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医生,你跑不掉的。”
男人的声音像是淬了毒的蜜糖,黏腻地缠绕在耳边。
温遇猛地睁开眼,对上了一双满是疯狂占有欲的眸子。
这是他的病人,也是他的老板,沈珏。
可他们现在,不应该在万米高空的私人飞机上。
而是在一片死寂的,透着诡异的原始森林里。
飞机坠入了一个无法解释的“洞”。
现在,他和这个偏执的疯子,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温医生,你的手在抖。”
沈珏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病态的愉悦,像羽毛一样拂过温遇的耳廓。
温遇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他想把手抽回来,却被沈珏用更大的力气握住。那只手冰冷得不像活人,手背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属于飞机上那几个试图拉开他的保镖。
“别怕。”
沈珏的指腹摩挲着温遇的手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温遇没有说话。
他只是偏过头,看向周围的环境。
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投下大片大片浓重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植物和湿润泥土混合的古怪气味,安静得可怕。
没有风声,没有鸟鸣,甚至没有一声虫叫。
死寂。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凝固在了时间里。
温遇是个医生,一个信奉科学的无神论者。
可眼前的一切,都在疯狂地冲击着他二十多年来建立的世界观。
就在十几分钟前,他还在沈珏的私人飞机上,试图用镇定剂安抚这个突然发病的男人。
沈珏的偏执型人格障碍,在万米高空毫无征兆地爆发了。
他砸毁了通讯设备,打伤了所有试图靠近的保镖,猩红着眼睛,像一头失控的野兽,死死地将温遇禁锢在怀里。
“你是我的,温遇。”
“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就在飞机失控盘旋,机舱内警报声响彻天际的时候,沈珏却贴着他的耳朵,满足地喟叹。
然后,温遇就看到了。
窗外,那片蔚蓝的天空,像是被泼了一盆浓墨,突兀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不断旋转的黑色空洞。
它没有任何光泽,只是纯粹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
飞机就像一架失控的纸飞机,一头扎了进去。
剧烈的失重感和撕裂感过后,温遇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就是现在这个场景。
飞机残骸就在不远处,断裂的机翼斜插在泥土里,冒着黑烟,但诡异的是,没有燃起一丝火焰。
除了他和沈珏,机上再无一个活口。
温遇的专业素养让他迅速冷静下来。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除了些许擦伤,并无大碍。
再看沈珏,这个男人似乎毫发无伤,一身高定的西装虽然沾了些尘土,却依旧笔挺,与这片原始丛林格格不入。
他唯一的狼狈,似乎就是为了抓紧自己。
温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荒谬感。
“沈总,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他的声音冷静得不像话。
“离开?”沈珏轻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他凑近温遇,鼻尖几乎要碰到温遇的侧脸,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带来一阵战栗。
“为什么要离开?”
“这里多好。”
“没有那些讨厌的苍蝇,没有没完没了的工作,没有会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一切。”
“只有我们两个人,温遇。”
“只有我们。”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偏执,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翻涌着让温D遇心惊肉跳的疯狂。
这个疯子!
温遇的内心警铃大作。
他意识到,对于沈珏来说,这场诡异的空难,或许不是灾难,而是天赐的礼物。
一个能将他彻底囚禁的,完美的牢笼。
不行。
不能坐以待毙。
温遇强迫自己冷静思考,大脑飞速运转。
食物,水源,求救信号,潜在的危险……
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试图用理智唤醒沈珏,却忽然被沈珏一把拉到了身后。
“别动。”
沈珏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原本环绕在温遇身边的黏腻爱意,顷刻间化为刺骨的寒冰,指向前方。
温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前方几十米外的一棵巨树下,有什么东西在动。
那不是动物。
温遇的瞳孔骤然一缩。
那是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穿着破烂兽皮,头发像枯草一样杂乱的人形生物。
它背对着他们,正蹲在地上,似乎在啃食着什么。
温D遇看不清它在吃什么,但那“咔嚓、咔嚓”的骨骼碎裂声,在这片死寂的森林里,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那个“人”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注视,啃食的动作停了下来。
它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了头。
温遇的心跳在这一刻几乎停止。
那不是一张人类的脸。
它的五官挤在一起,眼睛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没有眼白也没有瞳孔,嘴巴裂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嘴角挂着暗红色的血肉碎末。
在看到温遇和沈珏的瞬间,它的嘴角咧得更大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锐的嘶鸣。
它站了起来,四肢着地,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蜘蛛,猛地朝他们冲了过来!
速度快得惊人!
温遇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
“啧。”
一声极轻的咂舌声在耳边响起。
下一秒,温D遇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带得向后倒去。
他撞进一个熟悉的,带着冷冽气息的怀抱。
沈珏不知从哪里捡起一根断裂的金属杆,那是飞机上座椅的残骸。
他将温遇护在身后,脸上不见丝毫慌乱,甚至还带着一丝被“二人世界”打扰的不悦。
那个怪物扑了个空,在地上一个急刹,再次调转方向,黑洞洞的眼眶死死“盯”着他们。
“长得真丑。”
沈珏冷冷地评价了一句,握着金属杆的手紧了紧。
他微微侧头,用余光看着怀里的温遇,嘴角勾起一抹病态而满足的笑。
“温医生,别怕。”
“我说过,我会保护你。”
话音未落,他已经迎着那怪物冲了上去。
温遇的心脏狂跳不止。
他看着沈珏的背影,那个在商场上翻云覆雨,此刻却像个疯魔的守护神一样的男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
跟一个疯子一起掉进一个疯狂的世界。
这绝对是他这辈子遇到的,最糟糕的事情。
怪物再次发出嘶鸣,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满嘴利齿,朝着沈珏的脖子咬去。
沈珏眼神一厉,不退反进,手中的金属杆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狠狠地捅进了怪物大张的嘴里!
“噗嗤——”
一声闷响,金属杆贯穿了怪物的后脑。
腥臭的黑色血液喷溅而出,溅了沈珏一身。
怪物挣扎的动作戛然而止,轰然倒地。
沈珏面无表情地抽出金属杆,在那怪物身上擦了擦。
他转过身,一步步走回温遇面前。
那身昂贵的西装被黑血污染,英俊的脸上也沾了几滴,衬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显得妖异而危险。
他丢掉金属杆,朝温遇伸出手,脸上又恢复了那种黏腻的,令人窒息的微笑。
“好了,温遇。”
“碍事的东西,解决了。”
“现在,又是我们两个人了。”
温遇看着他伸过来的,同样沾满黑血的手,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没有动。
沈珏的笑容淡了一分。
“怎么了?”
“不喜欢我这个样子?”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污,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
“抱歉,弄脏了。”
“我只是……不想让它吓到你。”
说着,他竟然真的开始脱那件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
温遇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而沙哑。
“沈珏。”
“那……那不是人。”
“我知道。”沈珏的动作没停,将外套随意地丢在地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
衬衫上也被溅到了血,紧贴着他壁垒分明的胸膛,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性感。
“所以杀了也无所谓。”
他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
温遇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沈珏的道德底线,本就异于常人。
在这个脱离了文明和法律约束的地方,他只会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沈珏再次向他走来,这一次,温遇没有躲。
因为他知道,躲不掉。
沈珏满意地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
“我们走吧,温遇。”
“去找一个,只属于我们的家。”
他拉着温遇,绕过那具仍在流淌着黑血的怪物尸体,向着未知的森林深处走去。
温遇被动地跟着,目光却死死地盯着那具尸体。
尸体在他们身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化为黑色的粉末,最终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留下一滩,慢慢渗入泥土的,漆黑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