虎骨”,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沉默了几秒,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芸芸,费心了。
不过现在老虎是保护动物,市面上应该没有真正的虎骨酒了。”林芸芸一愣,
争辩道:“可是老板说是祖传的库存,保证是真的!”林正雄再次出来打圆场,拿过那瓶酒,
对着光看了看:“哎,孩子的心意,管它是不是真的,喝了能想到爸爸,就是好酒!
回头我陪国栋喝两杯!”周雅茹也接过那瓶包装粗糙的“古树茶油”,柔声说:“芸芸,
妈妈很开心。不过你看,这油上面没有生产日期,也没有QS标志,下次我们买的时候,
注意一下这些好不好?吃起来也更放心。”林芸芸看着父母和爷爷,
他们脸上依旧是赞赏和感动,但那些关于“品牌”、“正规”、“标志”的提醒,
像小小的石子投入湖面,在她心里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
可那涟漪很快就被家人“欣然接受”的喜悦冲散了。她想,可能是父母习惯了用大品牌,
对这些“民间好东西”不了解吧。那个茶农看起来那么淳朴,怎么会骗人呢?那天晚上,
林国栋和老爷子还真的在书房小酌了一杯那“虎骨酒”。酒液入口辛辣刺喉,
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霉味和涩味。林国栋强忍着才没有当场吐出来。
林正雄倒是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还咂咂嘴:“嗯,有劲道!”结果后半夜,
父子两人先后开始腹痛如绞,上吐下泻。家庭医生连夜赶来,诊断为急性肠胃炎,
大概率是饮用了不洁液体导致的。为了避免情况恶化,
两人第二天一早还是去私立医院做了检查和输液。林芸芸早上起来,
听说父亲和爷爷因为“应酬喝酒不太舒服”去医院了,心里还嘀咕了一下,
爸爸和爷爷酒量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喝一点就受不了了?
她完全没有把这件事和自己买的那瓶酒联系起来。工作上的小成功让林芸芸有些迷失。
她开始更多地回避“林家大**”这个身份,享受着作为普通白领“林芸芸”的认同感。
同事们不知道她的背景,只当她是个家境不错、刚入社会的新人,偶尔会羡慕她背的包包,
或者调侃她不懂讲价,容易被人忽悠。林芸芸把这种调侃当作亲近,越发不愿意暴露身份,
生怕失去这来之不易的“普通”。她第三次用项目奖金购买的,
是一套号称“中国科学院专利技术”、“航天级材料萃取”的“全能氨基酸口服液”,
来自一个在购物频道上说得天花乱坠的品牌。
主持人声嘶力竭地保证能“调节三高”、“增强心脏功能”、“延缓衰老”,几乎包治百病。
林芸芸想着爷爷年事已高,正需要这个,立刻拨打了屏幕下方的热线电话,
花了大价钱订购了一个疗程。这一次,她把口服液交给爷爷时,
周雅茹脸上的忧色已经掩藏不住了。她拉着女儿的手,
语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郑重:“芸芸,这些东西真的不能乱吃。尤其是口服液,成分不明,
万一和你爷爷平时吃的药有冲突就危险了。听妈妈的,退掉好不好?你的心意,
爷爷和我们都知道了。”林正雄也罕见地没有立刻表态支持孙女,
只是看着那包装花哨的盒子,若有所思。林芸芸却有些不高兴了。
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找到这么“高科技”、“有保障”的产品,家人却一再质疑。
那种不被信任、不被完全认可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妈!这不是三无产品!这是上电视的!
有专利的!”她语气带着委屈和一丝倔强,“我知道怎么分辨好坏,你们就不能相信我吗?
”看着女儿眼圈微红的样子,周雅茹所有劝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林正雄立刻心软了,接过口服液:“好好好,爷爷信你!我孙女买的,肯定是好的!爷爷喝!
”林芸芸破涕为笑。然而,这一次的“孝心”,代价远超想象。
林正雄在连续服用那“全能氨基酸口服液”三天后,
在一个深夜突然晕倒在卧室的卫生间门口。幸好保姆发现及时,立刻叫了救护车。
医院抢救室外,灯光惨白。林国栋和周雅茹焦急地踱步,林芸芸跌坐在长椅上,
脸色比墙壁还要白,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她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支喝空了的口服液玻璃瓶,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医生拿着初步的检查报告出来,
脸色凝重:“病人是急性重金属中毒,伴有严重的肝肾损伤。初步判断,
是摄入了来源不明的有毒物质。我们已经安排了洗胃和血液净化,现在需要知道,
他最近到底吃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重金属中毒……”周雅茹腿一软,差点栽倒,
被林国栋一把扶住。林国栋的目光,缓缓地、沉重地,
移向女儿手中那个在灯光下反射着诡异绿光的玻璃瓶。林芸芸顺着父亲的目光,
看向自己手里的瓶子。那一刻,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虎骨酒后父亲和爷爷同时“肠胃炎”入院……母亲一次又一次欲言又止的提醒……不是巧合。
都不是巧合。她像个蹒跚学步的孩童,举着自以为珍贵的“宝藏”,
兴高采烈地献给最亲的人。却不知道,那些“宝藏”,是裹着糖衣的毒药。而她最亲的人,
微笑着,没有丝毫犹豫,将那毒药一口口吞了下去。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不告诉她?
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些垃圾扔进垃圾桶?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慌将她淹没。
她猛地从长椅上弹起来,像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冲出了医院长廊,
身后传来父母焦急的呼喊她也充耳不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怎么冲进自己的房间,反锁了门。她瘫坐在地毯上,
眼前不断闪过爷爷喝参鸡汤时满足的笑容,父亲接过虎骨酒时沉默的表情,
母亲拿着茶油时担忧的眼神……每一次,每一次他们都选择了吞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扑到洗手池边,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她抬起头,
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狼狈不堪的自己,第一次觉得如此陌生,如此可笑,
如此……可恨。她想起自己拿着工资卡时的骄傲,想起挑选礼物时的认真,
想起家人“感动”的回应时那份洋洋自得……原来这一切,
都是一场精心配合她的、荒诞至极的演出!而她,就是那个唯一被蒙在鼓里,
还演得格外投入的小丑!她疯了一样翻出之前购买那些“养生品”的收据、包装盒,
打开电脑,颤抖着手输入那些夸张的宣传语、那些模糊的厂家信息。网页上弹出来的,
山参多用桔梗根拼接”、“黑市假虎骨酒多用猫狗骨浸泡”、“多家电视台曝光虚假保健品,
涉案金额巨大”……那些她曾经笃信不疑的“老字号”、“祖传秘方”、“电视推荐”,
在冰冷的事实面前,碎成了一地狼藉的骗局。她被骗了。轻而易举地,被骗得彻头彻尾。
而她的家人,明明一眼就能看穿的骗局,却陪着她,演了这么一出漫长而惨痛的戏。
爷爷还在抢救室里。因为这个愚蠢、自负、不肯认输的她!林芸芸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
把脸深深埋进膝盖,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浸湿了昂贵的地毯。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崩塌碎裂。
4悔悟归家她在房间里呆了整整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周雅茹来敲过几次门,
声音带着哭腔和疲惫,她只是把头埋得更深。第二天傍晚,医院传来消息,
爷爷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转入了VIP病房观察。林芸芸终于打开了房门。她洗了把脸,
换掉皱巴巴的衣服,镜子里的女孩眼睛肿得像核桃,脸色苍白,
但眼神里某种虚浮的、固执的东西已经碎裂了,露出底下惨淡的真实。她开车去了医院。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林正雄躺在雪白的病床上,鼻子里插着氧气管,
手臂上打着点滴,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很多,虚弱得让人心疼。林国栋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用手撑着额头,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周雅茹正用棉签蘸水,小心地湿润着老爷子的嘴唇。
看到林芸芸进来,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没有责怪,没有埋怨。周雅茹放下棉签,
走过来想拉女儿的手,声音沙哑:“芸芸,你来了……别太担心,
爷爷没事了……”林芸芸避开了母亲的手。她走到病床前,看着爷爷憔悴的面容,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她张了张嘴,
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为什么?”她抬起头,目光依次扫过母亲,父亲,
最后又落回爷爷脸上,泪水再次决堤,
带着崩溃和不解:“你们明明知道……那些是假的……是有问题的……为什么还要吃下去?
为什么不当面告诉我?告诉我我买的是垃圾!是毒药!”她的声音在颤抖,
几乎是嘶吼出来:“告诉我啊!为什么不说!”病房里一片死寂。周雅茹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她走上前,不顾女儿的躲避,用力抓住她冰凉的手,声音哽咽,
一种沉重到极致的温柔:“因为……那是你第一次……用自己挣的钱……给我们买的礼物啊。
”“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林芸芸心里彻底炸开了。所有的不解、委屈、愤怒,
在这一句话面前,土崩瓦解。第一次……自己挣的钱……礼物……所以,就算是毒药,
他们也甘之如饴?所以,就算一次次闹肚子,一次次去医院洗胃,他们也选择默默承受?
所以,他们守护的,从来不是那些可笑的养生品,
而是她那份笨拙的、走错了方向的、却无比珍贵的孝心,和她那点可怜的自尊?
林芸芸踉跄着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
她看着病床上虚弱却对她努力扯出微笑的爷爷,看着一脸疲惫、沉默着却目光复杂的父亲,
看着泪流满面、满眼都是心疼和无奈的母亲……她懂了。她一直想要证明的“能力”,
在家人毫无条件的爱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她用自己可笑的坚持和虚荣,
亲手将最爱她的人,推到了危险的边缘。什么独立,什么证明,
什么不靠家里……她所谓的奋斗,从一开始就建立在家人小心翼翼的呵护和牺牲之上。
她像个任性妄为的孩子,挥舞着一把钝刀,每一次“成功”的炫耀,
都在爱她的人身上划下深深的伤口。巨大的悔恨和羞愧,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吞没。
她缓缓地滑坐到地上,靠在墙边,把脸埋进掌心,失声痛哭。不再是委屈,不再是愤怒,
而是对自己愚蠢行为的无尽悔恨,和对家人那份沉重到让她无法承受的爱的震撼。
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眼泪几乎流干,喉咙沙哑。她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
看着病房里三位至亲。她用手背狠狠擦去脸上的泪痕,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气息带着泪水的咸涩,也带着一种决绝。她站起身,走到病床边,轻轻握住爷爷枯瘦的手,
声音还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坚定:“爷爷,爸,妈……我错了。”“我回家。
”“我再也不胡闹了。”“我会……好好学,好好留在你们身边,好好……孝顺你们。
”5家的温暖窗外,夜幕低垂,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病房内,灯光柔和,仪器滴答,
一家人的手,终于又一次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林芸芸那声“我回家”,
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话音落下,
病房里那种紧绷的、令人窒息的气氛,仿佛被戳开了一个小口,缓慢地开始流动、消融。
林正雄躺在病床上,浑浊的老眼泛起更浓的水光,他反手用力握紧孙女的手,
干燥的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悠长的、带着颤音的叹息,
和一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林国栋始终紧绷的下颌线,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
他没有看女儿,目光落在父亲手背上那些嶙峋的老年斑和清晰的针孔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地走到窗边,背对着病房,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宽阔的肩膀,
似乎也微微垮下去一点,透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
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尘埃落定般的释然。周雅茹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但她这次是扑过去,紧紧抱住了女儿,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声音哽咽破碎:“傻孩子……妈的傻孩子……”林芸芸依偎在母亲怀里,
感受着那熟悉的、带着淡淡馨香的温暖,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倔强、伪装、自以为是的坚强,
在这一刻彻底分崩离析。她不再是那个要证明什么的“独立女性林芸芸”,
她只是做错了事、差点酿成大祸、终于迷途知返的孩子。接下来的日子,
林芸芸几乎住在了医院。她辞掉了那份文化传媒公司的工作,没有犹豫,也没有遗憾。交接?
她甚至没有亲自去,只打了个电话给那个对她还算不错的直属上司,简单说明了家中有急事。
对方在电话那头似乎有些惋惜,但也没多问,很快同意了。
那八千块、一万多块薪水买来的“社会经验”和惨痛教训,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醒了,
只剩下心有余悸和沉甸甸的反思。VIP病房配有陪护床,但她很少去睡。
她固执地守在爷爷床边,夜里老爷子稍有动静,她立刻就惊醒过来,俯身轻声询问:“爷爷,
要喝水吗?哪里不舒服?”她跟着护士学习怎么测量血压、心率,怎么记录出入量,
笨拙却异常认真地在本子上记下每一个数字。她抢着做一切能做的事情,
喂水、擦脸、用棉签湿润嘴唇,甚至学着帮爷爷**因为长时间卧床而有些浮肿的四肢。
动作一开始很生疏,力度掌握不好,但她极其耐心,一遍遍调整。
林正雄看着孙女围着自己忙前忙后,那双总是带着锐利精明的眼睛里,
此刻只剩下全然的柔软和心疼。他几次想开口让她去休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
这孩子是在用这种方式赎罪,也是在寻求一种内心的安定。他只能更配合地喝水,
更努力地多吃几口她小心翼翼喂过来的、医院配置的、清淡无比的营养餐。
林国栋和周雅茹每天都会来医院待很久。
他们看着女儿明显消瘦下去的脸颊和眼底无法掩饰的青黑,心疼,
却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强行命令她去休息。他们只是默默带来她爱吃的点心,
在她趴在床边短暂打盹时,轻轻给她披上外套。家庭氛围变得有些微妙。过去的疏离、隔阂,
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强行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带着伤痛的亲近。
很多话不必明说,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养生品”、“工作”、“独立”这些敏感词,
交流反而变得比以往更加简单、直接。“芸芸,水温合适吗?”“爸,医生刚才来说,
爷爷的肝功能指标又好转了一些。”“妈,您带来的汤很好喝,爷爷喝了小半碗。
”平淡的对话里,流淌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彼此支撑的暖意。林芸芸的手机安静了很多。
以前那些因为“独立”而新交的、一起吐槽上司、分享打折信息的“同事朋友”,
在她辞职后,联系自然而然地淡了。她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去那个圈子里的名媛千金们。
她把自己完全封闭在了医院这个小小的白色空间里,除了照顾爷爷,就是发呆。
她常常看着爷爷沉睡的侧脸,或者窗外一成不变的城市天际线,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过去几个月的点点滴滴。
“成就”——拿到第一份薪水、成功跟进项目、买到“珍贵”礼物——如今剥开华丽的外壳,
露出内里不堪的真相。她像个手持火把的盲人,在堆满火药桶的仓库里横冲直撞,
还自以为照亮了前路。可笑,又可悲。一周后,林正雄情况稳定,可以出院回家静养,
但需要定期复查,并且必须严格遵医嘱饮食、服药,
不能再随意进食任何来历不明的“补品”。出院那天,是林国栋亲自开车来接的。
周雅茹细心地收拾着病房里的物品,林芸芸则小心翼翼地扶着爷爷,帮他穿上外套,
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稳妥。回到那座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豪华宅邸,
管家和佣人们都站在门口迎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和关切。林芸芸第一次觉得,
这种被众人环绕、打点的生活,并非全然是束缚,也可能是一种……安稳的庇护。
她扶着爷爷回到他阳光充沛的卧室,安顿他躺下。老爷子握着她的手,
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了,爷爷回家了,没事了。你也去好好歇歇,看你这小脸,瘦了一圈。
”林芸芸摇摇头,声音很轻,却坚定:“我不累,爷爷。您睡会儿,我就在这儿。
”她没有离开,而是在爷爷床边的扶手椅上坐了下来,
拿起了旁边放着的一本……《中医药材鉴别图谱》。书是崭新的,显然是刚买不久。
林正雄微微睁眼看了看,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的弧度,随即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从那天起,林芸芸的生活重心彻底转变。她不再提工作,也不再嚷嚷着要搬出去。
她向父亲提出,想先在家里待一段时间,一方面照顾爷爷,
另一方面……她想系统地学习一些东西。“我想学学怎么管理家里的资产,
还有……想正经了解一下营养学和药材知识。”她对林国栋说这话时,
站在书房那巨大的红木书桌前,微微垂着眼,没有了以往的桀骜,只有认真的恳切。
林国栋看着女儿,沉默了片刻。他看得出,这次的事情,是真的把她吓坏了,也打醒了。
他点了点头:“好。我让陈秘书整理一些基础的资料给你。另外,我给你请一位老师,
系统的教你。”他没有问“你能坚持吗”或者“你不是不喜欢这些吗”,
只是平静地接受了女儿的转变,并提供了最实际的支持。第一位老师,
是林氏集团一位退休多年的、德高望重的财务总监,姓胡,
一位头发花白、一丝不苟的老先生。他带给林芸芸的,不是高深莫测的金融模型,
而是一摞摞厚厚的、最基础的公司年报、财务报表分析入门书籍,以及……一整套《税法》。
“大**,地基不牢,地动山摇。”胡老先生推推眼镜,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
“我们先从看懂这些数字开始。”林芸芸没有抱怨,
她接过了那本厚重得能砸晕人的《税法》,点了点头。第二位老师,是林家常年的健康顾问,
一位姓李的、气质温婉却言辞犀利的中年女博士。李博士没有一上来就讲高深的医学理论,
而是带着林芸芸,去了林家那个设备堪比小型实验室的厨房旁边的储物间。
她指着里面琳琅满目的、来自世界各地的顶级食材、滋补品,从虫草、燕窝、海参,
到各种进口橄榄油、有机杂粮,开始了她的第一课——“辨识”。“芸芸,你看,
这是正规渠道进口的野生虫草,颜色、草头、虫体的连接方式,都有其特点。
而市面上很多用人工虫草或者模具压制的假货,在这些细节上会露出马脚。
”“这是有机认证的标志,这是保健品专用的‘蓝帽子’标志,购买时一定要认准。
”“任何鼓吹‘包治百病’、‘立即见效’的产品,都可以直接判定为虚假宣传。
”李博士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曾经蒙蔽林芸芸双眼的层层迷雾。
她拿起林芸芸之前买回来的那瓶“古树茶油”的空瓶子,
指着上面粗糙的印刷和缺失的关键信息:“你看,这里,没有生产厂家,没有生产许可证号,
没有生产日期。这就是典型的三无产品,其安全性完全无法保障,更别提所谓的功效了。
”林芸芸看着那曾经被她视为“淳朴心意”象征的空瓶子,脸上**辣的,
像是被人无声地扇了一巴掌。她认真地听着,拿着笔记本,飞快地记录着,
恨不得把李博士说的每一个字都刻进脑子里。白天,她跟着胡老先生学习枯燥的财务知识,
泡在数字的海洋里;下午,她跟着李博士学习营养学和药材鉴别,
在实物和理论间穿梭;晚上,她陪着爷爷散步、聊天,或者就安静地坐在他旁边看书。
她不再化妆,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和平底鞋,素面朝天,却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显得沉静和专注。
她偶尔会拿起手机,看到过去圈子里朋友晒出的派对、旅行、新买的**款包包照片,
内心已毫无波澜。那些浮华喧嚣,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她开始真正去了解这个她一直想要逃离的家。她知道了爷爷年轻时是如何白手起家,
历经风雨才创下这份家业;知道了父亲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不仅要守住基业,
还要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开拓创新;知道了母亲周雅茹并非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妇,
她打理着庞大的家族社交关系,还默默支持着好几个慈善基金会。她过去看到的,
只是这个家族光鲜亮丽的外壳,以及这外壳带给她的所谓“束缚”。
她从未试图去了解外壳下的艰辛、智慧和责任。一个月后的一个傍晚,
林芸芸推着坐在轮椅上的爷爷在花园里散步。初夏的风带着花香,
夕阳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林正雄看着远处沉落的夕阳,忽然缓缓开口,
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沧桑和平静:“芸芸啊,爷爷知道你心里还在自责。
”林芸芸推着轮椅的手顿了顿,鼻子一酸,没有吭声。“别钻牛角尖了。”老爷子继续说着,
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开导,“爷爷和你爸爸,这辈子经历的风浪多了。商场上,明枪暗箭,
栽跟头的时候不少。这次……说起来,也算不上什么大风浪。能看到你平平安安地回来,
能吃到你亲手喂的饭,比吃什么都补。”他顿了顿,侧过头,
看着孙女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人这一辈子,谁还没走过几步弯路?重要的是,
知道回头,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林芸芸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滴在轮椅的扶手上。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更紧地握住了轮椅的推手。她知道,
爷爷和父亲用他们的健康,甚至生命,为她铺平了这条回头的路。这份爱的代价,太沉重了。
沉重到她必须用余生,用更加踏实、更加清醒的步伐,去走好接下来的每一步,
才能稍稍偿还。她抬起头,看着天边那最后一抹绚烂的晚霞,深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花草的清新气息。路还很长。但她知道,她再也不会迷失方向了。
6新路启程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远山背后,花园里的地灯次第亮起,
在渐深的暮色中晕开一团团柔和的光晕。林芸芸推着爷爷回到宅邸内,
室内恒温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与花园里的草木气息截然不同,
却同样让她感到一种沉静的安稳。她把爷爷送回卧室,仔细安顿好,
看着佣人端来温水和晚间需要服用的药物。这一次,她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只是站在旁边看,
而是主动上前,拿起药盒,仔细核对药名、剂量,又看了看护士留下的记录本,确认无误后,
才将药片递到爷爷手中,看着他服下。动作熟练而自然,仿佛已经做了千百遍。
林正雄看着她,眼中是全然放心的欣慰。他没有多说,只是拍了拍孙女的手背。
从爷爷房间出来,林芸芸没有直接回自己房间,而是拐向了父亲的书房。书房的门虚掩着,
里面透出明亮的灯光。她轻轻敲了敲门。“进来。”林国栋的声音传来,
带着一丝工作时的惯常沉稳。林芸芸推门进去。巨大的红木书桌上摊开着几份文件,
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上面是复杂的图表和数据。林国栋正坐在桌后,手里拿着一支笔,
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看到她进来,他有些意外,抬了抬眼。“爸,”林芸芸走到书桌前站定,
双手在身侧微微握紧,又松开,
“胡老师今天讲了一些关于集团旗下地产公司现金流分析的案例,我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想请教您。”林国栋放下笔,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皮质椅背里,目光落在女儿脸上。
她的脸色比前段时间红润了一些,眼神也不再是之前那种空洞的惶恐或执拗的倔强,
而是带着一种清晰的、求知的光芒。“哪里不明白?”他问,语气平和。
林芸芸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翻到做了标记的一页,
上面有她听课的记录和用红笔圈出的疑问点。
她指着其中一项关于“预售资金监管”和“项目开发贷还款节奏匹配”的问题,
清晰地阐述了自己的困惑。林国栋听着,偶尔点点头。他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而是反问了几个问题,引导她去思考背后的商业逻辑和风险点。
书房里一时间只剩下父女两人就着专业问题的低声讨论。
周雅茹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到书房门口,听到里面的声音,停下脚步。
她从门缝里看到女儿站在书桌前,微微倾身,专注地听着丈夫的讲解,时而蹙眉思考,
时而恍然点头。丈夫的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笑容,但那份专注和耐心,
是她很久没有在父女互动中看到的。她没有进去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
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眼中泛起湿润的暖意。她悄悄退开,
把空间留给了那对终于开始用另一种方式沟通的父女。这样的场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
渐渐变得寻常。林芸芸像一块被投入大海的海绵,如饥似渴地吸收着一切知识。
财务、管理、行业动态……她不再觉得这些是枯燥无味、束缚自我的东西,
反而从中看到了一个庞大商业帝国运作的精妙与艰辛。她开始明白,父亲每日的早出晚归,
书房里深夜不熄的灯光,背后承载的是什么。同时,她跟着李博士的学习也在深入。
她们不再局限于辨别药材真伪,开始探讨不同体质适合的食疗方案,
分析市面上各种热门保健品的成分和实际功效,
甚至研究起林家旗下生物科技公司的一些研发项目报告。李博士发现,
这位曾经不谙世事的大**,有着出乎意料的敏锐和记忆力。
一旦她摆脱了那种“想当然”的轻信,展现出的是极强的逻辑分析和信息甄别能力。“芸芸,
你看这份关于‘新型植物抗衰老成分’的报告,你觉得它的实验数据支撑足够有力吗?
”李博士抛出问题。林芸芸拿起报告,仔细翻阅着实验设计、样本数量、数据统计方法,
很快指出了几处可能存在偏差或者需要进一步验证的地方。“很好,”李博士赞许地点点头,
“保持这种审慎的态度。在健康和科学的领域,没有什么是可以一蹴而就的,
也没有什么是可以包治百病的。”林芸芸认真记下。她知道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
根源就在于缺乏这种审慎,过于轻易地相信了那些华丽的包装和动听的承诺。除了学习,
她也开始真正参与到家庭生活中。她会和管家一起核对家用开支,
虽然那数字对她而言依然庞大,
但她开始理解每一笔花费背后的意义;她会陪着母亲去参加一些必要的慈善活动,
不再是以前那种敷衍了事、只为了亮相拍照的心态,而是真正去了解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群,
思考如何更有效地运用资源;她甚至开始跟着家里的厨师学习煲汤,
根据李博士的建议和爷爷的身体状况,小心翼翼地搭配食材,守着砂锅一两个时辰,
只为了炖出一盅火候恰到好处的温补汤水。
第一次她把那碗自己亲手炖的、清澈见底的鸡汤端到爷爷面前时,林正雄的眼睛亮得惊人。
他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然后眯起眼,露出极为享受的表情,连声说:“好!好喝!
比我喝过的所有汤都好喝!”林芸芸知道爷爷有夸张的成分,但那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感动,
让她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她不再是这个家里一个格格不入的、急于挣脱的符号,
而是慢慢地、实实在在地,成为了这个家运转的一部分。
她感受到了那种被需要、被信任的价值感,这种感觉,远比当初拿到那八千块薪水时,
要厚重和踏实得多。时光平静地流淌,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林正雄的身体恢复得很好,
脸色红润,精神矍铄,甚至比以前更爱在花园里散步,逢人便夸孙女照顾得好。
家庭医生定期上门检查,各项指标都趋于稳定。一个周末的下午,林国栋难得没有去公司,
在家休息。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新闻,林芸芸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看着一本关于企业风险管理的书。
新闻里正在报道一则关于打击制售假冒伪劣保健品团伙的新闻,
画面中查获的假冒产品堆积如山,作案手段低劣却利润惊人。林国栋拿起遥控器,
调小了音量,状似无意地开口:“芸芸。”林芸芸从书本中抬起头:“嗯?”“集团旗下,
有一个公益性质的消费者权益保护基金会,
主要做一些消费品安全知识普及和援助受骗消费者的事情。”林国栋的语气很平淡,
像在谈论天气,“规模不大,之前一直是品牌部兼管。你有没有兴趣,去了解一下?
”林芸芸愣住了,拿着书的手指微微收紧。
消费者权益保护……消费品安全知识普及……援助受骗消费者……每一个词,
都像是一记重锤,敲打在她内心最深处、那个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上。父亲提出这个,
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她在这方面有“经验”?还是……她看向父亲,
林国栋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电视屏幕上,侧脸线条刚硬,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但林芸芸知道,这绝不是随口一提。父亲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她沉默了几秒钟,
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带着一种混合着刺痛和某种跃跃欲试的复杂情绪。然后,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地回答:“好。我愿意去试试。
”林国栋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拿起遥控器,将电视音量调回了原样。
新闻还在继续,主持人的声音字正腔圆地谴责着无良商贩。
林芸芸却再也看不进去手里的书了。她望向窗外,阳光正好,花园里的玫瑰开得如火如荼。
一条新的路,似乎在她面前,悄然展开了。这一次,她不再是为了证明什么,
也不再是懵懂无知地横冲直撞。她带着满身的教训和逐渐积累的知识,
准备踏足一个与她切身之痛相关的领域。7守护之路她知道,这不会轻松。但她的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