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警离开后,旁边的大婶变得热络起来:“小同志,没想到你看起来娇娇柔柔,骨子里居然如此有韧劲,觉悟如此之高。”
姜莱心道自己伪装得挺好的,哪里看出娇柔了?
大婶视线落到她手上。
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白**嫩,掌心没有一丁点儿茧子。
被当面戳穿,姜莱表情稳得住:“为人民服务嘛,应该的。”
大婶讪讪的笑:“……”
姜莱身后靠窗的座位上,仅隔着一道座椅靠背,祁淮野听见后面清朗有力的女音,面上没有丝毫情绪。
车厢里热得很,他打开军用水壶,温水顺着风纪扣下的喉结滚动好几下。
一整壶水落肚尤不解渴。
只是不知想起了什么,那张薄唇抿得更紧了,身上冷沉的气场随之扑开,侵略性太强。
与他同座的三人如坐针毡。
祁淮野淡淡掀起眼皮。
正对面那个半大的小伙子慌忙低下头去,几乎快要吓哭了。
他起身,去开水房接水。
路过的地方车厢随之安静下来。
-
火车上的旅途枯燥且难熬。
从南方到北方,一座座陡峭延绵的山峰,逐渐转成了一望无际的平地,再从绿油油的麦田变回高山。
连续煎熬了两天一夜后,列车广播里终于传来抵达终点的声音。
所有人欢欣鼓舞。
姜莱也不例外。
长时间的**导致下肢肿胀,腰酸背痛。除非上厕所时能走走,其余时间只能待在位置上不动。
不过庆幸的是,先前担心的安全问题没有发生。而且这节火车厢不知为何素质忽然集体提高,全程保持着安静,让她得以趴在桌子上睡了好几觉。
列车稳稳停靠站台,姜莱随着人流下车。双脚踩踏在地面上,才觉得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
“姜同志,你要去哪个部队?”火车上的大婶靠过来询问。
对于这种突然而来的热情,姜莱有些警惕。
大婶却以为小姑娘腼腆,主动解释道:“你第一次来沈州不知道,去部队的大巴很少。好比我大女婿所在的北区陆战队,每天下午三点才有一趟车。”
听到她的话,姜莱为自己怀疑她动机不纯,而深深内疚了下。
这真的是个淳朴善良的年代,了解到姜莱也要去同一个部队,大婶直接把她带去了汽车站。
“你们来得真是不巧,前两天下暴雨发生泥石流,前往郊区的路封住了,大巴车估计要延迟一两天才出发。”车站的人说道。
遇上天灾只能认倒霉了,大婶对姜莱提议:“我们娘俩在车站附近的招待所合住一宿,看看明天有没有车。”
现在已经下午两点半,步行前往部队路程远,起码要走上三四个小时,更别提她们不认路。加上七十年代的荒山上有狼,两个女同志单独走夜路,不安全。
姜莱不太习惯跟人合住,但招架不住大婶太热情。
两人正准备去不远处的招待所入住,汽车站的门一开,有人匆匆走了进来。
“老胡,部队负责运送食材的马出问题了,死活不肯走。你知道哪里有会修马蹄子的师傅吗?”
老胡放下陶瓷缸子,急的站起来:“哟,那是耽搁不得,我上兽医站去问问。”
有人把他拉回来:“兽医前天上林场去了,暴雨封路,现在还没回来呢。”
“那可咋办?”老胡瞪眼:“食材要是不及时拉回去,战士们估计明天就得饿肚子。”
就在大家伙焦头烂额之际,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我会修马蹄!”
所有人齐齐回头。
说话的小丫头灰头土脸,长得娇娇小小,一瞧就不是本地人。
一双眼却乌亮有神。
“啊?你会?”老胡吃惊。
修马蹄是门技术活,要是刮疼马,很容易挨踢。像这位南方来的女同志,被马踹一脚,不得把肚子给踹破了?
姜莱舔了舔嘴唇:“我妈以前是肉联厂的兽医,我女承母业,跟着她学了不少。”
她从包里拿出街道办开具的文件,落脚处还印有肉联厂盖的的红印章。
“可是……”老胡老脸皱成一团,迟疑起来。小姑娘的胳膊感觉都没猪棒骨粗,真的能行吗?
姜莱双手背在身后,歪起脑袋,笑意盈盈地争取:“请让我试试,要是我解决不了,再找其他兽医来修。”
来自南方的甜妹五官小巧精致,线条柔和没什么攻击性。弯了眸时,眼睛瞬间成了月牙儿,谁都很难把拒绝的话说出口。
大婶在旁边附和道:“她未婚夫是军人。”
军嫂的身份再次给姜莱加码,老胡咬了下牙,“行。”
老胡在汽车站职位不低,他跟着后勤部的军人举荐姜莱,那名军人心中虽然存疑,但还是点头同意,命人把病马牵过来。
那是匹黑色的马,毛发光亮柔滑,高大健壮。好家伙,它的马背高到了姜莱的胸口。
被牵过来时神态蔫巴,步伐沉重,看得出来马儿正在遭受巨大的痛楚。
姜莱跟运输队要来一把玉米,慢慢靠近马,伸手喂它吃,一边尝试抚摸它的鬃毛。见它没抵触,才从军人手中接过缰绳,牵它在周围溜达。
马儿渐渐熟悉了姜莱的气息,才把它单独牵到门口的大树底下拴起来,拍拍它的马头,抚摸颈部,继续缓解它的紧张情绪。
后世兽医在为牛马修蹄子时,需要把它们关在特制的铁笼子里,现场的条件实在太简陋了。
等马儿放松下来以后,前去兽医站借工具的人也回来了。
姜莱抚摸受伤的那只马腿,尝试着把马蹄抬起来。
“吁!”
马重重地喷了喷鼻子。
显然,一人一马这点短时间的相处,还不足以建立起十分深厚的信任来。
“姜同志小心!”
现场众人看得胆战心惊,生怕马发狂,一脚把她给踹飞咯。
空气有些紧迫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人走过来,大手牵住了缰绳。
本来还有些紧张的黑马,对视上男人锐利又冷冽的眸,一下子蔫巴了。要不怎么说动物有灵性,对铁血军人身上的杀伐气息最敏感。
牵制住马,祁淮野一双黑眸转而凝住视姜莱,仿佛是在等着她的指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