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人羡慕的首长夫人。在这个男人成功后,都会抛弃糟糠之妻的年代,我仿佛是个例。
我嫁给纪昭时,二十岁,如今已经过去快六十年。我坐在床榻前,握着纪昭枯瘦的双手,
堂下儿孙环绕,我以为我们就这样携手走完这一生。却见到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
把手伸向另一个方向,眼神哀怨的看着站在我身后的妹妹。缓缓开口:「青青,
你已经完整的拥有了我这辈子,若有来生,能不能成全我,我想跟小雅共度余生。」
这句话好似晴天霹雳,劈碎了我所有的骄傲与信念。我以为的完美婚姻,
不过是一个男人的委屈和另一个女人的成全。一阵眩晕袭来,再睁眼,
面前是纪昭意气风发的面容。在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时,纪昭兴奋的拉着我的手,
激动的声音微微颤抖:「青青,我们离婚吧。」1我还没从重生的喜悦中清醒过来,
男人的反应已经震惊到了我。我压制住心里的疑惑,不解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根据周围的环境,现在应该是我刚跟纪昭结婚不到一年。我们算是包办婚姻,
我父亲是他的老营长。父亲看他为人老实可靠,也不希望我嫁的太远,就极力撮合我们结婚。
对于纪昭的家境而言,能跟我结婚已经算是高攀。甚至我们的结婚报告,也是托部队办理的,
因为我们相亲那天,他接到任务,要去南方救援。今天,也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纪昭,
你在说什么?」我满眼不解,仿佛还沉浸在见到新婚丈夫的喜悦中,却听到了他要与我离婚。
纪昭怔愣一瞬,重生的喜悦掩盖住了他的理智。
面前的女人并不是跟他过了一生的妻子关慕青,而是一个刚刚结婚没多久,
今天才见到丈夫的无知少女。不过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毕竟他爱而不得的女人,
马上就要嫁给村里知青了。他斥责上天,为何让他重生在这个时间段,若是早点,
他一定第一时间拒绝关慕青,而迎娶她的妹妹关慕雅。男人抓住我手臂的力气加重,
眼神凌厉,甚至眼尾都有些微微泛红。「求你了青青,求你成全我跟小雅。」他的声音刚落,
门外“咣当”一声。房门被推开,我前世的婆婆徐慧珍推门而入。不容纪昭说话,
老人一个巴掌就朝他呼来。「妈!」纪昭转头看向年轻的母亲,一把将人抱住。
前世他一直在部队,跟关慕青也没啥感情,所以很少回来。后来升了官,有了自己的房子,
母亲的身体也已经不行了。他将母亲和妻儿接到身边,才从母亲嘴里听说她们这些年的不易。
她说自己不在的日子,关慕青经常虐待她跟年幼的弟弟,有好吃的都藏起来,
才导致她身体营养不良,身患重病。现在看着壮硕的母亲,觉得一定是老天被他孝心感动,
让他有机会堂前尽孝。徐慧珍不解,自己刚刚也是冲动,从小到大从未动手打过儿子,
如今也是怕他毁了前途。没成想他根本没有怨恨自己,反而变得十分热情。「阿昭,
你这刚结婚半年,甚至今天刚跟青青见第一面,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
徐慧珍虽然是乡下人,却并不蠢笨,从打结婚证的那一天,关慕青就从娘家搬到纪家。
她年纪大了,家里幼子还小,这半年,家里全靠关慕青,要是离婚,
她上哪儿找这么好拿捏的儿媳妇。况且她父亲还是部队领导,对纪昭工作还有帮助。「妈,
你放心,我跟青青离婚,一定会给你娶更好的媳妇。」纪昭举起三只手指保证。
2徐慧珍向来惯孩子,虽有疑虑,却还是有些纠结。看着面前这对母子,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前世,我一心觉得婆婆向着我,有时候纪昭跟我吵架,
她也偏帮着我说话。事到如今才发现,那些都是假象,她只是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抉择而已。
两人在我面前争执不下,我抬手打断了他们。「纪昭,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让你这么决然要跟我离婚,不过我们的结婚报告是部队打的,要离婚可以,
我去找你们部队领导,只要他们批准,我立马离婚。」我说完,掀开门帘离开纪家。
我记得这个时候,纪昭完成任务回来探亲,我父亲也跟着回了关家。
前世我沉浸在新婚的喜悦里,完全忽略了父亲,后来才知道,这时候,
关慕雅已经偷偷跟知青搞了对象。父亲也是因为跟她吵架,气的一病不起,后来郁郁而终。
想到这儿,我脚步不自觉加快,刚进门就听到屋子里摔东西掺杂着谩骂声。「你还要不要脸,
一个大姑娘,去跟男人钻苞米地,让人知道你可怎么活呀?」父亲的声音倔强又无奈,
听的我心疼。我推开门,房间突然陷入寂静。毕竟不是光彩的事情,父亲也怕外人知道。
「姐?你怎么回来了?」小雅跪在地上,衣服和头发有些凌乱。父亲手里拿着棍子,
一旁站着邻居刘嫂,见我回来,她也松了口气。刘嫂把父亲棍子抢过来,丢到一旁,
赶忙走过来把我拉进。她算是我们家的老邻居,母亲过世后她也对我们姐妹照顾有加。
本来她不想掺和妹妹这件事,但生怕父亲处理过激,只能硬着头皮陪着过来。
「好好劝劝你爸和**妹,我先回去了。」刘嫂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身离开。妹妹见我走近,
这才又硬气起来。「姐,你评评理,如今都是自由恋爱,他还守着老传统。」她虽然嘴硬,
身体却很诚实,一直往我身后躲。从小就这样,妹妹犯了错,永远都会躲在我身后。后来,
他的知青丈夫去世,我心疼她,把他接到纪家,才让纪昭有了别的心思。「爸,妹妹说得对,
如今都是自由恋爱,妹妹做法可有有失偏颇,但只要他们家真心相爱,也算美满。」
前世父亲百般阻挠,导致小雅走了极端,跟刘义私奔。导致刘义为了生计,
好好的大学生去做苦力,导致睡眠严重不足,凌晨回家时,摔倒在路边,无人救治,
客死异乡。父亲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他的青青从小最是听话,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个男人,要是真稀罕**,能不明不白跟她做那事儿?」父亲恨铁不成钢的说。
听到这话,我也有一瞬脸红,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妹妹,她一脸无所畏惧。「爸,木已成舟,
你就算打死她,也无济于事,而且,我听说那个刘义还是个大学生,以后万一有出息,
一定会对小雅好的。」3我这边刚要把父亲劝松动,
刚刚还一脸傲娇的关慕雅突然好似傻了眼。紧盯着我,眼神充满恨意。「臭丫头,
你怎么这样看你姐姐,你要是有她一般懂事,我至于这么操心吗。」父亲的话好像刺痛了她。
刚刚的纯真荡然无存,天真的脸上充斥着愤恨:「你每次都是这样。」她指着父亲,
双眼赤红:「从小到大你只喜欢姐姐,从来不在乎我要什么,要是你能把我嫁给姐夫那样的,
我至于自己去找对象吗。」父亲听这话,气的胸口上下起伏,刚准备找身边的东西砸向她,
一把被我拦住。「爸,你先消气,我来劝她。」从她刚刚的表现,我似乎有了些猜测。
强装镇定,我走近关慕雅。她见我的神情,突然发现自己刚刚有些过激,
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小雅,你这话是啥意思,难不成你还想嫁给你姐夫?」
刚刚还眼神凌厉的关慕雅,此刻变得心绪起来:「我可没说这话,我就是说爸偏心,对,
他从小就偏心你。」她好像抓住了什么把柄,立马又支棱起来。我看了一旁的父亲,
他欲言又止,最后看着我的眼睛,垂下了眼眸。「你说爸偏心我?」
我不禁笑出声:「咱娘去世时,看你太小,爸为了怕你接受不了,把我送去奶奶家,
把你带在身边。好不容易上学,为了怕你受欺负,让我降级陪你一起念书,就算是纪昭,
也是爸爸先问过了你,你说他年纪大职位低,才介绍给我。」我的话出口,
最先惭愧的是一旁默不作声的父亲,他一直都知道我懂事,却不知我懂事的背后,
要背负多少隐忍。从前不说,只是因为我觉得我的隐忍,换来的是一家子的幸福,
没成想最后,我竟成了最大的恶人。4父亲咬了咬牙,站直身体,
义正言辞对关慕雅开口:「既然你自甘堕落,我也不管你了,你跟那个姓刘的说,我同意了,
让他挑个日子来提亲。」听到父亲的话,关慕雅突然变得很慌张,“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摇着头拒绝:「我不,不要嫁给刘义,我才不要守一辈子……」她情绪激动,
说了一半又慌张的看着我。合着,真就不是我自己回来了。「你说啥呢?
没听说那个刘义有啥毛病啊。」我故作吃惊,说完看着一旁愤怒的父亲。拉扯之际,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青青,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纪昭的声音。此刻父亲才反应过来,
纪昭执行完任务,跟他一同回来的,此刻我应该在婆家,现在却在自己家。「怎么回事?
青青,纪昭欺负你了?」父亲本就情绪激动,此刻脸色更加不好。我还没有回答,
地上跪着的关慕雅急忙起身,打开门就扑进对面男人怀里。「姐夫~我爸要逼我嫁人,
我活不了了。」纪昭此时的惊喜已经盖过了刚刚的急躁,小心翼翼拍着怀里的女孩子。
父亲愤怒制止:「死丫头,你给我撒开,那是你姐夫。」两人这才依依不舍的撒开。
既然这样,也该到我表演的时间了。不等他们说什么,我一下子扑进父亲的怀里,
声泪俱下控诉:「爸,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啥了,纪昭要跟我离婚,你要给我做主啊。」
可能是这一天变故太大,父亲一时间无法承受,晕了过去。纪昭虽然离婚心切,
但毕竟是军人,我父亲又是他领导,如今这样,他也不能做的太过分。见父亲这样,
我赶忙让刘嫂帮我找大夫,一听是部队领导病了,马上就有汽车到了我家门前。但我没想到,
来的人竟然是省里军区的,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后面,还跟着一个熟悉的面孔。季长宇,
也算纪昭的领导,前世我为了纪家所谓的延续血脉,结婚不到一年就随了军。
军区大院多数都是跟我差不多的家属,只有季长宇不同,他始终一个人。后来打听才知道,
他是孤儿,没身份没背景,凭着不要命的劲儿,年纪轻轻就成了团长。
部队也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他说自己是军人,有今天没明天,怕耽误别人。很遗憾,
后来他出任务被扎伤了腿,说起来还是那个时候我们之间有过交集,反正我也是要照顾纪昭,
就经常帮他做做饭,洗洗衣服啥的。「有啥事吗?」可能是我想的太出神,
竟然盯着季长宇看了许久。我赶忙道歉:「抱歉,季团长,我刚刚在想事情。」
一听我叫团长,身旁的婶子大娘通通投来异样的目光。「我去,这么年轻就是团长。」
「可不嘛,一看身体就好,做他家媳妇真有福气。」村子里的婶子们说话从不顾忌,
这让站在一旁的季长宇有些不太自然。「咱们进去吧。」他说完,就往屋子里走。5「季营,
你咋来了?」纪昭看着跟我一起进屋的男人开口。先我们一步的大夫突然开口:「什么季营,
老季这次任务立了功,现在是季团了。」纪昭瞬间愣住,因为前世没有这一幕,
他竟不知道这个时候季长宇就已经生了团长。「季团长,不好意思。」他嘴上道歉,
眼里却不屑。毕竟再过两年,这男人就是个残废了,而且听说退伍之后过得挺潦草,
跟自己根本没法比。大夫看看父亲的情况,说是急火攻心,给喂了两粒药丸,
父亲才悠悠转醒。老头子刚睁眼,看着一屋子的人,还有自己之前部队的战友,
深深叹了口气。妹妹见这么多人在,立马跪在床边。掩面哭泣,好不委屈:「爸,
我知道错了,今天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嫁给刘义。」老头刚想说什么,看了看这些外人,
怎么也不好说自己姑娘跟人有了**,倔强的不说话。我见状,也跪在地上,求父亲做主。
所幸今天有大夫在,这**不如就一起受了。「爸,纪昭要跟我离婚,正好有部队领导在,
我也想要个说法。」我抬头看了眼季长宇,我记得他这人口碑不错,向来铁面无私。
眼见事情不往纪昭控制的方向发展,他连忙解释。「季团,我提离婚,完全是为了青青好,
毕竟如今是新社会,不时兴包办婚姻,趁着我们还没圆房,青青还能找个好男人嫁了。」
我惊讶的看着他,不愧是重生的,前世他就是个闷葫芦,能说会道的劲,
还是后来官场上学的。我也不甘示弱,扑倒纪昭身上,攒足了力气捶打在他身上,
哭诉道:「你早有这样的觉悟,咋不早跟我爹说,现在我都跟你扯证了,离了我就是二婚,
你让我咋活嘛。」纪昭被我捶的不住咳嗽,还嘴硬着说扯证不是他亲自去的,是家里人逼得,
不作数。前世我怎么没看出来,他如此虚伪。许是见我动手太狠,
站在一旁的关慕雅看不过去,一把将我从纪昭身上扯开。「姐,你对姐夫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她的动作让众人不解,我假意惊讶:「小雅,我是你姐,你为啥向着外人啊?」
我这话一出,还在床上的父亲表情震惊,之前小雅就说她姐比她嫁得好,
难不成她看上姐夫了。关慕雅想解释,却一时语塞,低着头,站在一旁不说话了。我抽泣着,
声音委屈:「从前姐姐什么都能让着你,但这人姐姐没法让,毕竟这是国家承认的关系。」
瞬间,一旁看热闹的人开始窃窃私语。都是邻里邻居,我的性格向来温顺,
在这个村算是出了名的窝囊,现在我这样说,大家一致认定,就是她关慕雅要抢我男人。
「不是,不是,你们误会了,我跟小雅没有关系……」纪昭苍白的解释,但在众人眼里,
自然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或是说想象的。千夫所指之下,关慕雅委屈落下眼泪,纪昭看见,
心疼的神情更甚,立马制止众人。「是,我是喜欢小雅,不过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说着便跪在床边,祈求父亲让他成全。父亲虽然是个粗人,但当兵多年,极其好面子,
现在这样,他算是把脸丢到姥姥家了。此时,关慕雅也“噗通”跪下,
一副逼着父亲成全的做派。哎呀,这俩人还挺快,见此情况,我也不能输了阵,
一个头晕就倒在地上。刘嫂见状冲过来,抱着开始呼喊:「你们一家人,欺负青青一个,
她从小就委曲求全,现在大了,你们还欺负她,真是没天理。」6我闭着眼睛,
听到外面人声嘈杂,突然身体一悬空,不知是被谁抱起。男人周身散发的味道,并不是纪昭。
我悄悄眯起眼,男人冷峻的脸也在盯着我的眼睛,吓得我慌忙闭眼。直到我被放在北屋炕上,
男人关门离开。我赫然从床上坐起来,不明所以,啥情况。突然间,门被人推开,
我赶忙躺下,就听刘嫂用力推了推我。「青丫头,快起来!」我吐了吐舌头,睁开了眼。
小时候,我要是太累了,经常往刘嫂家跑,她也总是护着我,我有时候小心思她也能懂。
