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朕要读书!“陛下,该上朝了!”老太监王德全的声音穿透殿门,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敷衍。龙床上,温言把脑袋更深地埋进金线绣的锦被里,
含糊应道:“朕今日身体不适……”“陛下,”王德全的声音毫无波澜,“您忘了?
今日南境捷报回朝,摄政王大人和太后娘娘都等着您露个面,做个样子呢。
”温言猛地掀开被子坐起身,顶着一头乱发。“做个样子?朕是皇帝!是这天下之主!
朕今日不仅要露面,还要亲自批阅那捷报!朕要勤政爱民!”王德全眼皮都没抬一下,
熟练地捧起龙袍走近:“陛下,您说笑了。”“谁跟你说笑!”温言蹦下床,
赤脚踩在冰凉的金砖上,“去!把捷报奏章拿来!朕现在就批!”王德全终于抬眼,
浑浊的老眼里满是习以为常的怜悯:“陛下……”他慢悠悠地抖开龙袍,“您只是个傀儡啊。
捷报自有太后娘娘和摄政王大人处置,您去龙椅上坐稳了,别打瞌睡流口水就成。
”温言:“……”动作定格。她张着嘴,
满腔的“豪情壮志”被这句轻飘飘的“您只是个傀儡啊”砸得稀碎。
2龙椅下的战场金銮殿,龙椅高悬。温言坐得笔直,努力维持着帝王的威严。
金冠压得她头皮发麻。“启奏陛下!”兵部尚书出列,手捧奏章,“南境大捷!斩敌三千,
俘获……”“好!”温言猛地一拍扶手,试图展现天颜喜悦。整个朝堂瞬间安静。
所有目光“唰”地一下射向龙椅左侧的珠帘后,又“唰”地一下转向右侧首位矗立的身影。
“陛下!”珠帘后响起太后周氏的声音,威严里透着一丝不悦,“朝堂之上,稳重些。
”温言赶紧缩回手,干咳一声。她偷眼瞄向右边。摄政王萧衍一身玄色蟒袍,身姿挺拔如松。
他侧着脸,轮廓冷峻,薄唇紧抿,看也不看她一眼。
只对兵部尚书微微颔首:“南境将士劳苦功高,依律重赏。捷报细务,稍后呈送枢密院详议。
”声音不高,却瞬间掌控了整个议事的节奏。“臣遵命!”兵部尚书如释重负,
连忙退回班列。温言撇撇嘴。看吧,这朝堂,压根儿没她说话的份。萧衍这厮,
果然是把她当成纯粹摆设的最大元凶。瞧他那副冷冰冰视她如无物的样子!
她百无聊赖地在宽大的龙袍袖子里抠指甲。抠着抠着,指尖忽然触到一点硬物。她眼睛一亮。
趁没人注意,她迅速掏出袖子里的东西——一小包松子糖。飞快地往嘴里塞了一颗,
鼓着腮帮子,眯起眼享受那甜滋滋的味道。“吧唧吧唧……”咀嚼声在寂静的朝堂上,
异常清晰。萧衍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扫过她鼓起的脸颊,随即收回,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噗……”有大臣没忍住,赶紧低头憋笑。太后在珠帘后重重哼了一声。
温言完全不在意,甚至得意地又塞了一颗。3话本与死谏早朝漫长的像过了一个世纪。
温言终于熬到那句“无事退朝”响起,立刻想溜。“陛下且慢。”萧衍低沉的声音叫住了她。
温言心头一跳,强装镇定回头:“摄政王还有事?”萧衍面无表情上前两步,目光锐利如刀,
直刺她的袖袋:“臣,刚刚看见陛下在龙袍内……”他伸出手,“……藏了东西。
”温言瞬间头皮炸开。完了完了!她藏在袖袋里的最新话本《风流王爷俏丫鬟》要被发现了!
太后周氏也掀开珠帘,凤目含威:“皇帝!身为九五之尊,
你竟敢在朝堂上……”她显然也看见了那话本露出的粉色一角。“拿来!”太后声音冷硬。
温言慌了,下意识捂住袖袋后退一步:“母后!这不是……”王德全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
轻轻一叹气,低声提醒:“陛下,认了吧,您只是个傀儡啊……”温言动作僵住,
心头一股无名火“噌”地窜起!傀儡傀儡傀儡!整天傀儡!她受够了!管他什么太后摄政王!
她猛地抽出那本**嫩的话本,狠狠摔在光洁的金砖上。“是!是话本又怎样!
”她梗着脖子,声音因为激动有点发颤,却又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破罐破摔,“朕就是个傀儡!
不偷看话本打发时间,难道真指望朕批阅奏折、指点江山不成?!朕配吗?朕懂个屁!
你们俩一个比一个能干,用得着朕吗?啊?!”她像个炮仗一样噼里啪啦吼完。
整个太极殿死寂一片,针落可闻。所有大臣都深深埋着头,恨不能把脑袋扎进地缝里。
太后周氏气得脸色铁青,指尖颤抖地指着她:“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
萧衍的眉头狠狠拧紧,深邃的眼眸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复杂的光芒,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温言吼完,胸口剧烈起伏。看着一地被震住的脸和那本躺在地上的羞耻话本,
她一股巨大的羞愤和无力感涌上来。她弯下腰,捡起那本话本。然后,在死寂中,
用一种近乎赌气的平静语气开口。“行,朕知道错了。朕以后,只负责在龙椅上坐稳了,
坐端正了。对吧?”她抬起眼,视线扫过太后,最后落在萧衍脸上,
带着一种奇异的、破罐子破摔的挑衅,“绝对,绝对,不打瞌睡,不流口水。”“——退朝!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捏着那本皱巴巴的话本,挺直脊背,在一片凝固的气氛中,
转身大步走出太极殿。风灌进她的龙袍,猎猎作响。在跨出殿门的瞬间,
她眼角余光似乎瞥见萧衍紧握的拳头……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压抑的痛楚。
她心头莫名一刺,随即自嘲地撇开。
4麻辣鱼汤和意外偷听憋着一肚子窝囊气回了寝宫“昭阳殿”,温言把自己摔进软榻。
“王德全!”“老奴在。”王德全悄无声息地出现。“去!给朕弄碗又麻又辣的鱼汤来!
最辣的那种!”温言咬牙切齿,“辣死朕算了!反正朕只是个摆设!”“等等!
”温言又叫住他,从龙袍(另一个袖子)里掏出一小包油纸包,
“顺便把这个炸小鱼干放汤里!朕要双倍快活!”王德全似乎早有准备,
点点头退下:“老奴这就吩咐御膳房。”汤很快送来。
温言泄愤似地用勺子搅着奶白色的鱼汤,里面翻滚着厚厚的红油和青花椒。
浓烈的麻辣味直冲鼻端,**得她稍微痛快了点。“呼……过瘾!”她吸溜一口,
辣得直吐舌头,眼泪汪汪,“比那些假模假式的山珍海味强多了!”刚喝两口,
外面忽然隐隐约约传来太后身边大宫女青黛的声音,
压得很低:“……摄政王大人也太过分了!太后娘娘您才该是真正摄政之人,
他竟敢当众……”“哼!那莽夫!仗着手中兵权……”是太后周氏压着怒火的低斥。
温言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她悄无声息地放下勺子,猫着腰,蹭到紧闭的殿门边。门没有合严,
一丝缝隙。“……他想干什么?想借机把皇帝彻底废黜,让萧家独揽大权吗?”太后的声音。
“……娘娘息怒!
只是陛下今日在朝堂上……怕是让摄政王得了话柄……”青黛的声音透着担忧。
“这个不成器的!生个傀儡都让哀家不得安宁!”太后怒斥,接着是茶杯重重搁下的声音,
“她以为哀家愿意看她那个样子?还不是她自己立不起来!若她稍有些出息,
何至于处处被那姓萧的掣肘!如今倒好,自暴自弃看那等污秽之物!连累哀家跟着……去!
把这碗‘安神汤’给皇帝送去!让她安安分分待在宫里!省得再出去丢人现眼!
”门外脚步声急促远去。温言僵在门后,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她缓缓低头,
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似乎还能感受到那本**话本的温度。
污秽之物……不成器……自己立不起来……原来在母后眼里,
她不仅仅是“工具”、“傀儡”,还是一个……让她蒙羞的存在?
心头那点因为鱼汤带来的热气瞬间被冰水浇得透心凉。她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
眼角涩得难受。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
“呕——”那口还没来得及消化掉的、滚烫辛辣的鱼汤猛地冲了出来。吐了一地。
辣得喉咙灼烧,眼泪终于忍不住,“啪嗒”掉了下来。5暗夜里的哭声与黑影温言晕倒了。
御医说是“急火攻心,脾胃不和”,开了药。寝殿内外重新寂静下来。温言其实没睡着。
她闭着眼,全身乏力地躺在床上,意识却异常清醒。窗外,夜色已浓。不知过了多久。
“吱呀——”寝殿沉重的门,被人用极轻缓的力道推开了。
一道被烛光拉长的高大黑影投射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地靠近内帷。是刺客?!
温言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她现在是真想死,但绝对不想被一刀剁了!她屏住呼吸,
全身僵硬,装作熟睡。那黑影停在了她的床前。没有利刃出鞘的寒光。
只有一股淡淡的、熟悉的冷冽松木气息传来。——萧衍?温言的心猛地一跳,
恐惧瞬间被惊疑取代。这杀千刀的摄政王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摸到她寝殿想干嘛?!
她死死闭着眼,睫毛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床榻微微一沉。他坐下了?!
温言感觉自己的心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他离得极近。
温言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额前的碎发。过了片刻,
一声几乎细不可闻的、破碎压抑的哽咽,带着巨大的痛苦和浓重的自责,
突兀地钻进她的耳朵里:“言……言言……”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砂纸刮过喉咙,
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无尽的悔恨和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心疼。温言心头剧震!言……言言?
他在叫她?“都是……我的错……”黑暗中,
那个总是冷硬如冰、掌握生杀大权的摄政王萧衍,此刻的声音脆弱得像暴风雨中断裂的枯枝。
年知道……周氏想把你养成这般……我便是拼尽性命……也要把你抢走……”温言如遭雷击!
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抢走?周氏?养废她?
……她以为元凶的人……竟然……他滚烫的眼泪,“啪嗒”一下,砸在了她的手背上。
那灼烫的触感,让她控制不住地蜷缩了一下手指。萧衍像是被惊到,所有的哽咽瞬间消失。
空气凝固了一秒。随即是急促的、带着一丝狼狈的衣料摩擦声。他猛地站起身,
慌乱地后退几步,撞倒了角落里的一个花几。
“哗啦——”瓷器碎裂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谁?!
”寝殿外立刻传来守夜侍卫的厉喝和拔刀声,火光和急促的脚步声迅速靠近。而那道黑影,
早已消失在内帷的阴影里,如同从未出现过。只剩下床上僵硬的温言。
手背上那滴眼泪的触感,依旧清晰滚烫。她缓缓睁开眼,漆黑的瞳孔里,
是打败世界般的剧烈风暴。6装睡的人醒了温言睁着眼,盯着床顶的金色帐幔,
直到天色泛白。手背上被眼泪灼烧的感觉还在。
“言言……”“抢走……”“护不住……”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心上。
原来她这十几年的“傀儡人生”,
最大的元凶不是那个冰块脸摄政王……而是她最害怕也最想讨好的母后?
而那个整天冷着脸、视她如无物的萧衍……才是那个想保护她的人?荒谬!可笑!
可偏偏心底有个声音在尖叫:是真的!因为他哭了!他以为她睡着,哭了!那是真心的疼!
胃里又有点不舒服,不是辛辣,是一种空荡荡的、冰冷的抽痛。
王德全轻手轻脚进来伺候梳洗,手里端着新的“安神汤”,是太后送来的。“陛下,
该喝汤了。”王德全垂着眼。温言看着那碗黑漆漆的汤药。以前,她怕母后不高兴,
怕惹麻烦,每次都乖乖喝掉。现在她知道了,这哪是什么安神汤,这是锁魂汤!
是要让她永远做一个浑浑噩噩、任人摆布的傀儡!她抬起手。“啪!”一碗汤药被扫落在地,
乌黑的药汁溅湿了华贵的绒毯。王德全猛地抬头,惊愕地看着她。温言没看他,
声音平静得有些陌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告诉母后,这汤,朕不喝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微小、带着冷意的弧度,“就说……今天的傀儡,
有点扎手。”王德全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中午御膳房送膳。温言看着精致的点心,
眼珠一转。“把那个刻着福字的绿豆糕,装个盒子,给摄政王府送去。”她对小林子说。
小林子惊讶:“陛下?给……给摄政王?”“嗯,”温言拿起块糕,咬了一口,
“就说朕赏他……添堵。”小林子一头雾水地去了。萧衍收到那盒带着“福”字的糕点时,
看着那个歪歪扭扭的啃痕,紧绷的嘴角细微地抽搐了一下,眼神深处,
冰封之下有暖流极快闪过。他默默收好了盒子。
7日记本里的刀光温言召来了她的心腹小太监小林子。“去,
把朕那个……放杂物间的红木箱子最底下那个落灰的本子找来。”温言吩咐。
小林子动作麻利。一个封面写着《傀儡御膳品鉴记(拟订)》的厚厚册子,出现在温言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