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宋七是被冻醒的。他记得自己明明在医院的病床上咽了气,
弥留之际还在想下辈子能不能投个好胎,至少别再为了赶项目报告熬夜猝死。可睁眼时,
入目不是传说中的阴曹地府,也不是缥缈的天堂,而是灰蒙蒙的天空下,
一群“奇形怪状”的玩意儿在游荡。不远处,
一个虎头蛇尾的家伙正蹲在墙角啃着块黑乎乎的东西,咔嚓声听得宋七牙酸;街对面,
个半拉脑袋的鬼飘来飘去,脑浆混着黑血滴滴答答往下掉,
路过的断手断脚鬼还热情地跟他打招呼:“王哥,今儿脑袋没掉啊?
”宋七:“……”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四肢健全,皮肤虽然透着点刚死的苍白,
好歹是张完整的人脸。再摸摸脖子,脑袋也牢牢长在肩膀上。这认知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至少自己还算“正常”。就在他试图理解现状时,一阵阴风卷着压迫感袭来。
周遭的鬼怪瞬间噤声,原本散漫游荡的身影纷纷矮了半截,
连啃东西的虎头怪都把爪子背到身后,活像被班主任抓包的小学生。宋七顺着风向望去,
只见一个身影缓缓走来。那鬼穿着玄色长袍,衣摆绣着繁复的暗纹,走动时无声无息,
偏偏自带一种“万物皆蝼蚁”的气场。最关键的是,他有一张……极其完美的脸。剑眉星目,
鼻梁高挺,唇色偏淡,组合在一起堪称鬼界颜值天花板。宋七看得有点发愣,
在这群歪瓜裂枣里,这位简直是一股清流。大概是他的目光太直白,那鬼停下脚步,
转头看向他。宋七这才发现,对方的瞳眸是深不见底的阴沉,像是淬了万年寒冰,
偏偏配着这张脸,有种诡异的和谐。“新来的?”对方开口,声音低沉,
带着点金属摩擦的冷意。宋七下意识点头,刚想说点什么,目光扫过对方脸颊,
忽然发现不对劲。那完美的皮肤边缘,似乎有一道极淡的接缝。他脑子一抽,
脱口而出:“你这脸……是假的吧?”周遭的空气瞬间凝固。虎头怪吓得尾巴都夹了起来,
半头鬼的另一半脑袋直接“啪嗒”掉在地上。那鬼的脸色——哦不,是面具上的脸色,
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你说什么?”“我说你这面具,”宋七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甚至伸手想去戳,“做工不咋地啊,边缘都没处理好,看着……有点丑。”话音未落,
他的指尖已经碰到了那层薄薄的“皮肤”。大概是质量太差,又或许是宋七用力过猛,
只听“刺啦”一声——鬼王陈芜邪刚换上的、用百年生人皮特制的假面,被他撕了个大口子。
露出的底下,是一张青面獠牙、布满沟壑的真容。陈芜邪的瞳孔骤然收缩,
周身的黑气瞬间暴涨,将旁边的断手鬼都吹飞了三米远。他盯着宋七,
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宋七看着那比虎头怪还狰狞的脸,
再看看手里的“破布”,突然福至心灵,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啊,不好意思啊,
我不是故意的。不过说实话,你这真脸比假面具好看多了,有气势!
”陈芜邪:“……”周围的鬼怪:“……”这新来的怕不是个傻子?
2.宋七在鬼界的日子,是从鬼王的追杀令开始的。
陈芜邪大概是被那句“真脸好看”噎到了,没直接动手,
而是放话说要让宋七尝尝鬼界最恐怖的滋味。于是,各路厉鬼闻风而动,
都想在鬼王面前表现表现,顺便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拆成八块。
第一个找上门的是吊死鬼。那鬼舌头伸得老长,绕着房梁飘来飘去,
试图用阴森的声音恐吓宋七:“小娃娃,
拿命来……”宋七正坐在地上啃苹果——不知道哪个好心鬼塞给他的,
据说是用阴气凝结的果子,吃了能顶饿。他抬头看了看吊死鬼,皱眉道:“大哥,
你舌头打结了,要不要我帮你捋捋?”吊死鬼:“……”他飘了三百年,
第一次被人关心舌头打结。不等吊死鬼反应,宋七已经站起来,踮着脚够到他的舌头,
还真认真地捋了起来。“你看,这样是不是舒服多了?”吊死鬼被他捋得浑身僵硬,
突然觉得自己这造型好像有点傻。他愣了愣,鬼使神差地说:“谢、谢谢?”“不客气,
”宋七拍了拍手,把啃剩的苹果核递给他,“这个给你,补充点能量,别总飘着,怪累的。
”吊死鬼拿着苹果核,飘走的时候都在怀疑鬼生。第二个来的是血尸。那家伙浑身是血,
指甲又尖又长,一进门就吼道:“宋七!受死!
”宋七正在给窗台上的“鬼面花”浇水——那花长着一张哭唧唧的小脸,他觉得挺可爱。
他回头看了看血尸,皱着眉说:“你这血渍都结块了,看着多难受。我这儿有块抹布,
要不你擦擦?”血尸:“……”他是来杀人的,不是来大扫除的!
可宋七已经把抹布塞到他手里,还热情地指点:“耳朵后面也有,脖子上这块最难擦,
得用点力……”血尸被他指挥得团团转,擦着擦着,居然觉得自己干净点之后,
好像没那么吓人了?等他反应过来,手里的抹布还带着淡淡的阴气清香,
而宋七已经回屋睡觉了,临走前还说:“明天再来玩啊,我给你留着点心。”血尸站在原地,
手里捏着抹布,陷入了沉思。后来,来“追杀”宋七的厉鬼越来越多。饿死鬼来了,
被宋七拉着分享了阴气馒头,最后抹着嘴说下次带他去挖“鬼蚯蚓”吃;无头鬼来了,
宋七帮他把掉在地上的头安回去,还给他做了个漂亮的头套;甚至连专门吸食魂魄的梦魇鬼,
都被宋七硬塞了一本《周公解梦》,说让他提升业务水平。
陈芜邪派去监视的小鬼回来报告:“王、王上,那些厉鬼……现在天天给宋七送吃的,
还帮他打扫屋子。”陈芜邪捏碎了手里的茶杯,黑气翻涌:“一群废物!
”可他自己却在某天夜里,看到宋七蹲在路边,给一只断了腿的小恶鬼包扎伤口,
嘴里还念叨着:“以后别跟人打架了,疼不疼啊?”月光下,
宋七那张人类的脸透着柔和的光,明明是死气沉沉的面色,却让人觉得莫名温暖。
陈芜邪的脚步顿了顿,最终没上前,只是转身时,默默把追杀令的悬赏提高了三倍——当然,
没人敢领。3.鬼界的厉鬼搞不定宋七,这事传到了更上层——魔神的耳朵里。
魔神比厉鬼厉害得多,他们是天地间的煞气所化,性情暴戾,以吞噬魂魄为乐。
其中有个叫“饕餮”的魔神,最是贪吃,听说鬼界有个特别的人类魂魄,味道肯定很特别,
于是兴冲冲地跑来了。饕餮一现身,整个鬼界都抖了三抖。他身形巨大,脑袋像狮子,
肚子却圆滚滚的,一张嘴能吞下一头牛。“宋七在哪?”饕餮的声音震得房屋都在晃。
宋七从屋里探出头,看了看他,好奇地问:“你是来找我的?你肚子饿了吗?
”饕餮愣了一下,点头:“是啊,我要吃……”“正好,”宋七眼睛一亮,
把手里的锅端出来,“我刚做了‘鬼肉丸子’,用阴气蘑菇和怨魂草做的,你要不要尝尝?
”饕餮看着那黑乎乎的丸子,本来想说“我要吃你”,可闻着那香味,
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尝了一个。
“唔……”饕餮眼睛瞪圆了,“还挺好吃!”宋七笑了:“是吧?我琢磨了好久才做好的。
你要是喜欢,我再给你做点?”“好啊好啊!”饕餮瞬间把“吃宋七”的事忘到了脑后,
乖乖蹲在地上等丸子。旁边的陈芜邪看得眼皮直跳。那怨魂草是他珍藏的,
被宋七偷偷拔了做菜;还有那口锅,是他用来炼魂的法器……等饕餮吃了三大碗丸子,
拍着肚子打嗝时,宋七又说:“你看你肚子这么大,肯定是不运动。要不我们去打球吧?
”“打球?”饕餮没听过。宋七找了个骷髅头当球,又用两根断骨当球拍:“就是这样,
把球打到对方那边去。”于是,
整个鬼界的鬼怪都看到了震撼的一幕:魔神饕餮和那个新来的人类,在空地上追着骷髅头跑,
玩得不亦乐乎。饕餮输了还会耍赖,宋七就挠他痒痒,把个凶神恶煞的魔神笑得满地打滚。
后来,越来越多的魔神来找宋七。掌管雷电的魔神,
被宋七拉着放风筝——用他的闪电当风筝线;掌管瘟疫的魔神,被宋七逼着洗手,
还给他喷了“阴气香水”,说这样才受欢迎;连最冷酷的杀戮魔神,都被宋七教会了下跳棋,
输了之后居然会脸红。陈芜邪觉得自己这个鬼王当得很失败。他的鬼界,
快成宋七的游乐场了。有一次,他看到宋七坐在饕鬄的肩膀上,
指挥着一群魔神给他摘“幽冥果”,而那些平时连他都敢顶撞的魔神,居然一个个跑得飞快,
生怕慢了让宋七不高兴。“宋七!”陈芜邪忍不住喊了一声。宋七回头,笑着挥手:“芜邪,
快来!这果子可甜了,给你留了最大的!”陈芜邪看着他灿烂的笑脸,
心里那点火气突然就没了。他走过去,接过宋七递来的果子,咬了一口。确实挺甜。
周围的魔神和厉鬼们见了,纷纷议论:“你看王上对宋七多好。”“是啊是啊,
上次宋七说冷,王上连夜让人建了座暖房。”“还有上次,宋七说想吃人间的糖葫芦,
王上亲自去勾了个糖画匠的魂来……”陈芜邪听着这些话,耳根微微发烫,却没反驳。
他看了眼宋七,对方正拿着个果子喂给断手鬼,笑得一脸开心。或许,这样也不错。
陈芜邪想。至少,这灰蒙蒙的鬼界,因为有了宋七,好像多了点不一样的色彩。
4.宋七在鬼界彻底成了团宠。早上醒来,
床头会摆满各种“早餐”——吊死鬼送来的阴气粥,
血尸熬的“血浆汤”(其实是红色的果汁),还有饕餮特意去别的界域抢来的“太阳果”。
出门散步,半头鬼会主动给他当向导,
介绍哪里的“鬼火”最好看;虎头怪会把自己珍藏的“兽骨项链”送给她,
说是能辟邪;连最害羞的小鬼,都会偷偷把自己攒的“阴珠”塞到他手里。陈芜邪更是夸张。
知道宋七喜欢干净,他把自己的宫殿让出来给宋七住,里面的家具全换成了用“暖玉”做的,
一点都不阴冷;知道宋七想念人间,他让人把奈何桥旁边的一片荒地改成了“人间街”,
仿照宋七生前的城市建了房子,甚至还有卖糖葫芦的小贩(当然,
小贩是勾来的魂);有一次宋七随口说想看烟花,陈芜邪直接调动了鬼界的十万阴兵,
用阴气在空中炸出了各种图案,吓得阎王爷还以为鬼王要造反。这天,宋七突发奇想,
说要办个“鬼界联欢会”。消息一传开,整个鬼界都沸腾了。厉鬼们排练合唱,
魔神们准备表演“胸口碎大石”(用的是自己的石头心脏),
连孟婆都自告奋勇要表演吹笛子——虽然她的笛子是用骨头做的。联欢会当天,
宋七穿着陈芜邪特意给他做的、绣着彼岸花的长袍,坐在主位上。
第一个节目是吊死鬼和半头鬼的二重唱,唱的是《奈何桥边等千年》,
虽然调子跑得到处都是,但宋七还是用力鼓掌。然后是饕鬄的表演,
他一口吞下了十个骷髅头,又一个个吐出来,引得小鬼们阵阵欢呼。最后,是陈芜邪的节目。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连空气都变得紧张。只见陈芜邪走到场地中央,
手里拿着一把琴——那是用万年古木做的,琴弦是他自己的头发。他坐下,指尖拨动琴弦。
出乎意料的是,那琴声并不阴森,反而带着一种清越的温柔,像是月光洒在湖面,
又像是春风拂过草地。宋七听得入了神,他好像从琴声里,
听到了陈芜邪隐藏在狰狞外表下的孤独。一曲终了,全场寂静。宋七第一个站起来鼓掌,
笑着说:“芜邪,你弹得真好听!”陈芜邪看着他,阴沉的瞳眸里似乎有了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