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上那杯琥珀色的酒,我以为是祝福,喝下去才知是催命毒。魂魄飘离时,
满脑子都是她穿红衣站在别人身边的模样,还有她那句“往事如尘”。
1我的魂魄踏上火照之路时,脚踝还沾着婚宴上未干的酒渍。那酒液黏腻地贴在袜角,
带着琥珀色的残光——是皇弟朝非垣特意为我斟的。彼时白玉酒杯里浮沉着细小的金箔,
在宫殿璀璨灯火下晃荡,像极了毒蛇吐信时闪烁的獠牙,
可我当时竟只当是皇弟难得的“兄友弟恭”。我低头看着那片酒渍,
魂魄状态下本不该有触感,却偏生能清晰忆起酒液滑过喉咙时的灼热。殿外漫天红绸那会儿,
我只觉心口发闷得喘不过气,以为是殿内人多气闷,
或是见梦玉卿牵着朝非垣的手、穿着大红嫁衣时,心头压不住的失落太沉。
直到后来喉咙里泛起火烧般的疼,毒素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蔓延,
才惊觉那杯酒里装的不是情谊,是催命的鸩毒。“咳……咳咳……”明明已经成了魂魄,
喉间的灼痛感却挥之不去。我踉跄着往前挪了一步,
脚下的路忽然变得清晰——火照之路宽阔得有些诡异,两侧的彼岸花如火如荼,
殷红的花瓣层层叠叠,像是用无数亡魂的鲜血染就,在昏暗中泛着妖异的光。风一吹,
花瓣轻轻摇曳,那细碎的声响听在耳里,竟像是无数人在低声呜咽,
诉说着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遗憾。我盯着那彼岸花,心脏猛地一缩。这颜色,这纹路,
像极了梦玉卿出嫁时穿的那件嫁衣。从前在冷院的无数个深夜,我常坐在窗前,
借着微弱的月光描摹那身红衣的模样:凤冠上的珠翠该如何摇晃,
裙摆上的金线该如何绣出鸳鸯,梦玉卿穿着它走向我时,眉眼间该有怎样的娇羞。
可真正见到那身嫁衣时,站在她身边的人是朝非垣,她脸上的笑容温顺又依赖,
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那一刻,我以为自己的世界塌了,所有关于未来的憧憬,
都在那刺眼的红里碎成了齑粉。可即便如此,我当时还抱着最后一丝希冀。我想,
一定是朝非垣用强权逼迫她,一定是父皇施压让她不得不从,她心里爱的人,总归还是我。
直到婚宴上,她端着一杯酒缓缓走到我面前,步伐优雅得像在参加一场与我无关的盛宴。
她的声音还是从前那样温柔,却裹着一层化不开的冷漠:“废世子,往事如尘,
你我各自安好。”“各自安好?”我低声重复这四个字,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
指尖划过火照路滚烫的石板,那灼热感透过魂魄传到意识里,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我想起被废黜世子之位那天,整个皇宫都浸在压抑里,父皇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
朝非垣站在一旁,嘴角藏着不易察觉的得意。我以为自己会被打入天牢,甚至被赐死,
是梦玉卿跪在父皇面前,一遍遍地磕头求情:“父皇,辞哥哥只是一时糊涂,求您从轻发落。
”还有在冷院的三年。那院子偏僻又荒凉,冬天寒风能从窗缝里灌进来,
冻得人整夜睡不着;夏天蚊虫肆虐,身上总能被咬出成片的包。我以为自己会被所有人遗忘,
是梦玉卿偷偷溜进来,每次都带着棉衣和伤药。她停留的时间很短,
却总会握着我的手轻声说:“辞哥哥,再等等,我一定想办法带你离开京城,
我们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生活。”那些话还在耳边响着,怎么转头,
她就成了朝非垣的皇嫂,成了他昭告天下的宠妃?我的魂魄像是被灌了铅,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疼得我忍不住皱紧眉头。往前望,
火照路的尽头立着一座望乡台。青灰色的岩石砌成的台面,布满了岁月冲刷的痕迹,
看起来古老又沧桑。台边挂着许多残破的麻布幡旗,风一吹就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像极了冷院里冬日的寒风,刮得人魂魄都发颤。
我想起从前在古籍里看到的记载:亡魂过黄泉前,都会登上望乡台,最后看一眼人间,
回忆生前种种。我深吸一口气,拖着沉重的步伐往上走。指尖刚触到望乡台冰冷的台面,
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昏暗的天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小时候住的宫殿。雕梁画栋,
金碧辉煌,院子里种满了奇花异草,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桂花香。最先映入眼帘的,
是娘亲温热的怀抱。那年我五岁,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御花园里的蝴蝶飞得又快又高,
我只顾着追,没注意脚下的石子路,“扑通”一声摔进了荷花池。
冰冷的池水瞬间把我淹没,我吓得大声哭喊,手脚乱挥,以为自己要淹死了。就在这时,
一个熟悉的身影跳进池里,一把将我抱了起来。我睁开眼,看到娘亲焦急的脸。
她的衣服全湿透了,头发贴在脸颊上,却毫不在意,只是用带着桂花香气的帕子,
一点点擦去我脸上的水渍。“辞儿怎这般顽皮,”她的声音里有责备,更多的却是心疼,
“要是冻着了可如何是好?”我依偎在她怀里,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
觉得那就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可画面很快就变了。几年后,娘亲染上了重病,
躺在床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原本红润的脸变得苍白如纸,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我每天都守在她的病榻前,握着她冰冷的手,一遍遍地求上苍:“让娘亲好起来吧,
我以后一定听话,再也不调皮了。”有一天,娘亲的精神突然好了些。她拉着我的手,
眼神里满是不舍:“辞儿要乖,要好好活着,娘会在天上看着你,保佑你平安顺遂。
”我当时哭得说不出话,紧紧抱着她不肯放,以为她只是病糊涂了,
以为她很快就会好起来。可我没想到,那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几天后,宫里的人来报,
说娘亲走了。想到这里,眼泪从我的眼眶里滑落,滴在望乡台上,瞬间化作一缕青烟散了。
我心里满是悔恨——我没能听话,为了梦玉卿,我顶撞父皇,放弃了兵权,
最后落得个废世子的下场,连娘亲的忌日,都没能好好去祭拜一次。画面又一转,
是我和梦玉卿初遇的场景。那年我十岁,跟着太傅去梦家讲学。梦家是京城有名的书香门第,
庭院雅致,到处都是书卷气。我跟着太傅往里走,远远就看见一个穿粉裙的小姑娘,
在院子里荡秋千。阳光洒在她的发梢上,像镀了一层金边,她笑起来的时候,
眼睛弯成了月牙,像一朵盛开的桃花。我看得入了迷,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不小心撞翻了手边的砚台。黑色的墨汁溅出来,正好落在她的裙摆上。我顿时慌了,
连忙跑过去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赔你一条新裙子好不好?
”她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声音清脆得像风铃:“无妨,洗一洗就好了。”从那以后,
我们就成了青梅竹马。她生辰的时候,我会亲手给她雕刻木簪,
上面刻着她喜欢的桃花;我练武受伤的时候,她会拿着伤药,小心翼翼地帮我包扎,
还会嗔怪我“总是不小心”。那时候的我以为,我们会像话本里写的那样,
一生一世一双人,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画面突然碎了,变成了婚宴上的场景。
我被两个高大的侍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朝非垣端着一杯酒,慢悠悠地走到我面前,
脸上是得意的嘲讽:“皇兄,你看玉卿现在多幸福,你就别再纠缠了。”我抬起头,
看向站在他身边的梦玉卿。她穿着华丽的嫁衣,妆容精致,眼神却冷得像块冰,
没有一丝怜悯,没有一丝不舍。那一刻,我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灭了。接着,
圣女神妩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袭白色的仙裙,手持长剑,身姿挺拔得像九天之上的仙女。
可她的眼神里满是厌恶,像在看什么肮脏的东西。我到现在都不知道,
自己怎么会被设计成“轻薄圣女”的模样。只记得当时场面很乱,
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重心不稳,扑到了神妩的身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
胸口就传来一阵剧痛——神妩的长剑,已经刺穿了我的心脏。
“悔不当初……”我喃喃自语,魂魄在望乡台上微微颤抖。我终于明白,
自己错得有多离谱。错信了朝非垣的“兄弟情”,错付了对梦玉卿的深情,
最后落得个身败名裂、魂断黄泉的下场。离开望乡台,眼前的路又变了。火照路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宽阔却漆黑的黄泉路。路的两旁没有了彼岸花,
只有一排排光秃秃的黑色树木。树枝扭曲变形,像干枯的手指一样伸向灰蒙蒙的天空,
看起来狰狞又恐怖。黄泉路上静得可怕,没有其他魂魄的身影,只有我一个人,
孤零零地往前走。我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长,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觉得时间好像静止了,
周围的一切都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就在我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
远处忽然出现了一座亭子的影子。那亭子飞檐翘角,造型精致,却没有挂铃铎,
安静得能听见忘川水汩汩流淌的声音。我心里一喜,加快脚步走了过去。踏入亭子的那一刻,
我首先看到的是中央那座高大的墨玉碑。石碑通体漆黑,表面光滑得像镜子,
碑文泛着幽幽的绿光,像是用朱砂掺了血刻上去的。
上面写着几行苍劲有力的诗句:“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头可奈何忘川水流流忘川,
黄泉路上饮黄泉望乡台泪泪望乡,三生石畔叹三生断肠草愁愁断肠,
孟婆亭里会孟婆...”我轻声念着这几句诗,心里泛起一阵悲凉。目光往下移,
落在碑底半人高的石台上。石台上放着三样东西:一朵白色的花,花瓣洁白如雪,
像冰雕雪琢的一样,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那是曼陀罗华;一碗黄色的汤,汤液浓稠,
在陶碗里漾出细微的涟漪,有股奇特的气味——那是黄泉汤;还有一片绿色的叶子,
颜色绿得发黑,绿得让人心里发慌,表面还带着一层薄薄的光泽——那是断肠草。
这片断肠草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香气,闻着竟让人神魂有些恍惚,忍不住想靠近。
“曼陀罗华、忘情水、断肠草。”我的指尖微微发颤。
从前在民间传说里听过这三样东西的来历:曼陀罗华是黄泉路上的毒花,
有情人吞了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忘情水也就是黄泉汤,喝了能洗尽前尘旧梦,
忘记所有喜怒哀乐,重新轮回;断肠草剧毒无比,吃了会肠穿肚烂,
却能让人记起“黄泉梦”,看到生前不知道的真相。就在这时,
墨玉碑上的碑文忽然忽明忽暗,一道嘶哑又苍老的声音从虚空里传来,
带着无尽的沧桑:“无泪之人见清水,有情之人见黄汤。你在望乡台落过相思泪,
这碗汤才显了本色。黄泉汤,
是用一滴相思泪、三瓣沙华叶、五味断梦魂、七两忘川水熬制的。黄泉三宝,择一吞服吧。
”我警惕地环顾四周,想找到声音的来源。亭子内的雾气开始凝聚,
渐渐形成了一个美人的面容。她云鬓半偏,发丝乌黑亮丽,眉眼精致,皮肤白皙,
看起来十分美丽。可仔细一看,能发现她眼角爬满了细纹,像是千年古画上皲裂的痕迹。
她的眼神里藏着看透世事的疲惫,仿佛已经经历了无数个春秋。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就是孟婆?”那女子听到我的话,心神剧震,
声音都在发颤:“姐姐?你叫我姐姐?想不到还有人叫我这个老太婆做姐姐。
”“怎么会是老太婆呢?”我连忙笑着说,“姐姐你看着这么年轻,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
比人间的二八少女还要好看。”我知道,女子大多在意容貌,一句夸赞的话,
或许能让她心情好些。“呵呵,算你这小子会说话。”她显然被我的话逗乐了,
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可没一会儿,笑容就消失了,
只剩下深深的叹息:“就凭你一句‘姐姐’,我便把我的故事告诉你。你可知,
这亭子从前不是这般光景?”“姐姐的故事肯定很精彩,我一定要听。
”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心里也确实好奇——能在忘川河畔守这么久的孟婆,
一定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过往。“精彩?”她苦笑了一声,目光望向远处的三生石,
眼神变得悠远,“我倒宁愿这故事平平淡淡,没有那么多波澜。很多年前,
阴阳界还没有奈何桥,只有一条奈河。那时候的奈河水清澈见底,喝一口能让人脱胎换骨,
眼睛会变得像初生婴儿一样清亮。那会儿我还不是孟婆,只是个执着于九世姻缘的凡间女子。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千年前的画面:“奈河的水叫忘川,喝了就能忘记今生的事。
一生的爱恨情仇,一世的浮沉得失,都会随着河水淌过而烟消云散。今生牵挂的人,
痛恨的人,喝过忘川水之后,来生都形同陌路,见了面也认不出来。”我静静地听着,
心里泛起一丝酸楚。要是喝了这黄泉汤,是不是就能忘记婚宴上的背叛,忘记冷院里的孤独,
忘记娘亲离世的痛苦?可转念一想,要是连这些都忘了,我还是朝非辞吗?
女子没注意到我的思绪,继续说道:“时间太久了,我已经忘了自己的本名,
只记得和爱人是两小无猜,早就定了婚约。有个懂相学的人给我们算过,说我们是九世姻缘,
可一世比一世难。今生是第三世,要经历三劫,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为了这三劫,
我们吃了太多苦。”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回忆的温柔,“他曾为了救我,闯进山贼窝,
被打得遍体鳞伤,身上的伤口一道叠着一道,几乎没有好地方;我曾为了找他,
在大雪地里走了三天三夜,双脚冻得失去知觉,差点就死在雪地里。
好不容易熬到了成亲的日子,我们以为终于能好好在一起了,却没料到天有不测风云。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开始哽咽,眼眶也红了:“我出嫁那天,
大红花轿在锣鼓声里经过一座雪山。突然之间,山崩了。巨大的石头从山顶滚下来,
烟尘漫天,整个迎亲队伍瞬间就被埋在了雪里。我也因此坠了轮回,
以为这辈子和他的缘分就这么断了。”“可我没想到,他得知噩耗后,
竟然骑着快马赶到雪山下。那时候积雪早就盖满了一切,连轿顶的朱红漆都看不见。
他却疯了似的用手刨雪,十指被冻得青紫,指甲缝里全是血,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我的名字。
最后,他在雪山之巅拔剑自刎,殉情了。”我的心猛地一紧,能想象到那漫天风雪里,
他绝望的模样。比起他来,我被神妩一剑斩杀时的遗憾,好像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我们的魂魄循着彼此的气息,一起到了九幽,最后在奈河河畔相遇。”她擦了擦眼泪,
继续说,“我看着他苍白的魂体,又心疼又生气——心疼他为我殉情,
气他不知道珍惜自己。可转念一想,我又何尝不是一样?我厌倦了这样颠沛流离的历劫,
不知道下一世要等多久才能再遇到他,更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生离死别。
我不想忘记今生的记忆,想带着这份念想轮回,这样就能尽快找到他,少走些弯路,
少受些苦。”“可奈河是去轮回之井的必经之路,要过河就一定会喝到忘川水。不喝的话,
魂魄又没有力气走到尽头。我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一个办法——让他背着我过河。
这样我就能尽量抬高身子,不让他沾到水,我自己多喝几口没关系,只要能记住他的样子,
就不算亏。”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我们刚踏进奈河,河水就冷得像冰锥,
扎得魂体生疼。我咬着牙让他往前走,一步都不敢停。就在这时,
地藏王菩萨突然出现在河对岸,他周身泛着金光,眼神却很严厉。他说我违背了轮回之道,
私藏记忆,要罚我在忘川水里浸泡千年。”“我当时吓得浑身发抖,他却挡在我前面,
对菩萨说:‘她的错我一起担着,要罚就罚我。’菩萨摇了摇头,说:‘这是她的执念,
得她自己化解。千年之后,要是她还记着前生的事,就能重新回人间找你;要是忘了,
你们就彻底断了缘分。’”“这惩罚多残酷啊,可他一点都不犹豫。他说要在奈河河畔等我,
等一千年。我在忘川水里受罚的那些日子,每一天都像在炼狱里打转。忘川水不止冷,
还带着能腐蚀魂魄的毒素,我的魂体一天天变得虚弱,连意识都时常模糊。
可每次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一想到他在岸边等着我,就又有了咬牙坚持的力气。
我总在心里想,再等等,再熬一熬,千年很快就过去,到时候我们就能再见面,一起去轮回,
再也不分开。2这一浸,就是整整一千年。他真的在岸边等了我千年,从没离开过。起初,
忘川水还是清澈的,可情人的眼泪是有毒的啊。他每天坐在岸边,望着河水发呆,
眼泪一滴滴掉进河里,像断了线的珠子。日子久了,清澈的河水渐渐被染成了浑浊的黄色,
连带着河底的砂石,都透着一股化不开的苦涩。千年里,地藏王菩萨来过三次。每次来,
都劝他:“早登彼岸,莫要再等。你这般执着,最后只会空留遗憾。
”可他次次都只是摇摇头,目光依旧望着河水深处,轻声说:“我等她,多久都等。
”第四次来的时候,菩萨没了耐心。他站在岸边,语气冰冷得像忘川水:“千年之期将满,
若你还爱她,我便让你们永生永世享有无尽姻缘;若你不爱,
我便罚你永生永世在忘川河畔受苦,不得轮回。”他想都没想就答道:“我爱她永生永世,
矢志不渝。”说到这里,孟婆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滴在墨玉碑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千年之期一到,我感觉魂魄里的毒素渐渐散了些,便拼尽全力从河里爬了出来。
我朝着他的方向跑过去,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声音都在发抖。可他看到我的时候,
却愣住了——我的魂体被河水泡得发胀变形,原本的容貌早就模糊不清,
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的样子?他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我心急如焚地把他救醒,抓着他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你怎么了?是我啊,
你不认识我了吗?你还爱我吗?’他睁开眼,眼神里满是厌恶和恐惧,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
他猛地推开我,声音里带着嫌恶:‘你这个丑八怪,我怎么会爱你?’”我听到这里,
忍不住叹了口气。心里又酸又涩,没想到一段跨越千年的深情,最后竟落得这样的结局。
人心啊,终究抵不过容貌的变迁,哪怕曾经许下过“永生永世”的诺言。孟婆笑了,
笑声里满是悲凉:“我当时如遭雷击,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这时地藏王菩萨出现了,
他看着他,失望地摇了摇头:‘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只爱她的容貌。这般肤浅,
如何配得上千年等待?’说完,菩萨挥手将他变成了一块青色的石头,
又用他的鲜血在石头上写了‘早登彼岸’四个字,用来警示后世的痴男怨女,莫要像他这般,
误了自己,也误了别人。”“我跪在菩萨面前,哭得撕心裂肺。我不明白,
为什么我们吃了那么多苦,最后还是不能在一起。菩萨看着已经变成黄褐色的忘川水,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这河水已被情毒污染,再无净化之日。日后亡魂涉水,
必会被毒素侵蚀。’话音刚落,他呼出的气就化作一道金光,一座石桥凭空出现在奈河之上,
便是如今的奈何桥,也被世人称作叹息桥。而我,
也得到了惩罚——菩萨让我留在这忘川河畔,化作孟婆,为过往的亡魂熬制忘情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