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重逢如刺苏杭的梅雨季总带着化不开的湿意,沈知衍站在“修古斋”的朱漆门外,
指尖的伞骨沁出凉意。门内暖黄的灯光里,温阮正低着头修复一页古籍,
竹制排笔在她指间轻舞,鬓边碎发被暖光镀上绒边,和三年前他记忆里的模样分毫不差,
却又隔着万水千山。“沈总?”学徒小林的声音打破寂静,温阮修书的手一顿,
排笔在宣纸上晕开极小的一点墨,她却像没察觉般,依旧垂着眼,只是指尖的力道重了些。
沈知衍收了伞,西装裤脚沾着泥点,在一尘不染的斋堂里格外扎眼。他喉结滚动,
目光黏在温阮身上:“我来取之前送修的《金刚经》手卷。”温阮终于抬头,
目光掠过他时没有半分波澜,像在看一个寻常客户。她起身走向里间,素色棉麻裙扫过地面,
没有带起一丝风。再出来时,她手里捧着锦盒,递过来的动作干脆利落:“修复完成,
尾款已结清。”沈知衍没接,反而往前一步,
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艾草香——那是她以前总用来防古籍虫蛀的味道。“阮阮,”他声音发紧,
“我们谈谈。”温阮后退半步,避开他的靠近,锦盒被她放在案上,发出轻响。“沈总,
修古斋只谈古籍,不谈私事。”她转身继续整理工具,竹起子被她攥得发白,“小林,
送沈总出去。”沈知衍看着她的背影,心脏像是被细密的针反复扎着。三年前他也是这样,
站在温阮的画室里,手里攥着中标通知书,语气是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傲慢:“阮阮,
‘云阶’项目成了,等我忙完这阵,就风风光光娶你。”那时温阮也是这样背对着他,
手里握着未完成的画作,声音轻得像叹息:“沈知衍,你的未来里,从来没有我。
”如今他功成名就,成了业内最年轻的建筑大师,可他想要的未来,早就被自己亲手推开了。
走出修古斋时,雨下得更大了。沈知衍打开锦盒,
那卷《金刚经》的缺损处被修复得天衣无缝,最后一页的空白处,
却多了一行极小的批注:“旧物可修,旧人难复。”笔迹清隽,是温阮的字。
第二章旧伤如疤沈知衍第一次见到温阮,是在苏大的古籍修复室。
彼时他刚拿到建筑系的博士学位,为了“云阶”项目的文化融合设计,来请教古籍专家。
推开门,就看见温阮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拼接碎成十几片的瓷砚,
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她脸上,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抱歉,打扰了。”他轻声说。
温阮抬头,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你是沈知衍吧?李教授说你会来。
”她起身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沈知衍伸手扶住她的腰,指尖触到细腻的棉麻布料,
心跳漏了一拍。后来的日子,他总以请教的名义往修复室跑。
看她用镊子夹起比发丝还细的竹纤维,看她在宣纸上勾勒缺损的古画,
看她为了修复一本宋代孤本,在实验室里熬到深夜。他会带她去吃巷口的生煎包,
她会泡好菊花茶等他来。情愫在宣纸的墨香和茶水的清香里,慢慢发酵。
他们确定关系的那天,沈知衍用建筑图纸的边角料,给她做了一枚书签,上面刻着她的名字。
温阮则送给他一幅小画,画的是他设计的第一个建筑模型,旁边题着“愿君如筑,
初心不改”。那时的沈知衍,满脑子都是“云阶”项目。那是他的梦想,
是他从本科就开始打磨的设计,他要让这座建筑成为苏杭的新地标。温阮从不抱怨他忙,
只是默默支持——他加班时,她会带着保温桶去他的工作室;他遇到瓶颈时,
她会陪他去逛老街,说“古建筑的美,在于留白和包容”。转折发生在项目招标前一个月。
温阮接到了一个重要的任务:修复一套唐代的《女则》残卷,这是国内现存最完整的版本,
修复完成后将在国家博物馆展出。她兴奋地告诉沈知衍,说这是她入行以来最有意义的工作。
沈知衍那时正忙着修改招标方案,敷衍地应了一声,就转头继续和团队讨论。
温阮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却还是说:“开标那天,我想去现场为你加油。”开标那天,
沈知衍赢了。他站在台上,接受众人的祝贺,却没在台下看到温阮的身影。他打她的电话,
无人接听。回到工作室,才发现温阮留的纸条:“《女则》残卷突发状况,我去北京了。
知衍,恭喜你。”他那时竟没多想,只觉得温阮会理解他的忙碌。直到半个月后,
他去北京出差,才知道温阮为了抢救《女则》,在实验室里晕倒了,高烧到39度,
却因为怕影响他,没告诉他一句。“你知不知道她有多难?”温阮的师哥陆时衍找到他,
语气带着怒意,“那卷残卷的纸页都脆化了,她每天只能工作两小时,还要避开强光。
你倒好,赢了项目就忘了她?”沈知衍赶到医院时,温阮正靠在床头,
手里捧着修复到一半的残卷。看到他来,她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随即又黯淡下去:“你怎么来了?项目忙完了?”“阮阮,对不起。”他握住她的手,
才发现她的指尖因为长期接触化学试剂,有些泛白。“我没事。”温阮抽回手,
“《女则》修复得很顺利,下个月就能展出了。你能来吗?”他犹豫了。
“云阶”项目刚启动,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阮阮,我可能……”温阮打断他,笑了笑,
眼里却没笑意:“我知道了。沈知衍,我们算了吧。”那是她第一次对他说“算了”,
也是最后一次。等他反应过来,温阮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回了苏杭,还辞掉了苏大的工作,
开了“修古斋”。他疯了一样找她,却只得到她的一句“从此山水不相逢”。
第三章追妻如渡沈知衍开始了他的追妻之路,笨拙又执着。他每天都去修古斋,
有时带一束她喜欢的白梅,有时带巷口的生煎包,有时只是站在门外,看着她工作的身影。
温阮起初是无视,后来是厌烦。“沈总,你这样很影响我工作。
”她把他送来的白梅扔到门外,“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阮阮,我知道以前是我错了。
”沈知衍捡回梅花,花瓣上沾了泥,“我不该把工作看得比你重,不该忽略你的感受,
不该在你需要我的时候缺席。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机会?”温阮冷笑一声,
“沈知衍,三年前你怎么不想要机会?我在医院发烧的时候,你在哪?我修复《女则》成功,
最想和你分享的时候,你在哪?我一个人搬去修古斋,整理那些沉重的古籍的时候,
你又在哪?”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锤子,砸在沈知衍的心上。他张了张嘴,
却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那些时候,他都在为他的“云阶”忙碌,
都在追逐他所谓的“梦想”。“我知道我错得离谱。”他声音哽咽,“阮阮,你告诉我,
我怎么做才能弥补?只要你说,我都改。”温阮转过身,不再看他:“弥补不了。沈知衍,
有些伤口,就算愈合了,也会留下疤。你走吧。”沈知衍没有走。他开始改变自己。
他把“云阶”项目的管理权交给副手,每天只去公司两小时,其余时间都泡在修古斋附近。
他跟着温阮的师哥陆时衍学古籍修复的基础知识,手指被竹纤维扎得全是小口子,
却乐此不疲。陆时衍起初对他敌意满满,后来见他是真的悔改,
也渐渐松了口:“温阮这孩子,看着软,其实最倔。她不是怪你忙,是怪你心里没她。
你要是真有心,就多做点实际的,别光说不练。”沈知衍记在心里。
他得知修古斋的屋顶漏雨,连夜找人来修,亲自爬上屋顶铺瓦片,
弄得满身灰尘;他知道温阮修复古籍需要一种特殊的竹纸,跑遍了苏杭的纸坊,
最后开车去安徽的深山里,找老纸匠定制;他甚至学会了泡她喜欢的菊花茶,
水温、茶量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有一次,修古斋收到一本严重受损的清代账本,纸张霉变,
字迹模糊。温阮连续熬了好几天,都没能找到合适的修复方法,整个人都憔悴了。
沈知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查阅了大量的古建筑修复资料,
发现古籍修复和建筑修复在“加固”“补全”的理念上有共通之处。他带着自己整理的资料,
小心翼翼地走进修古斋:“阮阮,我有个想法,你看看行不行。”他把资料放在她面前,
“古建筑修复中,会用糯米浆混合石灰加固墙体,或许我们可以把这个理念用到古籍修复上,
用天然的材料加固霉变的纸张……”温阮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
又看了看那些写得密密麻麻的资料,指尖微微颤抖。这些资料里,不仅有建筑修复的理论,
还有她常用的几种修复手法的批注,显然他是花了心思的。“你不懂古籍修复,别瞎出主意。
”她嘴上这么说,却把资料收了起来。那天晚上,温阮试着用沈知衍提出的理念修复账本,
竟然真的有了进展。她看着窗外的月光,想起以前沈知衍总说“我们是互补的,你懂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