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江州的梅雨季总裹着化不开的湿腻,我在折叠床的吱呀声中猛然惊醒,
额角的冷汗混着潮气往下淌。鼻腔里是出租屋特有的霉味,
耳边传来姐姐海萍熟悉的催促:“海藻!快起来喝粥,今天面试别再迟到了!
”我僵硬地转头,墙上的日历赫然印着2007年6月12日。这个日期像烧红的针,
狠狠扎进混沌的意识——我不是在国外养老院的病床上,
握着与小贝唯一的合照咽下最后一口气了吗?
上一世被宋思明的温柔感动、被亲情绑架、被现实碾碎的日子,
那些手术台上的冰冷、小贝绝望的眼神、海萍那句“祸都是我惹的”,
瞬间翻涌成灭顶的浪潮。“姐,面试我不去了。”我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异常坚定,
“我要回老家。”海萍手里的勺子“当啷”撞在搪瓷碗上:“你发什么疯?
当初是谁哭着喊着要留江州闯天下?找不到工作姐养你——”“我不想被你养,
更不想拖你后腿。”我打断她,目光扫过墙上那张画满涂鸦的买房计划图。
上一世就是这张图,成了推我坠向宋思明的第一股力量。“妈昨天打电话说,
老家银行的岗位还留着,稳定,能陪在爸妈身边。”海萍愣住了,
随即眼眶泛红:“是我太自私了对不对?苏淳一个月三千块,我**翻译的钱刚够糊口,
连个像样的窝都给不了你……”“跟你没关系。”我走过去按住她的手,指尖冰凉,
“江州的繁华不是我的,我们各有各的活法。”那天下午,我在香樟树下见到了小贝。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年轻的脸上,他兴奋地掏出电影票:“周末新上的大片,
咱们——”“小贝,分手吧。”我把那句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的话说出口,
像亲手掐灭一盏暖灯。小贝的笑容僵在脸上,抓着我的手微微颤抖:“是不是面试又失败了?
没关系,我养你啊,我们慢慢来——”“不是因为工作。”我别过头,不敢看他泛红的眼眶,
“我要回老家了,我们不合适。”上一世我亏欠这个少年太多,这一世最好的补偿,
就是让他从未为我沉沦。他还想追问,我却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在逃离。我知道,
这一步踏出去,就斩断了与过去悲剧最粗的那根线。第二天一早,
我揣着仅有的积蓄去了火车站。火车开动时,江州的街景飞速倒退,泪水终于决堤。
我以为只要离开这座城市,就能躲开宋思明织就的情网,却没料到命运早埋下了伏笔。
老家的生活平静得像一潭深水。我顺利入职银行,朝九晚五,周末陪父母买菜做饭,
每个月按时给海萍寄去一半工资。电话里得知她放弃了买房的念头,租了两居室,
虽然拮据却安稳,我悬着的心渐渐放下。变故发生在春节前的雨天。我刚走出银行大门,
一辆黑色奥迪A6缓缓停下,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宋思明。
他比记忆中年轻了几岁,深色大衣衬得气质儒雅,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审视,
和上一世如出一辙。“郭海藻?”他先认出了我,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我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下意识想躲:“宋学长。”我记得父母提过,
他是同校高十几届的学长,只是上一世初见时,我并不知道这层渊源。他撑着伞走过来,
伞沿下意识地向我这边倾斜:“听说你回了老家,怎么没留在江州?以你的条件,
不该屈才在这里。”熟悉的诱惑,和上一世饭局上的开场白惊人地相似。我后退半步,
走出伞的范围:“老家挺好的,安稳。谢谢学长,雨不大,我自己能走。
”我几乎是逃着冲进小区楼道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原来即便换了时间地点,
他依然能轻易勾起我深入骨髓的恐惧。正月十五那天,姑姑家的汤圆还没送出去,
海萍的电话带着哭腔砸过来:“海藻!苏淳被抓了!说他挪用公款,
要交十万保证金才能出来!”我手里的保温桶“哐当”掉在地上,滚烫的汤圆撒了一地。
挪用公款?这和上一世的情节分毫不差!我以为改了自己的轨迹就能避开所有悲剧,
却忘了亲情的羁绊早已将我们捆在一起。“姐,你先去看守所问清楚情况,我来想办法。
”挂了电话,我翻遍积蓄也只有两万多,老家亲戚大多拮据,根本借不到钱。
难道真要去找宋思明?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上一世手术台上的冰冷压了下去。
就在我濒临崩溃时,陌生号码打了进来:“郭**您好,我是宋思明的助理。
宋先生听说了您姐夫的事,已经帮您联系好律师,保证金也交了,明天就能出来。
”我僵在原地,雨水混着泪水往下淌。我知道,这看似无偿的帮助,是一张更精密的网。
上一世我是为了钱主动靠近,这一世他却用恩情做饵,让我避无可避。第二天海萍打来电话,
语气里满是感激:“宋先生真是咱们家的恩人!等你回来,咱们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挂了电话。这笔人情债,终究是躲不掉了。没过几天,
宋思明亲自打来了电话,声音温和得像春雨:“苏淳的事解决了,只是个误会,别太担心。
”“宋学长,谢谢您,钱我会尽快还您。”“不急。”他轻笑一声,“真过意不去,
下次回江州请我吃顿饭就好。”2挂了电话,我坐在床边望着雨景发呆。上一世他也是这样,
用“不急”“小事”一点点瓦解我的防线。思来想去,我做了决定:去江州,还了钱,
彻底划清界限。一周后,我凑够十万块现金,揣着忐忑走进了宋思明的办公室。
落地窗外是江州的繁华夜景,他坐在办公桌后,放下文件起身:“来了?坐。
”我把钱袋放在茶几上:“宋学长,这是十万块,谢谢您的帮忙。”他却倒了杯茶递给我,
绝口不提钱的事:“尝尝,明前龙井。对了,老家的工作还习惯吗?我认识省银行的行长,
想回来的话,我帮你安排个更好的职位。”又是诱惑。我抬起头,
迎上他的目光:“学长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喜欢老家的生活。钱您一定要收下。
”他看着我,突然笑了:“海藻,你好像很怕我。”“没有,只是不想再麻烦您。
”我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校友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他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钱先放你那,等你有能力了再说。
”那天他聊了很多,从母校的老槐树到江州的发展规划,他的谈吐风趣又渊博,
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直到天色暗下来,我才惊觉自己差点又掉进他的圈套。
他坚持要送我回去,车里的暖气很足,却让我浑身发冷。车子停在海萍小区门口,
我解开安全带要下车,他突然开口:“海藻,你知道吗?你很像我一个故人。
”我愣住了:“像谁?”“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他的眼神有些恍惚,随即恢复平静,
“上去吧,早点休息。”回到老家后,我立刻换了手机号,把十万块钱通过银行转账还给他,
附言“感谢相助,后会无期”。我以为这样就能斩断联系,却忘了权力者的网,
从来不是想逃就能逃掉的。半年后的周一晨会,新行长的身影出现在会议室门口时,
我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宋思明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曾经属于老行长的位置上,
目光扫过人群,最终落在我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散会后,
他叫住我:“郭海藻,到我办公室来。”我站在他面前,指尖掐得掌心生疼:“宋行长,
您怎么会来这儿?”“调职。”他靠在椅背上,目光灼灼,“我以为你会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我转身要走,却被他抓住手腕。他的掌心很热,
像烙铁一样烫人。“为什么要躲着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悦,“我知道你对我有偏见,
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来这里,只是想给你一个更好的机会。”“我不需要你的机会!
”我用力抽回手,“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朝九晚五,能陪父母,不用看人脸色,这就够了。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这就是你想要的?一辈子困在小城里,拿着几千块工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