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身陷“虐童”风暴中心,如同被钉在耻辱柱上炙烤,自顾不暇。而沈确的日子,也从天堂瞬间跌入了地狱。
绿茵阁咖啡馆“父子相认”的狂喜仿佛还在昨日,那份确认了贺承是他亲生骨肉的鉴定报告,曾是他生命中最璀璨的光芒。然而,这份光芒还没来得及温暖他多久,就被贺烬亲手点燃的舆论地狱之火彻底焚毁。
当看到网上铺天盖地关于姜晚“虐童”的新闻和那些极具煽动性的视频时,沈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第一反应是荒谬!姜晚或许有她的缺点,但她对承承的爱,沈确毫不怀疑!那些视频……假的!一定是假的!是贺烬那个魔鬼的报复!
紧接着,是滔天的愤怒和撕心裂肺的担忧!他的儿子!承承现在在哪里?被那个魔鬼送去“安全屋”了?他会不会也在遭受虐待?!视频里那个被“摔打”、“训斥”、“喂药”的孩子身影,不断在他脑海中闪现,让他心如刀绞,几欲疯狂!
他疯了一样拨打姜晚的电话,永远是关机。他试图去贺家别墅附近,远远地就看到那里被记者和愤怒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根本不可能靠近。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将他淹没。
就在沈确六神无主、濒临崩溃之际,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沈确先生?”对方的声音冰冷而公式化。
“我是!你是谁?是不是有承承的消息?”沈确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问。
“我是贺氏集团法务部的张律师。”对方的声音毫无波澜,“受贺烬先生委托,有几份关于贺承先生(也就是您生物学上的儿子)抚养事宜的法律文件,需要您亲自签署确认。下午两点,请您到云顶律师事务所面谈。地址稍后发给您。”
贺烬?法务部?抚养文件?
沈确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但他没有选择。为了承承,刀山火海他也得闯!他必须知道儿子在哪里!必须把他救出来!
下午两点,云顶律师事务所顶楼的豪华会议室。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沈确坐在长桌的一端,对面是三位西装革履、神情肃穆的律师,为首的正是那位张律师。贺烬本人并未出现。
“沈先生,这是贺烬先生提供的,由具有司法鉴定资质的机构出具的亲子鉴定报告副本,确认您与贺承先生存在生物学父子关系。”张律师将一份文件推到沈确面前。
看到那份报告,沈确的心又是一痛,这曾是他狂喜的凭证,如今却像一张催命符。
“基于这份报告,以及贺太太姜晚女士目前深陷舆论漩涡、个人品行存在严重问题(张律师特意加重了‘严重问题’几个字)的现状,”张律师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贺烬先生作为贺承先生法律上的父亲和监护人,认为由您来承担贺承先生未来的部分抚养责任,更为符合孩子的利益。”
沈确听到这里,心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贺烬愿意把承承给他抚养?这魔鬼会这么好心?
然而,张律师接下来的话,彻底将他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因此,贺烬先生提出以下方案:第一,您需签署这份《自愿承担抚养责任确认书》,明确您作为生父,愿意承担贺承先生自即日起至成年前的所有抚养、教育、医疗等费用及相关责任。”
一份厚厚的文件被推到沈确面前。
“第二,”张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冷酷,“鉴于贺烬先生过去五年为贺承先生提供了远超常人的优渥生活和顶级教育资源,这些投入均基于贺承是其法定继承人的错误认知,对贺烬先生造成了巨大的情感伤害和经济损失。因此,您作为贺承先生的生父,需要对此进行合理的经济补偿。”
他又推过来两份文件。
“这是过去五年贺承先生所有生活开支、教育投入、医疗保健、保险费用、雇佣保姆及安保人员费用的详细清单,以及专业评估机构出具的贺氏集团继承人培养综合成本估值报告。所有费用加总,扣除掉贺烬先生基于法律义务应承担的部分后,您需要补偿贺烬先生的金额为:人民币玖仟叁佰陆拾柒万捌仟元整(93,678,000元)。”
一个冰冷到令人窒息的天文数字!
“这是《债务确认及分期还款协议》。贺烬先生考虑到您的经济能力,同意您分期偿还,年息按银行同期贷款利率计算。但首期款项,需在协议签署后一周内支付:人民币壹仟万元整(10,000,000元)。”
沈确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猛地站起来,身体因为愤怒和绝望而剧烈颤抖:“九千多万?!你们这是敲诈!是抢劫!贺烬他疯了!他休想!我一分钱都不会给!”
张律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歇斯底里的小丑:“沈先生,请您冷静。这份清单和评估报告由专业第三方机构出具,具有法律效力。如果您对金额有异议,可以聘请律师和会计师进行复核,当然,费用自理。但贺烬先生提醒您,时间不等人。姜晚女士的‘虐童’事件持续发酵,对贺承先生的心理健康影响难以估量。我们安排的心理专家评估初步显示,孩子已经出现了严重的焦虑和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症状。”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冰冷的威胁:“如果您拒绝承担抚养责任和补偿义务,或者无法按时支付首期款项……那么,作为孩子的法定监护人,贺烬先生将不得不考虑,将贺承先生送入一家专门收治有严重行为问题和心理障碍青少年的……特殊教育机构进行长期疗养和矫正。那种地方的环境和管理方式……想必您也有所耳闻。对于一个刚失去母亲(社会性死亡意义上)、又遭受了‘虐待’惊吓的五岁孩子来说,恐怕……”
后面的话,张律师没有说完,但那未尽之意,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沈确的心脏!特殊教育机构?那种被冠以“矫正”之名,实则如同少管所甚至精神病院的地方?!把承承送进去?!不!绝对不行!那会彻底毁了孩子的!
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愤怒。沈确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跌坐回椅子上。他双手死死抓住桌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一边是九千多万的巨额债务,是他这个靠画廊工资和偶尔策展收入生活的普通人几辈子都挣不到的恐怖数字!
另一边,是他失而复得的亲生骨肉,正面临着被送入人间地狱的威胁!
没有选择。他根本没有选择!
看着沈确眼中最后一丝光芒熄灭,变得一片死灰,张律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他再次将笔推到沈确面前。
“沈先生,请签字吧。为了孩子。”
“为了孩子……”沈确喃喃地重复着,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无尽的绝望和悲凉。他颤抖着拿起笔,看着那两份如同卖身契般的文件——一份让他背上足以压垮他一生的巨债,一份将他刚认回来的儿子推入一个未知的“安全屋”和可能更可怕的未来。
他的视线落在债务协议上那个刺眼的“93,678,000”上,落在《自愿承担抚养责任确认书》冰冷的条款上,最后,仿佛看到了贺承那双清澈懵懂、此刻却可能充满恐惧的眼睛。
笔尖,带着万钧之重,颤抖着,最终落在了签名处。
沈确。
两个曾经承载着艺术梦想和清高气质的字,此刻写出来,却充满了屈辱和绝望的烙印。
最后一笔落下,笔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张律师面无表情地收好所有签署完毕的文件,站起身:“感谢沈先生的配合。首期一千万,请于七日内支付至协议指定账户。关于贺承先生的安置情况,在您履行完首期付款义务后,我们会酌情向您提供一些基本信息。告辞。”
三位律师鱼贯而出,留下沈确一个人,如同被遗弃的破败玩偶,瘫在冰冷豪华的会议室椅子上。巨大的债务如同沉重的枷锁,瞬间套牢了他的脖颈。而儿子的下落和安危,依旧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
他为了“赎”回儿子,签下了卖身契。可他真的能“赎”回承承吗?
窗外,天色阴沉,如同他此刻彻底灰暗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