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楠冰冷的模样,让程鹏有些害怕,他眼神躲闪的不敢跟她对视。
“我要离婚。”
良久之后,许楠才终于开口。
“不行!”
程鹏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的脱口而出。
离婚这样的事情,在程鹏的字典里无异于离经叛道。
他虽然无法抵御住梁艳敏的诱惑,却清醒的知道,自己不能离开许楠。
且不说离婚之后要承受的那些指指点点,只说程鹏眼下正在争取的厂办主任职务,一旦传出离婚的丑闻,恐怕都会直接失去竞争的机会。
程鹏是技术员出身,他在技术科的时候是数一数二的青年骨干。
调到厂办这一年,其实就是厂长有意给他制造的提干机会。
程鹏今年刚刚30岁,如果这次能够顺利的升职成为厂办主任,那他以后的前程一定是无限光明的。
“不行吗?”
许楠声音很轻,却在程鹏心中落下千斤的力道。
“楠楠,我真的错了,我只是一时冲动,我的心里从来都只爱你一个……”
“只爱我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吗?”
许楠冷冷的打断程鹏的话,她不想哭的,可是想起昨晚程鹏说过的话,眼泪还是涌进了眼眶。
“楠楠你别哭啊,别哭!”
程鹏慌乱的一边擦拭许楠的泪水,一边四下打量着周围,生怕再碰见了厂里的同事。
许楠看着程鹏的样子,内心的冰冷带着刺骨的痛感。
她胡乱抹去了脸上的眼泪。
“婚我一定要离,家里的房子和存款你一分别想带走。你同意,昨天的事我闭口不提,你不同意,我现在就去找厂长说。”
许楠语气十分坚定,她咽不下这颗苍蝇,也原谅不了程鹏。
“许楠,你在威胁我吗?”
程鹏其实心里清楚许楠的性格,她那种九牛不回的人,一旦下定决心的事情,就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觉得是,那就是!”
程鹏有些恼羞成怒:“许楠,我们结婚七年,小妹家的女儿都已经会走路了,可我们连个孩子都没有,我始终在爸妈面前维护着你,你还要我怎样?”
没有生下孩子,似乎成了许楠身上的某种耻辱。
身边的人都会或多或少打着关心的名义去窥探他们夫妻的秘密,程鹏的确承受了一些压力。
“维护?因为我没有孩子,所以这么多年来,你弟弟家的孩子都是我在供养,也因为我没有孩子,所以每次回老家,我都要任劳任怨的照顾一家老小,你可是对我维护的好哇!”
程鹏一时语塞,他是家里的长子,所以从许楠嫁进家里的第一年开始,她就担起长嫂的重任。
而婆婆之所以没有过分的为难许楠,也有相当大的原因,是因为她知道许楠在城里还有一众首长叔伯的撑腰。
“我不想跟你争辩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我再说一遍,我要离婚!”
许楠感觉胸口压着一口气,多一字都不想再说了,转身朝着厂办的方向走去。
梁艳敏因为被许楠打伤了脸,早上起来后就一直在家磨蹭,心里盘算着找什么借口去请假。
“吃点东西吧。”
顾守晔将一碗杂粮粥放在了床头的小柜子上,他昨晚一夜没睡,此刻眼中布满了血丝。
“吃吃吃,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
梁艳敏不耐烦的对着顾守晔数落道。
顾守晔没有说话,他已经习惯了梁艳敏的冷言冷语和阴晴不定。
“妈妈。”
奶声奶气的小女儿被梁艳敏尖利的声音吵醒,她惺忪着小眼,有些胆怯的看着眼前的妈妈。
梁艳敏对大女儿十分疼爱,却对这个小女儿始终非常厌弃。
从孩子出生后,几乎一直都是顾守晔和母亲罗婉华在照顾着孩子的起居。
她瞥了一眼身后的孩子,有些不耐烦的起身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顾守晔抱过女儿,朝着对面罗婉华的房间走了过去。
他们居住的是一套小洋楼的半地下室房间,原本这整栋楼都是顾家的。
但是因为顾守晔的父亲顾彦昌独自前往海外后,她们母子便被赶到了半地下的这间潮湿房间里。
虽然房间里潮湿阴冷,但好在还能遮风挡雨,母子两个一直都守着这间小屋子相依为命。
后来梁艳敏和顾守晔结婚的时候,为了给两个年轻人腾出一间屋子,罗婉华便在隔间里的废弃厕所上里搭了一张床板居住。
顾守晔将孩子放在了罗婉华的隔间后,再次回到了梁艳敏的身边坐下。
“艳敏,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总要知道是谁打了你?又为什么打了你?如果你受了委屈,我不能坐视不理。”
梁艳敏低着头,不停的往嘴里送着微烫的粥。
她知道顾守晔一定会问,可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顾守晔说完后,就一直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梁艳敏。
她沉默的时间越久,顾守晔的心里就越是不安和猜疑。
“坐视不理,光会说几个词儿有什么用?你别再让我托人去捞你,我就阿弥陀佛了。”
梁艳敏喝完了整碗的粥后,才终于开口说道。
顾守晔微微抿唇,梁艳敏的这句话他是无言以对的。
前几年闹的厉害,他常常都被叫走开会和审查,没有被下放到偏远山区,也的确是靠着梁艳敏在娘家一次次的哭诉拦下的。
梁艳敏理了理情绪:“是许楠打的我,昨天我下晚班她上夜班,还没交接好孩子,她就急着去睡觉,拌了两句嘴就动手了。”
梁艳敏的语气并没有一贯的急躁,但这种反常的平静,让顾守晔有些不适应。
机械厂的托儿所是服从车间的班组排班的,所以同样都有早班、晚班和夜班的工作时间。
只不过托儿所为了职工们接送娃方便,上下班时间和车间错开了一个小时。
昨天梁艳敏原本是下晚班10点的,许楠应该去接她的班上夜班。
“许楠那个人,结婚七八年都生不出来孩子,总是对别人家的小孩不好,动不动就打骂批评,我跟她不合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梁艳敏将自己吃完的碗筷摞在一起后,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她不止一次跟顾守晔提过许楠的名字,每次几乎都是因为两人对待孩子的态度而引发的矛盾。
所以梁艳敏说的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只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他不明白梁艳敏昨晚的躲闪因何而起。
而她此刻反常的平静,也总让顾守晔的内心充满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